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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孟生文皃有隽才,张石邻先生最爱之,一日扫墓归,遇孟于路旁酒肆,见其壁上新写一诗曰:东风 翦翦漾春衣,信步寻芳信步归,红映桃花人一笑,缘遮杨柳燕双飞,徘徊曲径怜香草,惆怅乔林挂落晖,记取今朝延伫处,酒楼西畔是柴扉。诘其所以,讳不言。固 诘之始云,适于道侧见丽女,其容绝代,故坐此冀其再出,张问其处,孟手指之。张大骇曰:是某家坟院,荒废久矣,安得有是。同往寻之,果马鬣蓬科,杳无人 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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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在乌鲁木齐时,一日,报军校王某,差运伊犁军械,其妻独 处,今日过午,门不启,呼之不应,当有他故。因檄迪化同知木金泰往勘,破扉而入,则男女二人,共枕卧裸体相抱,皆剖裂其腹死。男子不知何自来,亦无识者。 研问邻里,茫无端绪,拟以疑狱结矣。是夕,女尸忽呻吟,守者惊视,已复生,越日能言。自供与是人幼相爱,既嫁犹私会,后随夫驻防西域,是人念之不释,复寻 访而来,甫至门,即引入室。故邻里皆未觉,虑暂会终离,遂相约同死,受刃时痛极昏迷,倏如梦觉,则魂已离体。急觅是人,不知何往。惟独立沙碛中,白草黄 云,四无边际。正彷徨间,为一鬼缚去。至一官府,甚见诘辱。云是虽无耻,命尚未终。叱杖一百,驱之返。杖乃铁铸,不胜楚毒,复晕绝。及渐苏,则回生矣。视 其股,果杖痕重叠。驻防大臣巴公曰:是已受冥罚,奸罪可勿重科矣。余乌鲁木齐杂诗有曰:鸳鸯毕竟不双飞,天上人间旧愿违,白草萧萧埋旅榇,一生肠断华山 畿。即咏此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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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青云言,尝与高西园散步水次。时春冰初泮, 净绿瀛溶,高曰:忆晚唐有鱼鳞可怜紫,鸭毛自然碧句,无一字言春水,而晴波滑笏之状,如在目前。惜不记其姓名矣。朱沉思未对,闻老柳后有人语曰:此初唐刘 希夷诗,非晚唐也。趋视无一人,朱悚然曰:白日见鬼矣。高微笑曰:如此鬼,见亦大佳,但恐不肯相见耳。对树三揖而行。归检刘诗,果有此二语。余偶以告戴东 原,东原因言有两生烛下对谈,争春秋周正夏正,往复甚苦,窗外忽太息言曰:左氏周人,不容不知周正朔,二先生何必词费也。出视窗外,惟一小僮方酣睡。观此 二事儒者日谈考证,讲曰若稽古,动至十四万言。安知冥冥之中,无在旁揶揄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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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 松岩言,即墨于生,骑一驴赴京师,中路憩息高岗上,系驴于树,而倚石假寐,忽见驴昂首四顾,浩然叹曰:不至此地数十年,青山如故,村落已非旧径矣。于故好 奇,闻之跃然起曰:此宋处宗长鸣鸡也。日日乘之共谈,不患长途寂寞矣。揖而与言,驴啮草不应,反复开导,约与为忘形交,驴亦若勿闻。怒而痛鞭之,驴跳掷狂 吼,终不能言,竟折一足,鬻于屠肆。徒步以归,此事绝可笑。殆睡梦中误听耶?抑此驴夙生冤谴,有物凭之,以激于之怒杀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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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叔仪南公,有健仆毕四,善弋猎,能挽十力弓,恒捕鹑于野。凡捕鹑者必以夜。先以稿秸插地如禾陇之状,而布网于上,以牛角作曲管,肖鹑声吹之,鹑既集,先微 惊之,使渐次避入稿秸中,然后大声惊之,使群飞突起,则悉触网矣。吹管时其声凄咽,往往误引鬼物至。故必筑团焦自卫,而携兵仗以备之。一夜月明之下,见老 叟来作礼曰:我狐也,儿孙与北村狐皅衅,举族械战。彼阵擒我一女,每战必反接驱出以辱我,我亦阵擒彼一妾,如所施报焉。由此仇益结,约今夜决战于此,闻君 义侠,乞助一臂力,则没齿感恩。持铁尺者彼,持刀者我也。毕放故事,忻然随之往,翳丛薄间。两阵既交,两狐血战不解,至相抱手搏。毕审视既的,控弦一发, 射北村狐踣,不虞弓劲矢癉,贯腹而过。并老叟洞腋殪焉。两阵各惶遽夺尸,弃俘囚而遁,毕解二狐之缚,且告之曰:传与尔族,两家胜败相当,可以解冤矣。先是 北村每夜闻战声,自此遂寂。此与李冰事相类。然冰战江神为捍灾御患,此狐呈其私愤,两斗不已,卒至两伤。是亦不可以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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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 安公在滇时,幕友言署中香橼树下,月夜有红裳女子靓妆立。见人则冉冉没土中。众议发视之,姚安公携卮酒浇树下,自祝之曰:汝见人则隐,是无意于为祟也,又 何必屡现汝形,自取暴骨之祸。自是不复出。又有书斋甚轩敞,久无人居,舅氏安公五章,时相从在滇。偶夏日裸寝其内,梦一人揖而言曰:与君虽幽明异路。然眷 属居此,亦有男女之别。君奈何不以礼自处。矍然醒,遂不敢再往。姚安公尝曰:树下之鬼可谕之以理,书斋之魅能以理喻人。此郡僻处万山中,风俗质朴,浑沌未 凿,故异类亦淳良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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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两三岁时,尝见四五小儿彩衣金钏, 随余嬉戏,皆呼余为弟,意似甚相爱,稍长时乃皆不见。后以告先姚安公,公沉思久之,爽然曰:汝前母恨无子,每令尼媪以彩丝系神庙泥孩,归置于卧内,各命以 乳名,日饲果饵,与哺子无异。殁后,吾命人瘗楼后空院中,必是物也。恐后来为妖,拟掘出之,然岁久已迷其处矣。前母即张太夫人姊。一岁忌辰家祭后,张太夫 人昼寝,梦前母以手推之,曰:三妹太不经事,利刃岂可付儿戏。愕然惊醒,则余方坐身旁,掣姚安公革带佩刀出鞘矣。始知魂归受祭,确有其事。古人所以事死如 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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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叔王碧伯妻丧,术者言某日子刻回煞,全家皆避出,有盗 伪为煞神,逾垣入,方开箧攫簪珥,适一盗又伪为煞神来,鬼声呜呜渐近,前盗皇遽避出。相遇于庭,彼此以为真煞神,皆悸而失魂,对仆于地。黎明家人哭入,突 见之,大骇,谛视乃知为盗,以姜汤灌苏,即以鬼装缚送官。沿路聚观,莫不绝倒,据此一事,回煞之说当妄矣。然回煞形迹,余实屡目睹之。鬼神茫昧,究不知其 如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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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都朱天门言,甲子夏,与数友夜集明湖侧召妓侑觞,饮方酣。妓素不识字,忽援笔书一绝句曰:一夜潇潇雨,高楼怯晓寒,桃花零落否,呼婢卷帘看。掷于一友之前,是人观讫,遽变色仆地,妓亦仆地。顷之妓苏,而是人不苏矣。后遍问所亲,迄不知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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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已甲午间,有扶乩者自正定来,不谈休咎,惟作书画,颇疑其伪托。然见其为曹慕堂作着色山水长卷,及醉钟馗像,笔墨皆不俗。又见赠董曲江一联曰:黄金结客心犹热,白首还乡梦更游。亦酷肖曲江之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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佃 户二曹妇悍甚,动辄诃詈风雨,诟谇鬼神。邻乡里闾,一语不合,即揎袖露臂,携二捣衣杵,奋呼跳掷如雌虎。一日乘阴雨出窃麦,忽风雷大作,巨雹如鹅卵,已中 伤仆地,忽风卷一五斗栲栳,堕其前顶之,得不死。岂天亦畏其横欤?或曰:是虽暴戾,而善事其姑,每与人计,姑叱之辄弭伏,姑批前颊,亦跪而受。然则遇难不 死有由矣。孔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岂不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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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 夏,高川之北堕一龙,里人多目睹之。姚安公命驾往视,则已乘风雨去。其蜿蜒攫皊之迹,蹂躏禾稼二亩许,尚分明可见。龙神物也,何以致堕,或曰是行雨有误, 天所谪也。按世称龙能致雨,而宋儒谓雨为天地之气,不由于龙。余谓礼称天降时雨,山川出云,故公羊传谓触石而出,肤寸而合,不崇朝而雨天下者,惟泰山之 云。是宋儒之说所本也。易文言传称,云从龙。故董仲舒祈雨法,召以土龙。此世俗之说所本也。大抵有天雨,有龙雨,油油而云,潇潇而雨者,天雨也;疾风震 雷,不久而过者,龙雨也。观触犯龙潭者,立致风雨天地之气,能如是之速合乎?洗皌答诵梵咒者,亦立致风雨。天地之气,能如是之刻期乎?故必两义兼陈,其理 始备。必规规然胶执一说,毋乃不通其变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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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人王驴耕于野,倦而枕块以卧,忽见肩舆从西来,仆马甚众,舆中坐者先叔父仪南公也。怪公方卧疾,何以出行,急近前起居,公与语良久,乃向东北去,归而闻公已逝矣。计所见仆马,正符所焚纸器之数。仆人沈崇贵之妻,亲闻驴言之,后月余驴亦病卒,知白昼遇鬼,终为衰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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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第三女,许婚戈仙舟太仆子,年十岁,以庚戌夏至卒。先一日,病已革,时余以执事在方泽,女忽自语曰:今日初八,吾当明日辰刻去,犹及见吾父也,问何以知之,瞑目不言。余初九日礼成归邸,果及见其卒,卒时壁挂洋钟,恰皍然鸣八声,是亦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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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 夫杨皏,粗知文字,随姚安公在滇时,忽梦二鬼持皋票来拘。标名曰杨皏,义争曰:我名杨义,不名杨皏,尔定误拘,二鬼皆曰:字上尚有一点是省笔义字,义又争 曰:从未见义字如此写,当仍是皏字,误滴一墨点。二鬼不能强而去,同寝者闻其呓语,殊甚了了,俄姚安公终养归,义随至平彝,又梦二鬼持票来,乃明明楷书杨 义字,义仍不服曰:我已北归,当属直隶城隍,尔云南城隍,何得拘我?喧诟良久,同寝者呼之乃醒,自云,二鬼甚愤,似必不相舍。次日行至滇南胜境坊下,果马 蹶堕地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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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在乌鲁木齐,畜数犬,辛卯赐环东归,一黑犬曰四 儿,恋恋随行,挥之不去,竟同至京师。途中守行箧甚严,非余至前,虽僮仆不能取一物。稍近,辄人立怒啮,一日过辟展七达坂达--坂译言山岭,凡七重,曲折 陡峻,称为天险。车四辆,半在岭北,半在岭南,日已曛黑,不能全度。犬乃独卧岭巅,左右望而护视之,见人影辄驰视,余为赋诗二首曰:归路无烦汝寄书,风餐 露宿且随予。夜深奴子酣眠后,为守东行数辆车。空山日日忍饥行,冰雪崎岖百廿程,我已无官何所恋,可怜汝亦太痴生。纪其实也。至京岁余,一夕中毒死。或 曰:奴辈病其司夜严,故以计杀之,而托词于盗,想当然矣。余收葬其骨,欲为起冢题曰义犬四儿墓。而琢石,象出塞四奴之形,跪其墓前,各镌姓名于胸臆,曰赵 长明,曰于禄,曰刘成功,曰齐来旺。或曰:以此四奴置犬旁,恐犬不屑。余乃止。仅题额诸奴所居室,曰师犬堂而已。初翟孝廉赠余此犬时,先一夕,梦故仆宋遇 叩首曰:念主人从军万里,今来服役,次日得是犬,了然知为遇转生也。然遇在时,阴险狡黠,为诸仆魁。何以作犬,反忠荩?岂自知以恶业堕落,悔而从善欤?亦 可谓善补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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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能化形,故狐之通灵者,可往来于一隙之中,然 特自化其形耳。宋蒙泉言,其家一仆妇,为狐所媚,夜辄褫衣,无寸缕,自窗棂舁出,置于廊下,共相戏狎。其夫露刃迫之,则门键不可启,或掩扉以待,亦自能坚 闭,仅于窗内怒詈而已。一日,阴藏鸟铳,将隔窗击之,临期皒铳不可得。次日,乃见在钱柜中。铳长近五尺,而柜口仅尺余,不知何以得入,是并能化他形矣。宋 儒动言格物,如此之类,又岂可以理推乎?姚安公尝言:狐居墟墓,而幻化室庐,人视之如真,但不知狐自视如何耳。狐具毛革,而幻化粉黛,人视之如真,不知狐 自视又如何?不知此狐所幻化,彼狐视之更当如何?此真无从而推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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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 鲁木齐把总蔡良栋言,此地初定时,尝巡皔至南山深处--乌鲁木齐在天山北,故呼曰南山,日色薄暮,似见隔涧有人影,疑为玛哈沁--额鲁特语谓劫盗曰玛哈 沁,营伍中袭其故名。伏丛莽中密侦之,见一人戎装坐磐石上,数卒侍立,貌皆狰狞,其语稍远不可辨,惟见指挥一卒自石洞中呼六女子出,并姣丽白皙,所衣皆缯 皕,各反缚其手,皕觫挽首跪,以次引至坐者前,褫下裳伏地鞭之流血,号呼凄惨,声彻林谷,鞭讫径去。六女战慄跪送,望不见影,乃呜咽归洞。其地一射可及, 而涧深崖陡,无路可通,乃使弓力强者,攒射对崖一树。有两矢著树上,用以为识。明日迂回数十里,寻至其处,则洞口尘封,秉炬而入,曲折约深四丈许,绝无行 迹。不知昨所遇者何神,其所鞭者又何物,生平所见奇事,此为第一,考太平广记载,老僧见天人追捕飞天野叉事,夜叉正是一好女。蔡所见似亦其类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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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畜充庖,常理也,然杀之过当,则为恶业。非所应杀之人而杀之,亦能报冤。乌鲁木齐把总茹大业言,吉木萨游击,遣奴入山寻雪莲,迷不得归,一夜梦奴浴血来, 曰:在某山遇玛哈沁,为脔食,残骸犹在桥南第几松树下,乞往迹之。游击遣军校寻至树下,果血污狼藉,然视之皆羊骨,盖圉卒共盗一官羊,杀于是也。犹疑奴或 死他所。越两日,奴得遇猎者引归,始知羊假奴之魂,以发圉卒之罪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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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媪,青县人,乾隆丁已戊午间在余家司灶,言其乡有农家,居邻古墓。所畜二牛,时登墓蹂践,夜梦有人诃责之,乡愚粗戆,置弗省。俄而家中怪大作,夜见二物, 其巨如牛,蹴踏跳掷,院中盎瓮皆破碎,如是数夕。至移碌碡于房上,砰然滚落,火焰飞腾,击捣衣砧为数段。农家恨甚,乃多借鸟铳,待其至,合手击之,两怪并 应声踣。农家大喜,急秉火出现,乃所畜二牛也。自是怪不复作,家亦渐落。凭其牛以为妖,俾自杀之,可谓巧于播弄矣。要亦乘其犷悍之气,故得以假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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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 县城东双塔村,有两老僧共一庵,一夕,有两老道士叩门借宿,僧初不允,道士曰:释道虽两教,出家则一,师何所见之不广。僧乃留之。次日至晚,门不启,呼亦 不应。邻人越墙入视,则四人皆不见,而僧房一物不失。道士行囊中藏数十金,亦具在。皆大骇,以闻于官。邑令粟公千钟来验,一牧童言村南十余里外,枯井中似 有死人,驰往视之,则四尸重叠在焉。然皆无伤,粟公曰:一物不失,则非盗,年皆衰老,则非奸,邂逅留宿,则非仇,身无寸伤,则非杀,四人何以同死,四尸何 以并移,门扃不启,何以能出距井皚远,何以能至事出情理之外。吾能鞫人,不能鞫鬼,人无可鞫,惟当以疑案结耳。径申上官,上官亦无可驳诘,竟从所议。应山 明公晟,健令也,尝曰:吾至献即闻是案,思之数年,不能解。遇此等事,当以不解解之,一作聪明,则决裂百出矣。人言粟公愦愦,吾正服其愦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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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 传言,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小奴玉保,乌鲁木齐流人子也。初隶特纳格尔军屯。尝入谷追亡羊,见大蛇巨如柱,盘于高岗之顶,向日晒鳞,周身五色烂然,如堆锦 绣。顶一角长尺许,有群雉飞过,张口吸之,相距四五丈,皆翩然而落,如矢投壶。心知羊为所吞矣,乘其未见,循涧逃归。恐怖几失魂魄。军吏邬图麟因言,此蛇 至毒,而其角能解毒,即所谓吸毒石也。见此蛇者,携雄黄数斤,于上风烧之,即委顿不能动。取其角,锯为块。痈疽初起时,以一块著疮顶,即如磁吸铁,相粘不 可脱,待毒气吸出乃自落。置人乳中浸出其毒,仍可再用。毒轻者乳变绿,稍重者亦青黯,极重者变黑紫。乳变黑紫者吸四五次,乃可尽。余一二次愈矣。余记从兄 懋园家有吸毒石,治痈疽颇验,其质非木非石,至是乃知为蛇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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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 乙真人能作催生符,人家多有之,此非祷雨驱妖,何与真人事,殊不可解。或曰:道书载有二鬼,一曰语忘,一曰敬遗,能使人难产。知其名而书之纸,则去。符或 制此二鬼欤?夫四海内外,登产蓐者,殆恒河沙数,其天下只此语忘敬遗二鬼耶?抑一处各有二鬼,一家各有二鬼,其名皆曰语忘敬遗也?如天下止此二鬼,将周游 奔走而为厉,鬼何其劳?如一处各有二鬼,一家各有二鬼,则生育之时少,不生育之时多,扰扰千百亿万,鬼无所事事,静待人生育而为厉,鬼又何其冗闲无用乎? 或曰难产之故多端,语忘敬遗其一也,不能必其为语忘敬遗,亦不能必其非语忘敬遗,故召将试勘焉。是亦一解矣。第以万一或然之事,而日日召将试勘,将至而有 鬼,将驱之矣,将至而非鬼,将且空返,不渎神矣乎?即神不嫌渎,而一符一将,是炼无数之将,使待幽王之烽火,上帝且以真人一符,增置一神,如诸符共一将, 则此将虽千手千目,亦疲于奔命,上帝且以真人诸符,特设以无量化身之神供捕风捉影之役矣,能乎不能?然赵鹿泉前辈有一符,传自明代,曰高行真人精炼刚气之 所画也。试之,其验如响。鹿泉非妄语者,是则吾无以测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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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 传张真人厮役皆鬼神,尝与客对谈,司茶者雷神也,客不敬,归而震霆随之,几不免,此齐东语也。忆一日与余同陪祀,将入而遗其朝珠,向余借,余戏曰:雷部鬼 律令行最疾,何不遣取?真人为冁然。然余在福州使院时,老仆魏成,夜夜为祟扰,一夜乘醉怒叱曰:吾主素与天师善,明日寄一札往,雷部立至矣,应声而寂。然 则狐鬼亦习闻是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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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子王廷佐,夜自沧州乘马归,至常家砖 河,马忽辟易,黑暗中见大树阻去路,素所未有也。勒马旁过,此树四面旋转,当其前盘绕。数刻马渐疲,人亦渐迷。俄所识木工国姓韩姓从东来,见廷佐痴立,怪 之,廷佐指以告。时二人已醉,齐呼曰:佛殿少一梁,正觅大树。今幸而得此,不可失也。各持斧锯奔赴之。树倏化旋风去。阴符经曰:禽之制在气。木妖畏匠人, 正如狐怪畏猎户,积威所劫,其气焰足以慑伏之。不必其力之相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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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 津苏子庾言,丁卯夏,张氏姑妇同刈麦,甫收拾成聚,有大旋风从西来,吹之四散。妇怒,以镰掷之,洒血数滴渍地上,方共检寻所失,妇倚树忽似昏醉,魂为人缚 至一神祠,神怒叱曰:悍妇乃敢伤我吏,速受杖。妇性素刚,抗声曰:贫家种麦数亩,资以活命,烈日中妇姑辛苦,刈甫毕,乃为怪风吹散,谓是邪祟,故以镰掷 之,不虞伤大王使者。且使者来往,自有官路,何以横经民田败人麦,以此受杖,实所不甘。神癱首曰:其词直,可遣去。妇苏而旋风复至,仍卷其麦为一处。说是 事时,吴桥王仁趾曰:此不知为何神,不曲庇其私昵,谓之正直可矣。先听肤受之诉,使妇几受刑,谓之聪明,则未也。景州戈荔田曰:妇诉其冤,神即能鉴,是亦 聪明矣。倘诉者哀哀,听者愦愦,君更谓之何。子庾曰:仁趾责人无已时,荔田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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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川藩司张公宝南,先祖母从弟也。其太夫人喜鳖皛,一日庖人得巨鳖,甫断其首,有小人长四五寸自颈突出,绕鳖而走。庖人大骇仆地,众救之苏,小人已不知所 往,及剖鳖,乃仍在鳖腹中,已死矣。先祖母曾取视之。先母时尚幼,亦在旁目睹。装饰如职贡图中回回状,帽黄色,褶蓝色,带红色,靴黑色,皆纹理分明如绘, 面目手足,亦皆如刻画,馆师岑生识之,曰:此名鳖宝,生得之,剖臂纳肉中,则啖人血以生。人臂有此宝,则地中金银珠玉之类,隔土皆可见,血尽而死。子孙又 剖臂纳之,可以世世富,庖人闻之,大懊悔,每一念及,辄自批其颊。外祖母曹太夫人曰:据岑师所云,是以命博财也,人肯以命博,则其计多矣,何必剖臂养鳖。 庖人终不悟,竟自恨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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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树上人,不知何许人,亦不知其名。 明崇祯末,居景城破寺中。先高祖厚斋公尝赠以诗。一夜灯下诵经,窗外窸窣有声,似人来往,呵问为谁,朗应曰:身是野狐,为听经来此。问某刹法筵最盛,何不 往听,曰:渠是有人处诵经,师是无人处诵经也。后为厚斋公述之,厚斋公曰:师以此语告我,亦是有人处诵经矣。孤树怃然者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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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白梦笔生花,特睡乡幻景耳。福建陆路提督马负公书,性耽翰墨,稍暇即临池,一日所用巨笔悬架上,忽吐焰光长数尺,自毫端倒注于地,复逆卷而上,蓬蓬然,逾刻乃敛,署中弁卒皆见之,马公画为小照,余尝为题诗,然马公竟卒于官,则亦妖而非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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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 少司马抑堂,相国文靖公次子也,家居时忽无故眩瞀,觉魂出门外,有人掖之登肩舆,行数里矣,复有肩舆,自后追至,疾呼,且往视之,则文靖公也。抑堂下舆叩 谒,文靖公语之曰:尔尚有子孙未出世,此时讵可前往,挥舁者送归。霍然而醒,时年七十四,次年举一子,越两年又举一子,果如文靖公之言。此抑堂七十八岁 时,至京师亲为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