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还在陆小凤手里,杯子里的酒却已有一大半溅在他身上。
他刚进霍老头屋里来的时候,霍老头也正在喝酒。
这是个很简陋的小木屋,孤孤单单的建筑在山腰上的一片枣树林里。
屋子虽陈旧,里面却打扫得很干净,布置得居然也很精致。
霍老头的人也正像这木屋一样,矮小,孤单,干净,硬朗,看起来就像是一枚风干了的硬壳果。他正坐在一张小而精致的椅子上喝酒。
酒很香,屋子里摆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酒坛子,看来居然全都是好酒。
他看到陆小凤手里的酒杯,就忍不住笑了,摇着头笑道:“你难道还怕我不知道你是来喝酒的?还带着个酒杯来提醒我?”
陆小凤也笑了,道:“我走的时候几乎连裤子都来不及穿了,哪里还有空放下这杯子?杯子里还有酒,丢在路上又太可惜!”
霍老头好像觉得很奇怪,皱着眉问道:“什么事能让你急成这样子?”
他实在想不通。
陆小凤叹了白气,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有个女人到了我房子里!”
霍老头又笑了,道:“我记得你屋子里好像天天都有女人去的,你从来也没有被吓跑过一次!”
陆小凤道:“这次的这个女人不同!”
霍老头道:“有什么不同?”
陆小凤道:“什么地方都不同!”
霍老头眯起了眼睛,道:“这女人难道是个丑八怪?”
陆小凤立刻用力摇头,道:“非但不是丑八怪,而且简直像天仙一样美,像公主一样高贵!”
霍老头道:“那你怕她什么?怕她强奸你?”
陆小凤笑道:“她若真的要强奸我,就是有人用扫把来赶我,我也不会走了!”
霍老头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才把你吓跑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她向我跪了下来!”
霍老头张大了眼睛,看着他,就好像他鼻子上忽然长出了一朵喇叭花一样。
陆小凤却好像还怕他听不懂,又解释着道:“她一走进我屋子,就忽然向我跪了下来,两条腿全都跪了下来!”
霍老头终于也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一向认为你是个很正常的小伙子,一点毛病也没有,但现在我却开始有点怀疑了!”
陆小凤苦笑道:“现在你怀疑我有毛病?”
霍老头道:“一个美如天仙的女人,到你屋里去,向你跪了下来,你就被吓得落荒而逃?”
陆小凤点点头,道:“不但是落荒而逃,而且是撞破屋顶逃出来的!”
霍老头叹道:“看来你脑袋不但有毛病,而且病已经很重。”
陆小凤道:“就因为我脑筋一向很清楚,所以我才要逃!”
霍老头道:“哦!”
陆小凤道:“我说过,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派头奇大!”
霍老头道:“她派头有多大?”
陆小风道:“简直比公主还大!”
霍老头道:“你见过公主没有?”
陆小凤道:“没有,但我却知道,她用的那三个保镖,就算真的公主也绝对请不到!”
霍老头道:“那三个保镖是谁?”
陆小凤道:“柳余恨,萧秋雨,和独孤方!”
霍老头又皱了皱眉,道:“是不是那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柳余恨?”
陆小凤道:“是!”
霍老头道:“是不是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力气却比野牛还大的萧秋雨?”
陆小凤道:“是!”
霍老头道:“是不是那个一向行踪飘忽,独来独往的独孤方?”
陆小凤道:“是!”
霍老头道:“这三个人全做了她的保镖?”
陆小凤道:“是!”
霍老头不说话了,而又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
陆小凤也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了下去,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想通了?”
霍老头道:“是!”
陆小凤道:“你想她为什么要向我下跪呢?”
霍老头道:“她有事求你!”
陆小凤道:“像她这么样一个人,居然不惜跪下来求我,为的是什么事?”
霍老头道:“一件很麻烦的事!”
陆小凤道:“我连看都没有看见过她,为什么要为她去惹麻烦呢?”
霍老头道:“只有笨蛋才会去惹这种麻烦!”
陆小凤道:“我是笨蛋?”
霍老头道:“你不是!”
陆小凤道:“你若是我,遇见这种事怎么办?”
霍老头道:“我也会跟你一样落荒而逃,而且说不定逃得比你还快!”
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微笑道:“看来你虽然已经很老,却还不是个老糊涂。”
霍老头道:“像她那种人,居然不惜跪下来求你,这件事当然是别人解决不了的!”
陆小凤同意。
霍老头道:“现在她既然已找到了你,你想你还能逃得了?”
陆小凤道:“你认为她还会来找我?”
霍老头道:“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找来了!”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别的本事没有,但逃起来却快得很!”
霍老头道:“是不是已经快得没有人能追上?”
陆小凤道:“能追上我的人至少还不太多!”
霍老头冷笑。
陆小凤道:“你冷笑是什么意思?”
霍老头道:“我冷笑就是冷笑的意思!”
陆小凤道:“你的意思我不懂。”
霍老头道:“你不懂的事多得很。”
陆小凤却又笑了,道:“至少我还懂得分别你这些酒里哪 一坛最好?” 他随随便便的一伸手,果然就挑了坛最好的酒,刚想去拍开泥封,突听“咚、咚、咚”,三声大响,前、左、右三面的墙,竟全都被人撞开了个大洞。
三个人施施然从洞里走了进来,果然是柳余恨,萧秋雨,和独孤方。
三个人的神情都很从容,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墙上的三个大洞就好像根本不是他们撞开的,就好像三个刚从外面吃喝饱的人,开了门,回到自己家里来一样。
萧秋雨甚至还在微笑着,悠然道:“我们没有从窗口跳进来!”
独孤方道:“所以我们不是野狗。”
两个人嘴里说着话,手上已提起张椅子,随手一拗,“喀喇”一声响,两张很精致的雕花木椅,就已被他们拗得四分五裂。
柳余恨却慢慢的坐到床上,还没有坐稳,又是“喀喇”一声响,床已被他坐垮了。
萧秋雨皱了皱眉,道:“这里的家具不结实。”
独孤方道:“下次千万要记住,不能再到这家店里去买。”
两句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五六件东西被砸得粉碎。
陆小凤和霍老头都好像根本没有看见。
霍老头还在慢慢的喝着酒,连一点心疼的样子都没有,这些人砸烂的东西,就好像根本不是他的。
片刻之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已被这三个人砸得稀烂,十七八坛好酒也已被砸得粉碎。
萧秋雨四面看了一眼,道:“这房子看来好像也不太结实,不如拆了重盖!”
独孤方道:“好主意!”
三个人竟真的开始动手拆房子了。陆小凤和霍老头居然还是不闻不问,还是在继续喝他们的酒。
只听“叮咚、喀喇”,一连串声响,四面的墙壁都已被打垮,屋顶就“哗喇喇”一声整个落了下来,眼看就要打在陆小凤和霍老头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