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加载......
还有那块牧场,上面有那么多灰色小草棚,人们会以为房子的地皮占了牧场的一半。
如果它跑到东那特平原去的话,那里的农民一定会吃惊得瞠目塞舌,不知怎么回事。
现在,他下面有一片广阔的长满松树的旷野,这上面长着的松树不像一般森林中的
松树那样呆板、笔直,而是枝叶繁茂,树冠丰盛,在白石蕊地毯上形成一个个赏心说目
的小树林,但是,如果这样的松林旷野要跑到鄂威德修道院的公园里去的话,那个美不
胜收的公园不得不承认它同自己不相上下。
就拿他身下那座木结构的教堂来说,它的墙上镶着红色的似鱼鳞的木片,顶上有座
色彩缤纷的钟楼,旁边那些灰色的附属房屋组成一个完整的小城,想一想,如果这样一
座教堂竟然搬迁到哥特兰岛上一座砖砌教堂旁时,那情况又会怎以样呢!砖砌教堂肯定
会有许多仰慕钦佩的话要对那座木头教堂说的。
全省风光中最值得骄傲、最感到荣誉的是什么呢?显然是那些灰暗色的巨大河流,
它们有出色的峡谷,两岸庭院林立,木材成堆,还有锯木厂、城市,河口停泊着许多汽
船。如果这样一条大河来到南方,那么,达尔河以南所有的小溪和河流一定会害羞得钻
入地下。
想一想,如果这里一块易于耕作、位置又良好的辽阔大平川在贫穷的斯莫兰省农民
面前飘流而过,那将该有多好呵!他们一定会赶紧离开自己贫瘠的小块土地和多石的小
耕地,开始在这里犁地和耕种。
这地方同其他所有地方比起来,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那就是光明①。灰鹤
站在沼泽地上睡着了,这说明夜晚应该到来了,但是大地仍是一片光明。这里的太阳不
像其他东西那样往南移去,而是一直走到遥远的北方,现在阳光直射到男孩子的脸上。
看来,今天晚上,太阳是不准备落到地平线下去了。想一想,如果这样的光明和这样的
太阳能照耀在西威曼豪格该有多好呵!这样一来,他的爸爸和妈妈就会有一个二十四小
时都能干活的日子了。
①瑞典北方,地处北极圈,夏季日照时间很长,越往北,日照时间越长,最北部无
夜期可达一个月以上,有白夜之称。
梦
六月十九日 星期六
男孩抬起头来,以似醒非醒的茫然目光向四周望去,真奇怪,他在过去从来没有到
过的地方躺着睡觉。是的,他躺着的这条峡谷他过去从来没有来过,周围的山也没有见
过。峡谷中间那个圆圆的大湖他也不认得。他正躺在桦树下,可是这样可怜而又矮小的
桦树他却是从来见所未见的。
老鹰到哪儿去了?四面八方都没有鹰的影子。难道高尔果抛弃了他?果真如此,这
将又是一次冒险。
男孩重新躺到地上,闭上眼睛,极力回忆着他开始睡觉时的情景。
他记得他在韦斯特尔堡登上空飞行,他觉得,他和鹰在空中是静止在同一个地方的,
而他身下的大地却是在向南移动。后来鹰拐向西北方向飞行,风从旁边吹过来,他又感
到空气在流动,与此同时,大地顿时停住了脚步。他注意到鹰驮着他追风逐电般地向前
飞行。
“现在我们进入拉普兰境内了,”他记得高尔果这样对他说。男孩把身子探向前,
想看一看他多次听别人讲起过的那个地方的景色。
但是他只看到大片森林和空旷的沼泽,感到大失所望。森林连着沼泽,沼泽接着森
林。一成不变的单调景色使他昏昏欲睡,差一点从鹰背上摔下来。
他记得他对鹰说,他在背上实在坐不住了想睡一会儿。高尔果立即降落到地上,男
孩一下子躺到了沼泽地上,但是高尔果用爪子抓起他飞向了天空。“睡吧,大拇指儿!”
他叫道。“阳光照着,我一点不困,我要继续飞行。”
虽然男孩子挂在鹰爪上不怎么舒服,但是他还是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来,他睡着以
后做了一个梦。
他觉得自己是在瑞典南部的一条宽阔的大路上行走,他使出两条小腿的全部力量快
速地向前走。他不是一个人在走,而是和一大群伙伴朝着同一方向在行进。紧挨着他走
的是顶上长着沉甸甸麦穗的黑麦,开着花的矢车菊和黄色的珍珠菊;被果实压得直不起
腰来的苹果树气喘嘘嘘地向前走着,跟在他们后面的是结满豆荚的菜豆和大株的春白菊
以及一片片浆果灌木矮林。那些高大的阔叶树,既有山毛榉又有橡树和椴树,款步走在
大路中央,树冠上风飕飕地响着,他们倔傲、骄矜,不给任何人让路。小植物,如草莓、
栋林银莲花、蒲公英、苜蓿和勿忘我草等等,在他两脚之间抓痒。起初,他以为只有植
物在大路上行走,可是不久他就发现动物和人类也跟在后面。昆虫围着向前急速行进的
植物嗡嗡叫着,大路旁的水沟里鱼在游动,鸟儿栖坐在行进着的树上歌唱,驯养的动物
和野生的动物在竞赛奔跑,在他们中间走着的却是人类,他们有的扛着铲子和大镰刀,
有的拿着斧头,有的扛着猎枪,还有的拿着鱼网。
队伍兴冲冲、喜洋洋地引进着。当他看到是谁在率领队伍向前走时他也就不奇怪了,
率领队伍的不是别人,而是太阳自己。太阳像一个庞大而又闪闪发光的脑袋在大路上向
前滚动着,他的头发是五彩缤纷的光束,射向四方,他的脸上洋溢着欢悦和慈祥的光芒。
“向前进!”太阳不停地高喊着。“有我在,谁也不必害怕。向前进!向前进!”
“我不知道太阳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男孩自言自语地说道。但是走在他身
旁的黑麦听见了他的话,立即回答说:“他要把我们带到拉普兰同那里的那个冰巨人进
行战斗。”
男孩不久就发现一些在行进中的动植物开始犹豫,接着步伐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
下。他看见那棵大山毛榉树站住了,牝鹿和麦子停在了路边上,黑莓树、黄色的大金莲
花、栗树和山鹑也停下来了。
他向四周看了看,想弄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动植物停止不走了,此时,他发现他已经
不在瑞典的南部了,队伍行进得如此迅速,他们已经到达斯维亚兰了。
在这里,橡树越来越迟疑地向前挪动着,它站住了一会儿,然后犹豫不决地向前迈
几步,最后完全停住了。“为什么橡树不再跟着走了呢?”男孩问道。
“他害怕那个冰巨人,”一棵生气勃勃的小桦树回答说,他高兴而又精神饱满地向
前走着,那样子真是好看极了。
尽管有很多人落在了后面,但是仍然有一大群人继续勇敢地向前走着。太阳脑袋仍
然在队伍前面滚动着,他大笑着,喊叫着:“向前进!向前进!只要我还在,谁也不要
害怕。”
队伍以同样的速度飞快地前进着。不久他们来到了诺尔兰,现在不管太阳怎么叫喊
乃至请求都无济于事了。苹果树站住了,樱桃树站住了。燕麦站住了。男孩转过头去对
着那些落在后面的人,“你们为什么不跟着走了呀?你们为什么离开太阳呀?”他问道。
“我们不敢。我们怕那个居住在拉普兰的冰巨人,”他们回答。
男孩似乎很快就懂了,他们已经来到遥远的北部——拉普兰。在这里,行进的队伍
变得越来越小。黑麦、大麦、草莓、越橘、豌豆和红醋栗本来一直跟在后面,麋鹿和母
牛本来也是肩并肩地跟着走,但是现在都停住了。人类还跟着走了一段路,但是后来他
们也停住了。如果没有新来的人加入到队伍里的话,太阳几乎要成为孤家寡人了。槲树
丛和其他许多小植物加进了行列。拉普人和鹿、雪鹀和北极狐以及雷鸟也加入到行列里
头。
男孩听到有一种东西迎面而来。那是一些大河和溪水卷着急流奔腾而来。“他们为
什么这样慌慌张张地跑呀?”他问。
“他们是为了躲避山里居住着的那个冰巨人,”一只雷鸟回答说。
忽然,男孩看见前面有一堵高大、漆黑并且带有许多尖角的墙,大家看到这堵墙后
似乎都要往后退,但是太阳马上回过头,把光芒四射的脸对着墙,把它照得雪亮,这时
大家就看清楚了,横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墙,而是山峦起伏的最绮丽优美的山岗。重
峦叠峰被阳光染成了红色,陡坡呈淡蓝色,其间闪出金色光芒。“向前进!向前进!只
要有我在,问题就不大。”太阳高喊着,滚动着爬上山的缓坡。
但是在太阳向山上爬的旅程中,勇敢的小桦树、强壮的松树和顽强的杉树都离开了
她。驯鹿、拉普人和槲树也在这里离开了她。最后,当她到达山巅的时候,除了尼尔斯
·豪格尔森外,再也没有别人跟在她的后头了。
太阳滚进了悬崖峭壁上覆盖着坚冰的幽谷,尼尔斯·豪格尔森本想跟着她进去,但
是走到幽谷的入口处他不敢再向前走了,因为里面有一种令人胆寒心悸的东西。幽谷深
处坐着一个身体是冰。头发是冰柱、斗篷是雪的老巨人。巨人面前躺着几只黑狼,只要
太阳一露脸,他们就站起来,张开大口。第一只狼的嘴里喷出刺骨的寒冷,第二只狼的
嘴里喷出呼啸的北风,第三只狼的嘴里喷出墨墨黑暗。“这一定是那个冰巨人和他的随
从们了,”男孩想。他明白,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快逃跑,但是他又十分好奇,想看一
看巨人和太阳见面后的结局怎样,因此,他站着没有走。
巨人纹丝未动,只是用他们可怕的冰脸盯视着太阳,太阳同他一样,站在那里也没
有动,只是微笑和放射光芒。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男孩好像发现,巨人开始叹气,感到
浑身受折磨,雪斗篷掉下来了,那三只可怕的狼咆哮得不那么凶恶了。可是突然太阳叫
喊起来:“现在我的时辰到了。”太阳就向后滚动,走出幽谷。于是巨人把三只狼撒开,
北风、寒冷和黑暗顿时走出幽谷,开始追逐太阳。“把她赶走!把她赶走!”巨人叫喊
着,“赶得她不敢回来,教训她,使她懂得拉普兰是我的!”
当尼尔斯·豪格尔森听到要把太阳从拉普兰赶跑时,他吓得要死,尖叫一声从睡梦
中惊醒过来。
当他清醒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大峡谷的底部。高尔果在哪里?他怎么样才能
打听到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他站起来朝四周望去。他的目光落到了悬崖上用松枝搭起的古怪的建筑上。“那肯
定是一种鹰巢,高尔果……”
他没有想下去,而是摘下头上的小帽子,挥动着欢呼起来。他知道高尔果把他带到
了什么地方,这就是老鹰住在悬崖上、大雁住在谷底的那条峡谷。他到达目的地了!他
会马上见到雄鹅莫顿和阿卡,还有其他旅伴了。
重逢
男孩缓缓地向前走着去寻找朋友们。整个山谷里一片宁静。太阳还没有照到悬崖上,
尼尔斯·豪格尔森明白这还是大清早,大雁们还没有醒来。他走不多远就站住了,微笑
着,因为他看到了非常动人的情景。一只大雁躺着,睡在地上一个小窝里,身旁站着公
雁,他也在睡觉,他站得那么靠近雌雁显然是为了一有危险立即起来保卫。
男孩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继续往前走,在覆盖住地面的小槲树丛之间察看。不久,
他又看到一对大雁,他们不属于尼尔斯这个雁群的,而是外来的客人,然而单是看到大
雁就使他十分高兴,他开始哼起歌来。
男孩向一个灌木丛里看去,终于看到了一对他熟悉的大雁。在孵蛋的那一个肯定是
奈利亚,站在她身旁的公雁是科尔美。是的,一定是他们,不会看错的。
男孩真想叫醒他们,但是他还是让他们睡觉,自己又向前走去。
在下一个灌木丛里,他看见了维茜和库西,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发现了亚克西
和卡克西。四只大雁都在睡觉,男孩从他们身旁走过而没有去叫醒他们。
他走到下一个灌木丛的附近,好像看到灌木丛中一样东西在闪白光,他兴奋得心在
胸中怦怦直跳。不错,果然像他所意料的,邓芬美美地躺着在孵卵,身旁站着白雄鹅。
男孩觉得雄鹅尽管还在睡觉,看上去却十分自傲,因为他能在遥远的北方、在拉普兰的
大山里为他妻子站岗放哨。
男孩也没有把白雄鹅从睡梦中叫醒,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他又寻找了很长时间,才又看到几只大雁。他在一个小山丘上发现了一样类似灰色
生草丛的东西。等他走到山丘脚下,他看到这簇灰色生草丛原来是大雪山来的阿卡,她
精神抖擞地站着向四周了望,好像在为全峡谷担任警戒似的。
“您好,阿卡大婶!”男孩叫道。“您没有睡着真是太好了。请您暂且别叫醒其他
大雁,我想同您单独谈谈。”
这只年老的领头雁从山丘上跑下来,走到男孩那里,她先是抱住他摇晃,接着用嘴
在他身上从上到下地亲啄,然后又一次地摇晃他。但是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他要求
她不要叫醒别的大雁。
大拇指儿亲吻了年老的阿卡大婶的双颊,然后开始向她叙述他是怎样被带到斯康森
公园并在那里被幽禁的。
“现在我可以告诉您,被咬掉一只耳朵的狐狸斯密尔被关在斯康森公园的狐狸笼
里,”男孩说。“尽管他给我们带来过极大的麻烦,但我还是禁不住要为他感到可惜。
那个大狐狸笼里关着其他许多狐狸,他们一定生活得很愉快,而斯密尔却总是蹲着,垂
头丧气,渴望着自由。我在那里有许多好朋友。一天,一只拉普兰狗告诉我,一个人到
斯康森来要买狐狸,那个人是从海洋中一个遥远的岛上来的,岛上的人灭绝了狐狸,而
老鼠却成了灾,他们希望狐狸再回去。我一得到这个信息,马上跑到斯密尔的笼子那里
对他说:“明天,斯密尔,人类要到这里来取走几只狐狸,到时候你不要躲藏,而是要
站到前面,想办法使自己被抓住,这样你就能重新得到自由!”他听从了我的劝告,现
在,他自由自在地在岛上四处奔跑。您觉得我这件事做得怎么样,阿卡大婶?是按您的
心意办的吧?”
“是的,我自己也会这样做的,”领头雁说。
“您对这件事感到满意那就好,”男孩说。“现在还有一件事我一定要问问您,听
听您的意见。有一天,我看到高尔果,那个老鹰,就是同雄鹅莫顿打架的那个老鹰,被
抓到斯康森并被关进了鹰笼里。他看上去神情沮丧、垂头丧气,我想把钢丝网锯断,放
他出来,但是我又想他是个危险的强盗,食鸟的坏家伙。我不知道我放掉这样一个恶人
是不是正确,我想,最好也许还是让他关在那个笼子里算了。您说呢,阿卡大婶?我这
样想对不对呀?”
“这样想可不对,”阿卡说,“人家对老鹰想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老鹰比其他动
物更傲气,更热爱自由,把他们关起来是不行的。你知道我现在建议你去做一件什么事
吗?是呀,那就是,我们两个人,等你休息过来以后,一起作一次旅行,飞到鸟的大监
狱去,把高尔果救出来。”
“我想您是会这么说的,阿卡大婶,”男孩说。“有人说,您花了很大心血抚养起
来的老鹰不得不像老鹰一样生活的时候,您就不会再疼爱这只鹰了。可是刚才我亲耳听
到您的话,证明这种说法是根本不符合事实的。现在我要去看看雄鹅莫顿是不是已经醒
了,在此期间,如果您愿意向把我驮到您这儿来的人说句感谢的话,我想您会在曾经发
现过一只绝望的雏鹰的那个悬崖上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