九年,庞勋据徐州,南蛮深入。天子惩孜治蜀无政,诏曰:
河中晋绛礠隰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中尹、上柱国、谯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夏侯孜,早以文词,遂登科第,累更清 贯,亦有能名。东阳推抚俗之能,故绛著临人之称。其后用司风宪,宠领籓条,皆以公才,不辜时选。洎掌于经费,备历重难,居然要会之权,颇得均平之道。录其 绩效,擢处钧衡。造膝之时,亦闻其算画;沃心之际,备见其谋猷。于是念彼边隅,探临巴蜀,藉其才术,再静蛮陬。翻致帑廪空虚,军资窘竭,冤流阖境,寇逼连 甍。虽易帅已来,频移星琯,而无备之后,岁有干戈。昨者徼障初安,疮痍复衅。敷寻事实,果验根由。既乖经济之源,益昧君臣之义。出于物论,非独予怀,是议 难处近籓,爰更散秩。可太子少保,分司东都。
未几卒。
子潭、泽,皆登进士第。潭,累官至礼部侍郎。中和三年选士,多至卿相。子坦。
刘瞻,字几之,彭城人。祖升,父景。瞻,太和初进士擢第。四年,又登博学宏词科,历佐使府。咸通初升朝,累迁太常博士。刘彖作相,以宗人遇 之,荐为翰林学士。转员外郎中,正拜中书舍人、户部侍郎,承旨。出为太原尹、河东节度使。入拜京兆尹,复为户部侍郎、翰林学士。十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加 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
十一年八月,同昌公主薨,懿宗尤嗟惜之。以翰林医官韩宗召、康仲殷等用药无效,收之下狱。两家宗族,枝蔓尽捕三百余人,狴牢皆满。瞻召谏官令上疏,无敢极言。瞻自上疏曰:
臣闻修短之期,人之定分。贤愚共一,今古攸同。乔松蕣花,禀气各异。至如篯铿寿考,不因有智而延龄;颜子早亡,不为不贤而促寿。此皆含灵禀气, 修短自然之理也。一昨同昌公主久婴危疾,深轸圣慈。医药无征,幽明遽隔。陛下过钟宸爱,痛切追思,爰责医工,令从严宪。然韩宗召等因缘艺术,备荷宠荣,想 于诊候之时,无不尽其方术。亦欲病如沃雪,药暂通神,其奈祸福难移,竟成差跌。原其情状,亦可哀矜。而差误之愆,死未塞责。
自陛下雷霆一怒,朝野震惊,囚九族于狴牢,因两人之药误。老幼械系三百余人,咸云:”宗召荷恩之日,寸禄不沾,进药之时,又不同议。此乃祸从天降,罪匪己为。“物议沸腾,道路嗟叹。
陛下以宽仁厚德,御宇十年,四海万邦,咸歌圣政。何事遽移前志,顿易初心。以达理知命之君,涉肆暴不明之谤。且殉宫女而违道,囚平人而结冤,此皆陛下安不思危,忿不顾难者也。
陛下信崇释典,留意生天,大要不过喜舍慈悲,方便布施,不生恶念,所谓福田。则业累尽消,往生忉利,比居浊恶,未可同年。伏望陛下尽释系囚,易怒为喜,虔奉空王之教,以资爱主之灵。中外臣僚,同深恳激。
帝阅疏大怒,即日罢瞻相位,检校刑部尚书
九年,庞勋据徐州,南蛮深入。天子惩孜治蜀无政,诏曰:
河中晋绛礠隰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中尹、上柱国、谯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夏侯孜,早以文词,遂登科第,累更清 贯,亦有能名。东阳推抚俗之能,故绛著临人之称。其后用司风宪,宠领籓条,皆以公才,不辜时选。洎掌于经费,备历重难,居然要会之权,颇得均平之道。录其 绩效,擢处钧衡。造膝之时,亦闻其算画;沃心之际,备见其谋猷。于是念彼边隅,探临巴蜀,藉其才术,再静蛮陬。翻致帑廪空虚,军资窘竭,冤流阖境,寇逼连 甍。虽易帅已来,频移星琯,而无备之后,岁有干戈。昨者徼障初安,疮痍复衅。敷寻事实,果验根由。既乖经济之源,益昧君臣之义。出于物论,非独予怀,是议 难处近籓,爰更散秩。可太子少保,分司东都。
未几卒。
子潭、泽,皆登进士第。潭,累官至礼部侍郎。中和三年选士,多至卿相。子坦。
刘瞻,字几之,彭城人。祖升,父景。瞻,太和初进士擢第。四年,又登博学宏词科,历佐使府。咸通初升朝,累迁太常博士。刘彖作相,以宗人遇 之,荐为翰林学士。转员外郎中,正拜中书舍人、户部侍郎,承旨。出为太原尹、河东节度使。入拜京兆尹,复为户部侍郎、翰林学士。十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加 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
十一年八月,同昌公主薨,懿宗尤嗟惜之。以翰林医官韩宗召、康仲殷等用药无效,收之下狱。两家宗族,枝蔓尽捕三百余人,狴牢皆满。瞻召谏官令上疏,无敢极言。瞻自上疏曰:
臣闻修短之期,人之定分。贤愚共一,今古攸同。乔松蕣花,禀气各异。至如篯铿寿考,不因有智而延龄;颜子早亡,不为不贤而促寿。此皆含灵禀气, 修短自然之理也。一昨同昌公主久婴危疾,深轸圣慈。医药无征,幽明遽隔。陛下过钟宸爱,痛切追思,爰责医工,令从严宪。然韩宗召等因缘艺术,备荷宠荣,想 于诊候之时,无不尽其方术。亦欲病如沃雪,药暂通神,其奈祸福难移,竟成差跌。原其情状,亦可哀矜。而差误之愆,死未塞责。
自陛下雷霆一怒,朝野震惊,囚九族于狴牢,因两人之药误。老幼械系三百余人,咸云:”宗召荷恩之日,寸禄不沾,进药之时,又不同议。此乃祸从天降,罪匪己为。“物议沸腾,道路嗟叹。
陛下以宽仁厚德,御宇十年,四海万邦,咸歌圣政。何事遽移前志,顿易初心。以达理知命之君,涉肆暴不明之谤。且殉宫女而违道,囚平人而结冤,此皆陛下安不思危,忿不顾难者也。
陛下信崇释典,留意生天,大要不过喜舍慈悲,方便布施,不生恶念,所谓福田。则业累尽消,往生忉利,比居浊恶,未可同年。伏望陛下尽释系囚,易怒为喜,虔奉空王之教,以资爱主之灵。中外臣僚,同深恳激。
帝阅疏大怒,即日罢瞻相位,检校刑部尚书、同平章事、江陵尹,充荆南节度等使。再贬康州刺史,量移虢州刺史。入朝为太子宾客分司。翰林学士户部 侍郎郑畋、右谏议大夫高湘、比部郎中知制诰杨知至、礼部郎中魏纻、兵部员外张颜、刑部员外崔彦融、御史中丞孙瑝等,皆坐瞻亲善贬逐。京兆尹温璋仰药而卒。
刘彖者,彭城人。祖璠,父煟。彖,开成初进士擢第。会昌末,累迁尚书郎、知制诰,正拜中书舍人。大中初,转刑部侍郎。彖精于法律,选大中 以前二百四十四年制敕可行用者二千八百六十五条,分为六百四十六门,议其轻重,别成一家法书,号《大中统类》,奏行用之。出为河南尹,迁检校工部尚书、汴 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十一年五月,加检校礼部尚书、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观察等使。其年十二月入朝,拜户部侍郎,判度支。寻以本官同平章事,领使 如故。十二年,累加集贤殿大学士。罢相,又历方镇,卒。弟顼,亦登进士第。
曹确,字刚中,河南人。父景伯,贞元十九年进士擢第,又登制科。确,开成二年登进士第,历聘籓府。入朝为侍御史,以工部员外郎知制诰,转郎中,入内署为学士,正拜中书舍人,赐金紫,权知河南尹事。入为兵部侍郎。咸通五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书侍郎、监修国史。
确精儒术,器识谨重,动循法度。懿宗以伶官李可及为威卫将军,确执奏曰:”臣览贞观故事,太宗初定官品令,文武官共六百四十三员,顾谓房玄龄 曰:'朕设此官员,以待贤士。工商杂色之流,假令术逾侪类,止可厚给财物,必不可超授官秩,与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太和中,文宗欲以乐官尉迟璋 为王府率,拾遗窦洵直极谏,乃改授光州长史。伏乞以两朝故事,别授可及之官。“帝不之听。
可及善音律,尤能转喉为新声,音辞曲折,听者忘倦。京师屠沽效之,呼为”拍弹“。同昌公主除丧后,帝与淑妃思念不已。可及乃为《叹百年舞曲》。 舞人珠翠盛饰者数百人,画鱼龙地衣,用官騑五千匹。曲终乐阕,珠玑覆地,词语凄恻,闻者涕流,帝故宠之。尝于安国寺作《菩萨蛮舞》,如佛降生,帝益怜之。 可及尝为子娶妇,帝赐酒二银樽,启之非酒,乃金翠也。人无敢非之者,唯确与中尉西门季玄屡论之,帝犹顾待不衰。僖宗即位,崔彦昭奏逐之,死于岭表。
确累加右仆射,判度支事。在相位六年。九年罢相,检校司徒、平章事、润州刺史、镇海军节度观察等使。以出师扞庞勋功,就加太子太师。弟汾,亦进 士登第,累官尚书郎、知制诰,正拜中书舍人。出为河南尹,迁检校工部尚书、许州刺史、忠武军节度观察等使。入为户部侍郎,判度支。弟兄并列将相之任,人士 荣之。
确与毕諴俱以儒术进用,及居相位,廉俭贞苦,君子多之,称为曹、毕。
毕諴者,字存之,郓州须昌人也。伯祖构,高宗时吏部尚书。构弟栩,酆王府司马,生凌。凌为汾州长史,生匀,为协律郎。匀生諴,少孤贫,燃薪读 书,刻苦自励。既长,博通经史,尤能歌诗。端悫好古,交游不杂。太和中,进士擢第,又以书判拔萃,尚书杜悰镇许昌,辟为从事。悰领度支,諴为巡官。悰镇扬 州,又从之。悰入相,諴为监察,转侍御史。
武宗朝,宰相李德裕专政,出悰为东蜀节度。悰之故吏,莫敢饯送问讯,唯諴无所顾虑,问遗不绝。德裕怒,出諴为磁州刺史。宣宗即位,德裕得罪,凡 被谴者皆征还。諴入为户部员外郎,分司东都,历驾部员外郎、仓部郎中。故事,势门子弟,鄙仓、驾二曹,居之者不悦。唯諴受命,恬然恭逊,口无异言,执政多 之。改职方郎中,兼侍御史知杂。其年。召为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迁刑部侍郎。
自大中末,党项羌叛,屡扰河西。宣宗召学士对边事。諴即援引古今,论列破羌之状。上悦,曰:”吾方择能帅,安集河西,不期颇、牧在吾禁署,卿为 朕行乎?“諴忻然从命,即用諴为邠宁节度、河西供军安抚等使。諴至军,遣使告喻叛徒,诸羌率化。又以边境御戎,以兵多积谷为上策。乃召募军士,开置屯田, 岁收谷三十万石,省度支钱数百万。诏书嘉之,就加检校工部尚书,移镇泽潞,充昭义节度使。二年,改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太原近胡,九姓为乱。諴 明赏罚,谨斥候,期年,诸部革心。就加检校尚书左仆射,移授汴州刺史,充宣武军节度、宋亳汴观察等使。其年,入为户部尚书,领度支。月余,改礼部尚书,同 平章事,累迁中书侍郎、兵部尚书、集贤大学士。
在相位三年,十月以疾固辞位,诏守兵部尚书,以其本官同平章事,出镇河中。十二月二十三日,卒于镇,时年六十二。
諴谨重,长于文学,尤精吏术。在相位,以同官任情不法,固辞而免,君子美之。
子绍颜、知颜,登进士第,累历显官。
杜审权,字殷衡,京兆人也。国初莱成公如晦六代孙。祖佐,位终大理正。佐生二子:元颍、元绛。
元颍,穆宗朝宰相。绛位终太子宾客。绛生二子:审权、蔚,并登进士第。
审权,释褐江西观察判官,又以书判拔萃,拜右拾遗,转左补阙。大中初,迁司勋员外郎,转郎中知杂。又以本官知制诰,正拜中书舍人。十年,权知礼 部贡举。十一年,选士三十人,后多至达官。正拜礼部侍郎。其年冬,出为陕州大都督府长史、陕虢都团练观察使,加检校户部尚书、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使。
懿宗即位,召拜吏部尚书。三年,以本官同平章事,累加门下侍郎、右仆射。九年罢相,检校司空,兼润州刺史、镇海军节度使、苏杭常等州观察使。
时徐州戍将庞勋自桂州擅还,据徐、泗,大扰淮南。审权与淮南节度使令狐綯、荆南节度使崔铉,奉诏出师,掎角讨贼;而浙西馈运不绝,继破徐戎。贼平,召拜尚书左仆射。十一年,制曰:
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司空、守尚书左仆射、上柱国、襄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杜审权,韵合黄钟,行真白璧。冲粹孕灵岳之秀,精明涵列宿之光,尘外 孤标,云间独步。践历华贯,余二十年;鉴裁名流,凡几百辈。清切之任无不试,重难之务无不经。静而立名,严以肃物。绝分毫徇己之意,秉尺寸度量之怀。贞方 饰躬,温茂缮性。俭不逼下,畏以居高。语默适时,喜愠莫见。顷罢机务,镇于金陵,值淮夷猖狂,干戈悖起。累发猛士,挫彼贼锋;广备糗粮,助兹军食。深惟将 相之大体,颇睹文武之全才。王导以萧洒之名,不忘戎事;谢安以恬淡之德,亦在兵间。及驷马来朝,擢居端揆,严重自处,恬旷不渝。虞芮之故都,前踪尚尔;郇 瑕之旧地,往事依然。兼以股肱之良,为吾腹心之寄。改佩相印,更握兵符。仍五教之崇名,极一时之盛礼。可检校司徒、同平章事、河中尹,充河中晋绛节度观察 等使。
数年以本官兼许州刺史、忠武军节度观察等使,入为太子太傅,分司东都。卒,赠太师,谥曰德。
三子:让能、彦林、弘徽。
让能,咸通十四年登进士第,释褐咸阳尉。宰相王铎镇汴,奏为推官。入为长安尉、集贤校理。丁母忧,以孝闻。服阕,淮南节度使刘鄴辟掌记室,得殿 中,赐绯。入为监察。牛蔚镇兴元,奏为节度判官。入为右补阙,历侍御史、起居郎、礼部、兵部员外郎。萧遘领度支,以本官判度支案。
黄巢犯京师,奔赴行在,拜礼部郎中、史馆修撰。寻以本官知制诰,正拜中书舍人。谢日,面赐金紫之服,寻召充翰林学士。六飞在蜀,关东用兵,征发招怀,书诏云委。
让能词才敏速,笔无点窜,动中事机,僖宗嘉之,累迁户部侍郎。从驾还京,加礼部尚书,进阶银青光禄大夫,封建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转兵部尚书、学士承旨。
沙阤逼京师,僖宗苍黄出幸。是夜,让能宿直禁中,闻难作,步出从驾。出城十余里,得遗马一匹,无羁勒,以绅束首而乘之。驾在凤翔,硃玫兵遽至; 僖宗急幸宝鸡,近臣唯让能独从。翌日。孔纬等六七人至。邠师攻关,帝幸梁、汉,栈道为石协所毁,崎岖险阻之间,不离左右。帝顾谓之曰:”朕之失道,再致播 迁。险难之中,卿常在侧,古所谓忠于所事,卿无负矣!“让能谢曰:”臣家世历重任,蒙国厚恩,陛下不以臣愚,擢居近侍。临难苟免,臣之耻也;获扞牧圉,臣 之幸也。“至褒中,加金紫光禄大夫,改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时硃玫立襄王称制,天下牧伯附之者十六七,贡赋殆绝。朝士才十数人,行帑无寸金,卫兵不宿饱。帝垂泣侧席,无如之何。让能首陈大计,请以重臣使 河中,谕王重荣以大义,果承诏请雪,以图讨逆。京师平,拜特进、中书侍郎,兼兵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进封襄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驾在凤翔,李昌符作 乱,倏然变起,让能单步入侍。时朝臣受伪署者众,法司请行极法,以戒事君。让能固争之,获全者十七八。昭宗纂嗣,赐”扶危启运保乂功臣“,加开府仪同三 司、尚书左仆射,封晋国公,增邑千户,仍赐铁券。诛秦宗权,许、蔡平定,加司空、门下侍郎、监修国史。昭宗郊礼毕,进位司徒、太清宫使、弘文馆大学士、延 资库使、诸道盐铁转运等使,加食邑一千户。明年,册拜太尉,加食邑一千户。
自大顺已来,凤翔李茂贞大聚兵甲,恃功骄恣。会杨复恭走山南,茂贞欲兼有梁、汉之地,亟请问罪,诏未允而出师。昭宗怒其专,不得已而从之。及山南平,诏授以茂贞镇兴元,徐彦若镇凤翔,仍割果、阆两州隶武定军。茂贞怒,上章论列,语辞不逊。又与让能书曰:
宰相之职,外抚四夷,内安百姓。阴阳不顺,犹资燮理之功;宇宙将倾,须假扶持之力。即万灵舒惨,四海安危,尽系朝纲,咸由庙算,既为重任,方属 元臣。况今国步犹艰,皇居未壮。曩日九衢三市,草拥荒墟;当时万户千门,霜凝白骨。大厦倾欹而未已,沉疴绵息以无余。皆云非贤后无以拯社稷之危,非真宰无 以革寰区之弊。
今明公舍筑入梦,投竿为师,践履中台,制临外阃,不究兴亡之理,罕闻沉断之机。盖意有所不平,心有所未悟,辄思上问,愿审臧谋。
窃见杨守亮擅举干戈,阻艰西道,将图割据,吞并东川。居巴、幹为一窟豺狼,在梁、汉致十年荆棘。果闻败衄,寻挫凶狂。既前去而不谐,思却归而无 地。当道与邠州见为隔绝纲运,方举问罪兵师,忽闻朝廷授武定之双旌,割果、阆之两郡,未审是何名目?酬何功劳?紊大国之纪纲,蠹天子之州县,非惟取笑于童 稚,抑亦包羞于马牛。自谓奇谋,信为独见。伏虑是明公赏凶党无君之辈,挫忠臣奉国之心。要助奸邪,须摧正直。又闻公切于保位,利在安家。商量不自于中书剸 割全通于内地。虽知深奥,罕测津涯,亦闻骇异群情,颇,是喧腾众口。
其悖戾如此。
京师百姓,闻茂贞聚兵甲,群情恟々,数千百人守阙门。候中尉西门重遂出,拥马论列曰:”乞不分割山南,请姑息凤翔,与百姓为主。“重遂曰:”此 非吾事,出于宰相也。“昭宗怒,诏让能只在中书调发画计,不归第。月余,宰相崔昭纬阴结邠、岐为城社,凡让能出一言,即日达于茂贞、行瑜。茂贞令健兒数百 人,杂市人于街。崔昭纬、郑延昌归第,市人拥肩舆诉曰:”岐帅无罪,幸相公不加讨伐,致都邑不宁。“二相舆中喻之曰:”大政圣上委杜太尉,吾等不预。“市 豪褰帘熟视,又不之识,因投瓦石,击二相之舆。崔、郑下舆散走,匿身获免。是日,丧堂印公服,天子怒,捕魁首诛之,由是用兵之意愈坚。京师之人,相与藏 窜,严刑不能已。让能奏曰:”陛下初临大宝,国步未安。自艰难以来,且行贞元故事,姑息籓镇。茂贞迩在国门,不宜起怨。臣料此时未可行也。“帝曰:”政刑 削弱,诏令不出城门,此贾生恸哭之际也。又《书》不云乎?药不瞑眩,厥疾弗瘳。朕不能孱孱度日,坐观凌弱。卿为我主张调发,用兵吾委诸王。“让能对曰: ”陛下愤籓臣之倔强,必欲强干弱枝以隆王室,此则中外大臣所宜戮力,以成陛下之志,不宜独任微臣。“帝曰:”卿位居元辅,与朕同休共戚,无宜避事。“让能 泣辞曰:”臣待罪台司,未乞骸骨者,思有以报国恩耳,安敢爱身避事?况陛下之心,宪祖之志也。但时有所不便,势有所必然。他日臣虽受晁错之诛,但不足以殄 七国之患,敢不奉诏,继之以死!“
景福二年秋,上以嗣覃王为招讨使,神策将李钅岁副之,率禁军三万,送彦若赴镇。崔昭纬密与邠、凤结托,心害让能;言讨伐非上意,出于大尉也。九 月,茂贞出军逆战,王师败于盩啡。岐兵乘胜至三桥。让能奏曰:”臣固预言之矣。请归罪于臣,可以纾难。“上涕下不能已,曰:”与卿诀矣。“即日贬为雷州司 户。茂贞在临皋驿,请诛让能。寻赐死,时年五十三。驾自石门还京,念让能之冤,追赠太师。
子光乂、晓,以父枉横,不求闻达。晓入梁,位亦至宰辅。
彦林、弘徽,乾符中相次登进士第。彦林,光化中累官至尚书郎、知制诰,拜中书舍人。天祐初,为御史中丞。
弘徽,累官至中书舍人,迁户部侍郎,充弘文馆学士判馆事,与兄同日被害。
刘鄴,字汉籓,润州句容人也。父三复,聪敏绝人,幼善属文。少孤贫,母有废疾,三复丐食供养,不离左右,久之不遂乡赋。
长庆中,李德裕拜浙西观察使,三复以德裕禁密大臣,以所业文诣郡干谒。德裕阅其文,倒屣迎之,乃辟为从事,管记室。母亡,哀毁殆不胜丧。德裕三 为浙西,凡十年,三复皆从之。太和中,德裕辅政,用为员外郎。居无何,罢相,复镇浙西,三复从之。汝州刺史刘禹锡以宗人遇之。深重其才,尝为诗赠三复,序 曰:”从弟三复,三为浙右从事,凡十余年。往年主公入相,荐用登朝,中复从公之京口,未几而罢。昨以尚书员外郎奉使至潞,旋承新命,改辕而东。三从公皆在 旧地,征诸故事,夐无其比,因赋诗饯别以志之。“又从德裕历滑台、西蜀、扬州,累迁御史中丞。会昌中,德裕用事,自谏议、给事拜刑部侍郎、弘文馆学士判馆 事。
朝廷用兵诛刘稹,泽潞既平。朝议以刘从谏妻裴氏是裴问之妹,欲原之。法司定罪,以刘稹之叛,裴以酒食会潞州将校妻女,泣告以固逆谋。三复奏曰:
刘从谏苞藏逆谋,比虽已露,今推穷仆妾,尤得事情。据其图谋语言,制度服物,人臣僭乱,一至于斯。虽生前幸免于显诛,而死后已从于追戮,凡在朝 野,同深庆快。且自古人臣叛逆,合有三族之诛。《尚书》曰:”乃有颠越不恭,我则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如此则阿裴已不得免于极法矣!又 况从谏死后,主张狂谋,罪状非一。刘稹年既幼小,逆节未深,裴为母氏,固宜诫诱。若广说忠孝之道,深陈祸福之源,必冀虺毒不施,枭音全革。而乃激厉凶党, 胶固叛心,广招将校之妻,适有酒食之宴;号哭激其众意,赠遗结其群情。遂使叛党稽不舍之诛,孽童延必死之命,以至周岁。方就诛夷,此阿裴之罪也。虽以裴问 之功,或希减等,而国家有法,难议从轻。伏以管叔,周公之亲弟也,有罪而且诛之。以周公之贤,尚不舍兄弟之罪,况裴问之功效,安能破朝廷法耶?据阿裴废臣 妾之道,怀逆乱之谋,裴问如周公之功,尚合行周公之戮。况于朝典,固在不疑。阿裴请准法。
从之。三复未几病卒。
鄴六七岁能赋诗,李德裕尤怜之,与诸子同砚席师学。大中初,德裕贬逐,鄴无所依,以文章客游江、浙。每有制作,人皆称诵。高元裕廉察陕虢,署为 团练推官,得秘书省校书郎。咸通初,刘瞻、高璩居要职,以故人子荐为左拾遗,召充翰林学士,转尚书郎中知制诰,正拜中书舍人、户部侍郎、学士承旨。
鄴以李德裕贬死珠崖,大中朝以令狐綯当权,累有赦宥,不蒙恩例。懿宗即位,綯在方镇,属郊天大赦,鄴奏论之曰:”故崖州司户参军李德裕,其父吉 甫,元和中以直道明诚,高居相位,中外咸理,訏谟有功。德裕以伟望宏才,继登台衮;险夷不易,劲正无群。禀周勃厚重之姿,慕杨秉忠贞之节。顷以微累,窜于 遐荒,既迫衰残,竟归冥寞。其子烨坐贬象州立山县尉。去年遇陛下布惟新之命,覃作解之恩,移授郴州郴县尉,今已殁于贬所。倘德裕犹有亲援,可期振扬,微臣 固不敢上论,以招浮议。今骨肉将尽,生涯已空,皆伤棨戟之门,遽作荆榛之地;孤骨未归于茔兆,一男又没于湘江。特乞圣明,俯垂哀愍,俾还遗骨,兼赐赠官。 上弘录旧之仁,下激徇公之节。“诏从之。
鄴寻以本官领诸道盐铁转运使。其年同平章事,判度支,转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累加太清宫使、弘文馆大学士。僖宗即位,萧亻放、崔彦昭秉政,素 恶鄴,乃罢鄴知政事,检校尚书左仆射、同平章事、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是日鄴押班宣麻竟,通事引鄴内殿谢,不及笏记,鄴自叙十余句语云:”霖雨 无功,深愧代天之用;烟霄失路,未知归骨之期。“帝为之恻然。
黄巢渡淮而南,诏以浙西高骈代还,寻除风翔尹、凤翔陇右节度使,以疾辞,拜左仆射。巢贼犯长安,鄴从驾不及,与崔沆、豆卢彖匿于金吾将军张直方之家。旬日,贼严切追捕,三人夜窜;为贼所得,迫以伪命,称病不应,俱为贼所害。
豆卢彖者,河东人。祖愿,父籍,皆以进士擢第。彖,大中十三年亦登进士科。咸通末,累迁兵部员外郎,转户部郎中知制诰,召充翰林学士,正拜 中书舍人。乾符中,累迁户部侍郎、学士承旨。六年,与吏部侍郎崔沆同日拜平章事。宣制曰,大风雷雨拔树。左丞韦蟾与王彖善,往贺之。彖言及雷雨之异, 蟾曰:”此应相公为霖作解之祥也。“彖笑答曰:”霖何甚耶?“及巢贼犯京师,从僖宗出开远门,为盗所制,乃匿于张直方之家,遇害。识者以风雷,不令之兆 也。
弟瓚、璨,皆进士登第,累历清要。瓚子革,中兴位亦至宰辅。
史臣曰:近代衣冠人物,门族昌盛,从、颋之后,实富名流。而彦曾属徐乱之秋,胤接李亡之数,计则缪矣,天可逃乎?杨、刘、曹毕诸族,门非世胄, 位以艺升,伏膺典坟,俯拾青紫。而收得位求侈,以至败名。行己饬躬,此为深诫!杜氏三世辅相,太尉陷于横流,临难忘身,可为流涕。
赞曰:汉代荀、陈,我朝崔、杜。有子有弟,多登宰辅。裴士改节,杨子败名。膏粱移性,信而有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