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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3月21日,星期四,中午12:00
“嗨,体育健儿,你好吗?”切特问道。杰克快步走进他俩合用的办公室,把一大摞档案堆在本来就已经摆满东西的写字台上。
“好得不能再好了。”杰克回答。
星期四是切特的文件处理日,这就是说,他将在写字台前坐一天,不去解剖室。在一般情况下,助理医学检查官每周只做三天的解剖工作。其余几天他们用来处理需要“签发”的案子的大量文件。法医、化验室、医院或者当地大夫,甚至警方那里需要收集的材料总是很多。除此以外,每位大夫还必须审查组织化验室对每一个案件所进行的显微切片检查。
杰克坐下来,将一些零散的文件推到一旁,把写字台中间的桌面腾出来。
“今天早晨感觉还好吧?”切特问。
“有点手忙脚乱,”杰克承认。他从化验报告底下将电话解放出来。接着他打开自己带进办公室的一份卷宗,开始浏览目录。“你呢?”
“好极了,”切特说道,“喝点酒什么的,我根本就不在话下。记住那两个妞,人家可是好意,特别是科林。嘿,我们今晚再接再厉,如何?”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杰克说。
“你答应了的。”切特说。
“我没有完全答应。”杰克说。
“得了吧,”切特央求道,“别把我撂下。她们希望我们俩都去要是只有我一个人露面,她们没准说走就走了。”
杰克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同事。
“行了,”切特又来了。“求你了!”
“好吧,看在上帝份上,”杰克说道,“只此一次。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需要我。你的发挥够可以了。”
“多谢了,哥们,”切特说道,“我欠你一个情。”
杰克找到了身份记录,上边有苏珊娜·哈德的丈夫毛里斯·哈德的电话号码。住宅电话和办公室电话的号码都有。他拨打了那个住宅电话。
“你给谁打电话?”切特问。
“你这家伙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杰克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我必须看着你,免得你把自己给开除了。”切特说。
“我给另一个奇怪的传染病人的丈夫打电话,”杰克说道,“我检查过了,有点弄不大清楚。从诊断上看像是鼠疫,可我觉得不是。”
接电话的是一位管家。杰克说找哈德先生,对方告诉他,哈德先生上班去了。杰克又拨第二个号码。这一回接电话的是个秘书。杰克只得说明自己是谁,电话才给接了进去。“我真是服了,”杰克用手捂住受话器,对切特说。“老婆刚死,那人就上班了。也只有在美国啊!”
毛里斯·哈德来接了电话。他的声音很紧张,听得出他压力很大。杰克很想告诉对方,我知道你这会儿的感觉,但有个什么东西又使他没有说出口。相反,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为何要打电话。
“你是否认为我应该先和我的律师谈一谈?”毛里斯问。
“律师?干嘛找律师?”
“我妻子娘家的人正在捏造一些可笑的起诉,”毛里斯说,“他们提出我与苏珊娜的死有牵连。他们真是疯了。没得说,是疯了。我意思是,我和苏珊娜同甘共苦.我们从来没有伤害过对方,绝对没有。”
“他们知道不知道,尊夫人是死于一种传染病?”杰克问。
“找好容易才跟他们说清楚。”毛里斯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杰克说道,“我处在这么一个位置,实在无法就你的法律地位提出什么建议。”
“好吧,不管它,说咱们的,问你的问题吧,”毛里斯说道。“我想象不出这会有什么不同。还是让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这次是鼠疫吗?”
“到现在都还没确定,”杰克说,“我们一确定下来,我就打电话告诉你。”
“感谢感谢,”毛里斯说,“你说,你有什么问题?”
“据我了解,你养了一只狗,”杰克说,“那只狗是健康的吧,
“就一只七岁的狗来说算健康的了。”毛里斯说。
“我倒是要鼓动你带上那个宝贝去看看兽医,说明尊夫人是死于一种严重的传染病。我需要查清那只狗有没有带病,不管是哪种病。”
“有可能是那种病吗?”毛里斯紧张地问。
“可能性不大,但有可能。”杰克说。
“为什么医院没告诉我这个呢?”他问。
“这我无法回答,”杰克说,“我估计他们和你谈过使用抗菌素。”
“唷,我已经够吃惊的了,”毛里斯说道,“真是太不成体统了。照道理是应该通知我的。”
“还有一个旅行的问题。”杰克说,“我听说你妻子最近根本没有出外旅行。”
“是啊,”毛里斯说,“由于怀孕,她一直很不舒服,尤其是她背部又有毛病。除了去我们在康涅狄格州的家,我们哪儿也没去。”
“最近一次去康州是什么时候?”杰克问。
“大概一个半星期以前,”毛里斯说。“她喜欢去那边。”
“是在农村?”
“70英亩农田和林地,”毛里斯自豪地说,“风景如画。我们有自己的池塘。”
“你妻子进入过那些树林没有?”
“天天去,”毛里斯说,“那是她主要的乐趣。她喜欢喂那些鹿和兔子。”
“那儿有很多兔子?”杰克问。
“兔子你是知道的,”毛里斯说,“每次我们去那边,兔子都增加了。我确实觉得它们是个累赘。春夏两季,它们把所有的花全给吃了。”
“有没有老鼠?”
“据我所知没有,”毛里斯说道,“你断定这有很大关系吗?”
“我们还不清楚,”杰克又说,“你的印度来客情况怎么样?”
“那是斯文山先生,”毛里斯说,“是我在孟买的一个生意上的熟人。他在我们家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嗯,”杰克想起了1994年在孟买发生的鼠疫,“根据你的了解,他身体是不是很健康?”
“我看很健康。”毛里斯回答。
“给他打个电话怎么样,”杰克提议,“如果他病了,就告诉我。”
“没问题,”毛里斯说,“你该不会认为他可能已经受了感染,是吗?说到底,他是三个星期前来的。”
“这事把我给搞懵了,”杰克承认,“我无法排除任何事情。唐纳·诺德尔曼怎么样?你或者你妻子认识吗?”
“这人是谁?”毛里斯问道。
“他是这次发生鼠疫的第一个受害者,”杰克说,“他是曼哈顿总院的一个病人。我很想了解尊夫人是不是可能去看过他。他住在同一层楼。”
“在妇产科?”毛里斯吃惊地问。
“他住在大楼另外一侧的病房。他是因为糖尿病住院的。”
“他家住哪儿?”
“在布朗克斯区。”杰克说。
“我不信,”毛里斯说,“布朗克斯区的人我们一个也不认识。”
“最后一个问题,”杰克说,“你妻子临产以前的那个星期到医院去过没有?”
“她讨厌医院,”毛里斯说,“哪怕是怀孕了,要送她上医院都很困难。”
杰克谢过毛里斯,挂上电话。
“下一个又给谁打?”切特见杰克又在拨电话,便问。
“打给我今天早上第一个病例的丈夫,”杰克说,“至少我们确知这一病例是鼠疫。”
“你干嘛不让对外联络部去打这些个电话呢?”切特问。
“因为我说不出要他们问什么,”杰克说道,“我弄不清自己在查什么。我只是有这种疑惑,资料当中缺了点什么。再说了,我纯粹是出于感兴趣。我越是想到三月份在纽约发生鼠疫这件事,就越是觉得奇怪。”
与毛里斯先生相比,哈里·穆勒先生就完全不一样了。丧妻的痛苦已经毁了他,他连说话都困难,尽管他勉强表示愿意合作。杰克不想增加这人的负担,就尽量长话短说。在核实了詹尼丝报告中关于没有宠物或旅行,最近也没有客人来访等情况之后,杰克提出了有关唐纳·诺德尔曼的那几个相同的问题,正像他与毛里斯的谈话那样。
“我可以肯定我妻子不认识那个人,”哈里说道,“她很少直接与任何患者见面,尤其是传染病人。”
“你妻子在供给中心工作很长时间了吧?”杰克问。
“21年。”哈里说。
“她是否染上过她认为是在医院感染的任何一种病?”杰克问。
“要是她的某个同事得了感冒,那倒是可能的,”哈里说,“别的什么就没有了。”
“谢谢你,穆勒先生,”杰克说,“你真是太好了。”
“凯瑟琳也会希望我出点力,”哈里说道,“她是个好人。”
杰克挂断电话,但却用双手敲打着受话器。他深感焦虑。
“没有一个人,包括我自己,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
“一点不假,”切特说,“可那用不着你操心,地面部队已经到达。听说市里那位病理学家今天早上上那儿视察来着。”
“他是来过了,”杰克说,“可事情还是一点希望也没有。那个小丑丝毫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要不是疾病控制中心从亚特兰大派了一个人来,可能一点进展都没有。至少得有人出去抓老鼠,查病灶。”
杰克忽然往写字台后边一退,站起来,穿上他的掷弹兵夹克。
“哦——呃!”切特说道,“我就知道有事。你上那儿去?”
“打回曼哈顿总院,”杰克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缺少的资料就在那家医院,上帝保佑,我马上去找找看。”
“宾汉那儿怎么办?”切特紧张地说。
“替我掩护一下,”杰克说道,“如果周四例会我迟到了,你就对他说……”杰克停了停,尽力想找出一个适当的理由,但什么也没想出来。“噢,算了,”他说,“我不会那么久。我开会以前就回来。要是有人找,就说我上厕所去了。”
杰克不假思索,匆匆离去,骑着自行车直奔居住区。不到一刻钟他已经到了,仍把自行车锁在昨天那块街牌上。
杰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乘医院电梯登上七楼,进行侦察。他看了看,妇产科与住院部是截然分开的,两边没有任何共用设施,诸如洗衣房、盥洗室什么的。他还看出,按照设计,通风系统就是要杜绝空气从一个病房流向另一个病房。
杰克推开旋转门,进入妇产科,向中央服务台走去。
“请问,”他对一位值班秘书说道,“有没有医务人员同时跨这个病室和电梯间对面的病室的?”
“没有,据我所知没有,”小伙子答道。他看样子只有大约15岁,从脸上就看得出他还没刮过胡子呢。“当然,得除去清洁工。全院的清洁都归他们打扫。”
“说得好,”杰克说。他没考虑过后勤部门。这倒是值得考虑的。杰克又问苏珊娜,哈德住哪间病房。
“可以问问这有什么关系吗?”这位病房工作人员问。他这才注意到杰克没有挂医院的身份牌。所有的医院都要求雇员佩戴身份牌,可往往又没有专人监督执行。
杰克掏出自己的医学检查官徽章,亮了一下。这立刻取得了理想的效果。这位值班秘书告诉杰克,哈德太太住742号病房。
杰克转身朝那间病房走去,但那位工作人员叫住了他,说那个房间经过检疫,暂时查封了。
杰克相信看看那间病房可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便离开七楼,下到三楼,这里设立的是手术室、恢复室、特别护理病房和供给中心。这地方很繁忙,有许多患者进进出出。
杰克推开一道双肩转门,走进供给中心,迎面看见一个没有配备人手的柜台,柜台后边整个是一巨大的迷宫:金属隔板从地面一直垒到天花板,上边搁着一家繁忙的大型医院所需要的各种各样器材设备。许多人正从这迷宫里进进出出,有穿手术护士服的,有穿白大褂的,有的人戴的帽子看上去就像是淋浴帽。远处一个什么地方有台收音机正在播放音乐。
杰克在柜台前站了有几分钟了,才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看见他,并走了过来。她的身份牌上写的是:“格拉蒂·扎瑞利,科长”。她问杰克是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
“我想问问凯瑟琳·穆勒的情况。”杰克说。
“上帝会使她的灵魂安息,”格拉蒂划了一个十字,说,“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