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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药师还想再问,这时外面却已传来苏樱说话的声音。
听到后来,胡药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苏姑娘对鱼兄你当真是情深一往,有这么样的佳人垂青,鱼兄你的福气实在不错。”
小鱼儿竟也叹了口气道:“你若觉得这是福气,我就转让给你吧。”
胡药师只有笑了笑,过了半晌,忍不住又道:“但在下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法子?”
小鱼儿笑道:“你若能想得出她的法子,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样倒霉了,”
突听铁萍姑大声道:“苏姑娘,这石壁滑不留足,你爬不上去的。”
听她的语声,似乎很为苏樱着急,显见得苏樱一定爬得很狼狈,很艰苦,小鱼儿也不禁叹息道:“她那双脚一定又白又嫩,若被割破了,倒可惜得很。”
胡药师也叹道:“看她那样的聪明人,竟会用这么笨的法子,却叫我失望得很。”
这时外面根本听不见苏樱的声音,铁萍姑却不时发出一声惊呼,显见得苏樱的处境必定真是危险得随时都可能跌下去的。
胡药师微笑道:“一个女子若对男人有了情意,根本就不必有什么理由,而且,女人们的理由,男人根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小鱼儿叹道:”不错,只要碰见女人,我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突听铁萍姑一声欢呼,又听得苏樱大声道:“小鱼儿,我来找你了,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这语声竟已是从上面的洞口发出来的,空谷回应,小鱼儿非但能听得到,而且耳朵都快要震破了。
胡药师刚想说什么,小鱼儿已将他的嘴掩住,悄声道:“你千万不能回答,否则她说不定会跳下来的。”
只见苏樱的脸,已在洞口露了出来,只不过洞太深,洞里的光线又太暗,所以小鱼儿虽能看到她,她却看不到小鱼儿。
小鱼儿甚至可以看到她的脸已被划破了,满脸湿淋淋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苏樱嘶声道:“小鱼儿,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你..你怎会这么样没有用,连江玉郎那样的小畜生都能害得死你,岂非丢:人丢到家了,”
小鱼儿附在胡药师耳畔悄声笑道:“她这是在用激将法,想要我说话,我就偏偏不上她这个当。”
苏樱又呼道:“小鱼儿,我辛辛苦苦救了你,你又这样糊里糊涂地死了,你怎么对得起我,你,你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小鱼儿还是不说话,这次苏樱也说不出什么了,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胡药师平日看她一举一动,风姿都那般优美,无论遇着什么事,神情都那样镇定,再也想不到她会像这么样号淘大哭,哭得就像孩子一样。
只听铁萍姑道:“你自己方才还说过,世上遭遇比我们更悲惨的人,还多得很,连我都不再哭了,你又何必哭呢?”
苏樱痛哭着道:“你放心,我哭过这一次,以后就不再哭了,所以这次我一定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你也用不着再劝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樱的哭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哭越伤心,竟真的像是要将所有的眼泪都在这一次哭出来。
铁萍姑嘎声道:“求求你,莫要再哭了好么?你若再哭,我..我也..”
话未说完,她自己也已失声哭了出来。
苏樱却忽然不哭了,道:“你我萍水相逢,总算还很投缘,我希望你以后能想法子用石块将这山洞填满了,免得有别人再来打拢我们。”
铁萍姑道:“你..你怎么能死呢?据我所知,你和小鱼儿又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你为什么要为他死。”
苏樱淡淡道:“我并不觉得要为他死,我只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胡药师动容道:“鱼兄,到了这地步,你还不说话么?”
小鱼儿叹道:“你以为她真会死么?她这只不过是吓吓人的,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胡药师道:“但是她..”
话来说完,突听铁萍姑一声惊呼,苏樱已从上面坠了下来。
小鱼儿这才真的吃了一惊,用尽全力,一跃而起,想凌空抱起苏樱的身子,但苏樱下坠之势却实在太猛,小鱼儿武功纵已非昔比,还是接不住的,只听“噗通”一声,两人同时掉在水里。
水花溅起,过了半晌,才瞧见小鱼儿湿淋淋地从水里钻了出来,抱着苏樱,跳到石头上。
胡药师忍不住微笑道:“她并不是故意说来吓吓人的,是么?”
小鱼儿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丫头倒真和别的女人有些不同,我简直忍不住要开始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女人。”
他本以为苏樱这下子必定早已吓得晕了过去。
谁知这丫头的身子虽比春天的桃花还单薄,神经却坚韧得像是雪地里的老竹子,此刻非但没有晕过去,而且还像是觉得很舒服、很有趣的样子,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在眨也不眨地瞧着小鱼儿。
小鱼儿怔了怔,忽然一松手,将苏樱抛在石头上,大声道:“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和你根本连狗屁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为我死?难道你要我感谢你?一辈子做你的奴隶。”
苏樱悠悠道:“我也不想要你做我的奴隶,我只不过想要你做我的丈夫而已。”
小鱼儿又怔了怔,指着苏樱向胡药师道:“你听见没有?这丫头说的你听见没有?脸皮这么厚的女人,你只怕还没有瞧见过吧。”
苏樱笑道:“无论如何,他现在总算瞧见了,总算眼福不错。”
小鱼儿瞪眼瞧了她很久,忽然叹了口气,摇头道;“我问你,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这男人却一见了你就头疼,你难道竟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么?”
苏樱嫣然道:“我为什么难受,我知道你嘴里虽然在叫头疼,心里却一定欢喜得很,你若一点也不关心我,方才为什么要跳起来去抱住我?”
小鱼儿冷冷道:“就算是一条狗掉下来,他也会去接它一把的。”
苏樱笑道:“我知道你故意说出来这些恶毒刻薄的话,故意作出这种冷酷凶毒的模样来,只不过是心里害怕而已,所以我绝不会生气的。”
小鱼儿瞪眼道:“我害怕,我怕什么?”
苏樱悠然道:“你生怕我以后会压倒你,更怕自己以后会爱我爱得发疯,所以就故意作出这种样子来保护自己,只因为你拼命想叫别人认为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但你若真的无情无义,也就不会这么样做了。”
小鱼儿跳起来道:“放屁放屁,简直是放屁。”
苏樱笑道:“一个人若是被人说破心事,总难免会生气的,你虽骂我,我也不怪你;”
小鱼儿瞪眼瞧着她,又瞧了半晌,喃喃道:“老天呀,老天呀!你怎会让我遇见这样的女人。”
他嘴里说着话,忽然一个筋斗跳入水里,打着自己的头道:“完蛋了,完蛋了,我简直完蛋了,一个男人若遇见如此自作多情的女人,他只有剃光了头做和尚。’
苏樱笑道:“那么这世上就又要多了个酒肉和尚,和一个酒肉尼姑了。”
小鱼儿也不禁怔了怔,道:“酒肉尼姑?”
苏樱道:“你做了和尚,我自然只有去做尼姑,我做了尼姑,自然一定是酒肉尼姑,难道只许有酒肉和尚,不许有酒肉尼姑么?”小鱼儿呻吟一声,连头都钻到水里去了。
胡药师瞧得几乎笑破肚子,暗道:“这小鱼儿平时说话简直可以将人气死,不想今日也遇着克星了,这位苏姑娘可真是聪明绝顶,早已算准一个女人若想要小鱼儿这样的男人对她服贴,只有用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
只见小鱼儿头埋在水里,到现在还不肯露出来,他似乎宁可被闷死,也不愿被苏樱气死。
苏樱也不理他,却问胡药师道:“你现在总该已看出来,他喜欢我的吧。”
胡药师只有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苏樱笑道:“你想,他若不喜欢我,又怎么将头藏在我洗脚水里,也不嫌臭呢?”
话未说完,小鱼儿已一根箭似的从水里窜出来。
此刻水已越涨越高,只有这边一块石头还露在水面上,苏樱就坐在这石头中间,小鱼儿若不坐到她身旁,只有再跳下水去。
小鱼儿只有坐到她身旁,苏樱笑着问道:“你不是天下第一个聪明的人么?又怎会上了江玉郎的当呢?”
小鱼儿道:“我喜欢,我就喜欢上他的当,你管得着么?
苏樱柔声道:“我知道你绝不会上他的当,你只不过是故意逗着他玩的,是么?”
她的确很聪明,知道自己现在已将小鱼儿气够了,若再不适可而止,只怕小鱼儿就要真的恼羞成怒,那就反而弄巧成拙了,是以话锋一变,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温柔。
小鱼儿冷冷道:“你用不着拍我马屈,这次我的确是上了他的当,一个人偶而上一次当,也算不了什么。”
苏樱知道他火气已渐渐平了,但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惹他,她不等小鱼儿说话,就转向胡药师道:“这件事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诉我吧。”
胡药师咳嗽一声,道:“这件事要从花无缺说起,他..”
他说到‘女儿红’时,苏樱忍不住失声道:“他难道真将那棵‘女儿红’吃了下去?”
胡药师叹道:“真吃了下去,就因为他吃下这毒草,所以才认为江玉郎不会再害他,所以才会被推下这里。”
苏樱道:”原来他这只不过是为了救花无缺,才愿这么做的,一个人能为了救朋友而牺牲自己,实在是了不起,了不起..”
她说着说着,身子忽然发起抖来,终于嘶声道:“但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花无缺也许早已自己走了,江玉郎只不过是在以谎话来要挟你。”
小鱼儿道:“我自然想到了。”
苏樱颤声道:“但你可知道这‘女儿红’的毒性若是发作起来,简直比死还难受。”
小鱼儿瞧她着急,就再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我日子过得实在太开心了,有人能让我难受难受,倒也不错。”
苏樱瞪大了眼睛瞧着他道:“你..你难道一点也不着急?”
小鱼儿笑道:“已经有你在替我着急了,我自己何必再着急呢?”
苏樱怔了半晌,叹道:“人人都算准你要上当时,你偏偏不上当,人人都想不到你会上当时你反而上当了,我有时实在猜不透你这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小鱼儿跷起了脚,大笑道:”我打的主意,就是要别人都猜不透我,一个人做的事若都已在别人意料之中,他活着岂非也和死了差不多。”
苏樱苦笑道:“不错,你死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人会大吃一惊的,只可惜那时你自己已瞧不见了。”
小鱼儿笑嘻嘻道:“那倒不见得,说不定那时我正在棺材里偷看哩。”
苏樱跳下去时,铁萍姑也晕了过去。
这几天来,她吃的苦实在太多,身子实在衰弱不堪,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
晕晕迷迷中,她仿佛听到那山洞里有人语声传出来,但她也不能确定,她对自己已无信心。
她想起了在移花宫中,那一连串平淡的岁月,那时她虽然认为日子过得太空虚、太寂寞,但现在..现在她就算想再过一夭那样的日子,也求之不得了。
她又想起了和小鱼儿在那山洞里所度过的两天,在那黑暗的山洞里,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连希望都没有。但她的肉体虽在忍受着非人所能忍受的折磨,精神却是愉快的,只要小鱼儿握住她的手,任何痛苦都像是变成了甜蜜。
当然,她也想起了江玉郎,江玉郎虽然可恶,虽然可恨,但却也有可爱的时候,尤其令人忘不了的,就是他那温柔的抚摸,轻柔的蜜语。
有了这么多爱和恨纠缠在心头,想死又怎会容易?铁萍姑满面泪痕,连这么大的风都吹不干了。
她遥望着苏樱方才跳下去的洞窟,凄然道:“为什么她能死得那么容易,而我就不能呢?我为什么不能有她那样的决心?她不是比我有更多理由活下去?”
铁萍姑伸出舌头,用力咬了下去!
铁萍姑没有死,却忽然晕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她第一眼就瞧见那狰狞可怕的青铜面具。
邀月宫主也正在冷冷地瞧着她,那冷漠的目光,实在比那狰狞的面具更可怕,但最可怕的,还是她说的话,只听邀月宫主道:“你那男人已走了么?”
铁萍姑垂首道:“是。”
邀月宫主道:“但他却没有救你。”
这两句话实在像两支箭,刺穿了铁萍姑的心,她虽然永远也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却又不敢不回答,她只有强忍住眼泪道:“他..他不敢救我。”
邀月宫主冷笑道:“他既然敢逃走,为什么不敢救你?”
铁萍姑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邀月官主道:“你用不着流泪,这是你自作自受,你早该知道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为什么还要上他们的当?”
铁萍姑忽然大声道:“男人也并非没有好的,有的人做事虽然古怪,但心地却善良得很。”
邀月官主道;“你说的是谁?”
铁萍姑道:“我说的就是江小鱼。”
邀月宫主冷漠的目光忽然像火一般燃烧起来,反手一掌掴在她脸上,嘶声道:“你可知道姓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江小鱼更和他不要脸的爹娘一样。”
铁萍姑道:“我只知道他又善良,又可爱..”
邀月宫主怒喝道:“你再说他一个字,我就立刻杀了你。”
铁萍姑道:“你可以封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但却没有法子让我不想他,他现在已死了,你若杀了我,我反而立刻就可以去会见他,这也是你阻拦不住的。”
邀月宫主身子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只因她又想到江枫和花月奴临死的情况,花月奴临死前说的话,正也好像铁萍姑现在说的一样。
她却不知道铁萍姑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要激怒于她,铁萍姑自然知道移花宫对叛徒处置多么残酷,自从花月奴的事件发生后,邀月宫主的心肠已变得比任何人都残酷、毒辣。
铁萍姑现在所求的,只不过是速死而已。
更令邀月宫主愤怒的是,小鱼儿竟已死在别人手里,她十多年来所费的心血竟完全白费了。’
只因这二十年来,花月奴临死前所说的话,江枫临死的表情仍都像烈火似的鲜明,时时刻刻都在燃烧着她的灵魂。
这痛苦简直已将使她发疯了,她还是拚命忍受着,只因她知道总有一天,江枫的两个儿子会落入她一手造成的悲惨命运。
她幼想着花无缺亲手杀死小鱼儿后的情况,她也不知道想过多少次,只有在想着这件事时,她的痛苦才会减轻,但现在,小鱼儿竟已死在别人手里!
铁萍姑虽然瞧不见她的脸色,但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目光竟会变得如此可怕,只见她竟似再也站不住了,斜斜地倚在树干上,过了半晌,目中竟似泛起了泪光,铁萍姑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她为的是什么?
又过了半晌,只听邀月宫主缓缓道:“小鱼儿真的死了么?”铁萍姑点了点头。
她遥望着远处的目光忽然向钦萍姑瞧了过来,铁萍姑竟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但..但杀死他的人,并不是我,”
邀月宫主道:“不错,你并没有杀他,但若不是你将他带走,他又怎会死在别人手里。”
铁萍姑嘎声道:“我知道我错了,你杀了我吧。”
邀月宫主一字字道:“我要你也忍受二十年的痛苦,从今以后,每天我都会很小心地将你身上的肉割下一片来,现在我就要先挖出你的一双眼睛,让你什么也瞧不见,先割下你半截舌头,叫你什么也说不出。”
铁萍姑自然知道这不是吓人的,移花宫主若要人受二十年的罪,那就绝不会少一天。
就在这时,突听山谷间响起了一片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