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加载......
……最聪明的是明白自己无知的人……
苏菲穿上一件夏衣,匆匆下楼走进厨房。妈妈正站在桌子旁边。苏菲决定不提任何有关丝巾的事。
她脱口而出:“你去拿报纸了吗?”
妈妈转过身来。
“你去帮我拿好吗?”
苏菲飞也似地出了门,从石子路走到信箱旁。
信箱里只有报纸。她想他大概不会这么快回信吧。在报纸的头版,她看到有关挪威联合国部队在黎巴嫩的消息。
联合国部队。。。这不是席德的父亲寄来的卡片邮戳上盖的字样吗?但信上贴的却是挪威的邮票。也许挪威联合国部队的士兵拥有自己的邮局。
苏菲回到厨房时,妈妈声音干涩地说:“你现在对报纸好像很有兴趣。”
幸好当天吃早餐时及早餐过后,妈妈都没有再提到有关信箱的事情。当妈妈出去买东西时,苏菲将那封关于命运的信拿到密洞去。
当她看到她存放哲学家来信的饼干盒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小信封时,不禁吓了一跳。她很肯定不是她放的。
这封信的边缘同样有点潮湿,此外信封上还有两三个很深的洞,就像她昨天收到的那封一样。
难道哲学家来过了吗?他知道她的密洞吗?这封信为什么湿湿的?这些问题把她弄得头昏脑胀。她打开信封来看:
亲爱的苏菲:
我读你的信读得津津有味,不过却有些后悔。遗憾的是,有关共进咖啡的事,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但可能要等很久我才能亲自到船长弯来。
我必须加上一点,从今以后,我将不能亲自送信了。因为长此下去,风险太大。以后这些信将由我的小小使者送来,同时将会直接送到花园的密洞中。
有必要时,你可以再和我联络。当你想这样做时,请把一块饼干或糖放在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里。我的使者拿到后,会直接送来给我。
P.S:拒绝一个小淑女共进咖啡的邀请并不是一件令人很愉快的事,但有时我不得不这样做。
又,如果你在某处看到一条红色的丝巾,请加以保管。那样的东西常常会被人拿错,尤其是在学校等地,而我们这儿又是一所哲学学校。
艾伯特敬上
苏菲今年十四岁。这十四年间她曾接过许多的信,尤其是在圣诞节以及她的生日时。但这封信恐怕是其中最奇怪的一封了。
信上没贴邮票,甚至也不曾放进信箱中,而是直接送到苏菲在老树篱中最秘密藏身之处的。还有,在这样一个干爽的春日里,这封信何以会弄湿,也很令人费解。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有关那条丝巾的事。这位哲学家一定还有另外一个学生,而这个学生掉了一条红色的丝巾,一定是这样。不过她怎么会把它掉在苏菲的床底下呢?
还有,艾伯特是一个名字吗?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这位哲学家与席德之间有某种关系,不过席德的父亲却把她们两人的地址搞错了,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的事。
苏菲坐了很久,想着席德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最后,她叹了口气,决定放弃。哲学家曾经说过有一天他会跟她见面。也许她也会见到席德。
她把信纸翻过来,发现背后也写了几行字:
是否有人天生就很害羞呢?
最聪明的是明白自己无知的人。
真正的智慧来自内心。
明辨是非者必能进退合宜。
苏菲已经知道白信封内的这些短句是哲学家给她的功课,目的要让她做好准备,以便阅读不久后会送来的大信封。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果那位“使者”会把棕色的大信封送到密洞这儿来,她大可以坐在这里等他。(也许是“她”?)她一定会缠着那人,要他(或她)透露哲学家的一些底细。信上说,这个使者很小。会是个孩子吗?
“是否有人天生就很害羞呢?”
苏菲知道害羞就是难为情,例如因为光着身子被人瞧见而不好意思。但因为这样的事而觉得难为情是很自然的反应吗?在她认为,如果某件事情很自然,那每个人做它的时候都应该觉得很自然。在世界上许多地方,赤身露体是很自然的事。因此一定是一个社会决定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在奶奶年轻时,女人做上空日光浴是绝对不可以的。然而今天,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样做很“自然”,虽然这种行为在许多国家还是严格禁止的。苏菲抓了抓头。难道这就是哲学?
第二个句子是“最聪明的是明白自己无知的人”。
这是怎么比较的呢?如果哲学家的意思是,那些明白自己并不知道太阳底下每一件事的人,比那些知道不多,却自认懂得很多的人要聪明,她还比较可以同意。苏菲过去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但她愈想就愈明白:知道自己无知,也是一种知识。她所见过最愚蠢的人,就是那些对某些自己一无所知的事自信满满的人。
再下面一句:“真正的智慧来自内心”。不过在某个阶段,所有的知识一定得从外面进入人的脑袋吧?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苏菲记得有些时候她对妈妈或学校老师教她的事充耳不闻,而她真正学到的知识则或多或少是自己想出来的。有时候她也会突然间领悟一些事情。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谓的“智慧”吧!
嗯,到目前为止都还不错。苏菲心想,前面这三个问题她答的都算可以。但接下来这句话实在太奇怪了,她不禁莞尔:“明辨是非者必能进退合宜。”
这是不是说一个强盗抢银行是因为他不能辨别是非?她可不这么想。
相反的,她认为无论孩童还是成人有时总是会干一些傻事,之后可能会后悔,这正是因为他们在做事时不依照自己理性的判断所致。
当她坐在那儿思考时,听见树篱靠近树林那一边的干枯灌木丛中有某个东西正沙沙作响。使者来了吗?她的心开始怦怦地跳。
然后她愈来愈害怕地发现,那个正朝她走来的东西居然发出像动物喘息一般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猎狗钻进了密洞。
它口中衔着一个棕色的大信封,随后便将信丢在苏菲的脚跟前。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以致苏菲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下一秒钟,她发现自己坐在那儿,手里拿着那个大信封,而那只金黄色的狗已经一溜烟跑回树林里去了。
苏菲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把手放在膝盖上开始哭泣。
她就这样坐了好一会儿,忘记了时间。
然后她突然抬起头。
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使者。她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难怪那些白色信封的边缘会有些潮湿并且有洞了。她怎么没有想到呢?无怪乎哲学家会要她在写信给他时,在信封里放一块饼干或糖了。
她也许并不像她自认的那样聪明。但谁会想到送信的使者居然是一只受过训练的狗呢?这还真有点不寻常呢!现在她可别想从送信使者那儿盘问出艾伯特的行踪了。
苏菲打开大信封,开始看了起来。
雅典的哲学
亲爱的苏菲: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可能已经遇见汉密士了。
如果你还没遇见,我可以先告诉你它是一只狗。不过你不用担心。它是一只性情很温和的狗,智商也比许多人要高得多,而且它从来不会试图假装聪明。
你可能也已经发现,它的名字其实是有意义的。
在希腊神话中,汉密士(Hermes)是为天神送信的使者,也是航海人的神。不过我们现在且不谈这个。更重要的是,从Hermes衍生了Hermetic这个字。它的意思是“隐藏的”或“无法接近的”。
从汉密士小心不让我俩见面的这个角度来看,这个名字不是颇为恰当吗?
好了,我们的送信使者终于出场了。不用说,你叫它的名字它就会答应,而且它非常乖。
现在我们还是来谈哲学吧!我们已经完成第一部分了。我曾提到自然派的哲学理论以及人类后来完全摒弃神话式世界观的:事。现在我们要谈谈三位伟大的古典派哲学家:苏格拉底、柏拉图与亚理斯多德。这三位哲学家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影响了整个欧洲文明。
自然派的哲学家也被称为“苏格拉底之前的哲学家”,因为他们生在苏格拉底之前。德谟克里特斯虽然死于苏格拉底数年之后,但他所有的想法都属于苏格拉底之前的自然派哲学。无论就时间或空间而言,苏格拉底都代表了一个新的时代。他是第一个在雅典诞生的伟大哲学家,他和他的两位传人都在雅典生活、工作。你也许还记得安纳萨哥拉斯以前也曾经在雅典住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因为他宣称太阳只是一块红热的石头而被驱逐出境。苏格拉底的遭遇也好不了多少。
自从苏格拉底之后,雅典成为希腊文化的中心。我们要注意的是,在哲学理论从自然派演变到苏格拉底学说的过程中,哲学课题的性质也有了改变。但在我们谈到苏格拉底之前,先让我们来听一听所谓“诡辩学派”的学说。这一派的哲学家是苏格拉底时代雅典的主流学派。
哲学史就像一出分成许多幕的戏剧。注意,苏菲,现在舞台上的布幕就要升起了。
以人为中心
从大约公元前四五O年左右起,雅典成了希腊王国的文化中心。从此以后,哲学走上了一个新的方向。
自然派的哲学家关切的主题是自然世界的本质,这使得他们在科学史上占了很重要的一席之地。而雅典的哲学家的兴趣主要在个人本身与每个人在社会的地位。当时,一个拥有人民议会与法庭等机构的民主制度正在雅典逐渐成形。
为了使民主能够运作,人民必须接受足够的教育以参与民主的进程。在现代,我们也看到新兴的民主国家如何需要开启民智。
当时的雅典人认为,最重要的事就是要精通演说术,也就是说要能够用令人信服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看法。
这时,有一群四处游历的教师与哲学家从希腊各殖民地来到了雅典。他们自称为哲士或智者(SopLists)。Sophist这个字原来指的是一个有智慧而且博学的人(按:一般贬称为诡辩学家)。这些诡辩学家在雅典以教导市民为生。
诡辩学家与自然派哲学家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都批评传统的神话。但诡辩学家不屑于从事在他们眼中了无益处的哲学
性思考。他们的看法是:虽然哲学问题或许有答案,但人类永远不可能揭开大自然及宇宙之谜。在哲学上,类似这样的看法被称为
“怀疑论”。
诡辩学家认为,我们虽然无法知道所有自然之谜的答案,却可以肯定人类必须学习如何共同生活。因此,他们宁愿关心个人在社会中的地位的问题。
诡辩学家普罗塔哥拉斯(Protagoras,约公元前四八五一公元前四一O年)曾说过:“人是衡量一切的尺度。”他的意思是:一件事情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完全要看它与人类的需求有何关系而定。
当有人问他是否相信希腊的诸神时,他答道:“这个问题太复杂,而生命又太短促了。”一个无法确定世上是否有神的人,我们称他为“不可知论者”。
这批诡辩学家多半都是一些游遍各地、见过不同政治制度的人。在他们到过的各个城邦中,无论传统规范或地方法律可能都各不相同。这使得那些诡辩学家不禁质疑哪些事物是与生俱来,而哪些事物又是社会环境造成的。就这样,他们播下了雅典城邦内社会批评的种子。
例如,他们指出,像“天生害羞”这样的说法并不一定成立,因为假使害羞是一种“天生”的性格,那一定是人一出生就有的,是一种出于内在的品格。但是,苏菲,害羞的个性果真是天生的吗?还是由社会环境造成的?对于某个已经游遍世界的人来说,答案应该很简单:害怕展露自己赤裸的身体并非“自然”的,也不是天生的。
害羞——或不害羞——最主要还是受到社会规范的制约所致。
你应该想象得到,这批游历四方的诡辩学家宣称,世间没有绝对的是非标准,这种说法在雅典会造成多么激烈的争议。
相反的,苏格拉底则试图证明此类的规范事实上不容置疑,而且是放诸四海皆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