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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踩了一下离合器,威利斯车慢慢加速到60迈。挡风玻璃变成了银白色模糊的水雾,刮水器都不管用了。在那个土丘上他们再次看到了巡逻车,这一次离得更近了。戴夫猛地打开大灯开关,用脚控制变光器的开关。不一会儿,巡逻车的尾灯已开始在前面闪烁。
“好吧,”戴夫说,“咱们友好一点,把他挤出去。你的枪还在半击发状态吧,博比·特里。要是这事干成了,咱们就能在维加斯的MGM大饭店占两个位置。办糟了的话,咱们就死定了。所以只准成功,不准失败。把他挤出去。”
“哦,上帝,他为什么不从罗比奈特走呢?”博比·特里嘀咕着。他的手已紧紧握住温切斯特步枪。戴夫在他的一只手上猛拍了一下,“也不能把枪拿到外面。”
“可是……”
“住口!还要走1英里哪,混蛋1
博比·特里开始笑了。是游乐宫里小丑的那种僵硬的笑。
“你不行,”戴夫吼道,“还是我来干,你他妈的呆在车里。”
他们已经和巡逻车并行,巡逻车的两只轮子在人行道上空转,另外两只轮胎被挤到了松软的路肩上。带着笑容,戴夫走下了车。他的双手放在黄色雨衣的口袋里。左边的衣袋里有一支0.38口径的警察专用枪。
法官小心翼翼地从巡逻车里爬出来。他也穿着一件黄色的雨衣,走路很小心,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花瓶。左手拎着那支加伦德步枪。
“嘿,你不会用它向我射击的,对吗?”从威利斯车上下来的人带着友善的微笑说。
“我想不会,”法官说。他们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对话。“你是从科珀菲尔德来的吧。”
“是的。我叫戴夫·罗伯茨。”他伸出右手。
“我叫查理斯。”法官说着,也伸出了右手。他抬头瞟了一眼威利斯车客座的车窗,正好看到博比·特里双手握着0.45口径手枪探出头来。雨水顺着枪管向下流。他脸色苍白,仍然带着游乐宫里小丑脸上那种僵硬的笑。
“哦, 杂种。”法官嘟哝着,当戴夫从雨衣口袋里朝他开火的时候,他奋力把手从罗伯茨紧紧握着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子弹从他的胃下边穿过,他倒在地上,感到头晕目 眩,这种感觉迅速蔓延,子弹从他的脊柱右侧出去,留下一个茶托粗的洞。加伦德步枪从他手中滑落,他被弹回巡逻车驾驶室的车门旁边。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只乌鸦已落在路远侧的电话线上。
戴 夫·罗伯茨跨上一步,准备完成使命。就在这时,博比·特里从威利斯车的车窗边开火了。子弹打中了罗伯茨的喉咙,打飞了喉咙的大部分。一股鲜血猛地喷了出 来,溅在他的雨衣前面,和雨水混在一起。他转向博比·特里,下巴一张一合,就是没有声音,表情异常惊奇,双眼都鼓了出来。他拖着脚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惊 奇的神情从他双眼中消失了。一切都结束了。他倒地而死。雨水落在他的雨衣上面,叮叮咚咚的。
“哦,妈的,瞧这事办的1博比·特里惊慌失措地叫道。
法官想:我的关节炎消失了。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将使医学界感到震惊。朝内脏开一枪就可以治好关节炎。哦,亲爱的上帝啊,他们一直在追杀我。弗拉格告诉他们了吗?他一定告诉了,上帝帮帮委员会派来的人吧……
加伦德步枪倒在了路上。他弯腰去捡,感觉内脏都要从身体里跑出来一样。奇特的感觉,但这可不是让人高兴的感觉。不要紧。他抓住了那枝枪。保险还开着吗?开着呢。他举了起来。重如千钧。
博比·特里最终把震惊的目光从戴夫身上移开了,恰在此时,他看到法官准备向他射击。法官坐在地上,雨衣从胸部到脚都已被鲜血染红,他把枪架在了膝盖上。
博比开了一枪,偏了。这时加伦德步枪也发出了雷鸣般的响声,碎玻璃片溅了博比·特里一脸。他大叫着,觉得自己死定了。然后他发现半边挡风玻璃不见了,这才知道自己还有希望赢。
法 官费力地重新瞄准目标,加伦德步枪在膝盖上转了将近两度。博比·特里这时全神贯注地射击,快速地连发三枪。第一枪把巡逻车驾驶室的一侧打了一个洞。第二枪 打在法官右眼上方。0.45口径手枪近距离的威力很大。多悲惨的事情啊,这一枪把法官的大半个头骨都掀掉了,他的头猛地往后仰去。博比·特里的第三枪正好 打在法官的下巴下面1/4英寸处,这一枪把他的牙齿都打碎了,下巴和颌骨也碎了。他的手指抽搐着,压在了加伦德步枪的扳机上,但子弹却射向了苍白的下着雨 的天空。
四周一片沉寂。
雨水打在巡逻车和威利斯车的车顶上,打在两个死人的雨衣上。这是唯一的声音,直到乌鸦呱呱叫着从电线上飞走才打破了沉寂。这叫声把博比·特里吓了一大跳。他从座位上慢慢地走下来,手里仍紧紧握着冒烟的0.45口径手枪。
“我成功了,”他对着大雨喊道,“打烂了他的屁股。你最好相信。打得很准,他妈的太对了。博比·特里如你所想把那家伙杀死了。”
但是恐怖渐渐袭来,他意识到他打烂的根本不是法官的屁股。
法官已死,他的尸体靠在巡逻车上。博比·特里抓住法官雨衣的翻领,猛地往前一拉,盯着法官残缺的相貌。除了鼻子,什么都没了。
它可以是任何人。
在恐怖的梦魇中,博比·特里又听到了弗拉格的声音:我要把他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亲爱的上帝啊,这可以是任何人。就好像他在故意和“步行者”对着干一样:两枪直接命中脸部,甚至连牙齿都没了。
雨,叮咚叮咚地下着。
它在那儿,这就是一切。他不敢到东部去,也不敢停留在西部。他要么光着脊梁被绞死在电线杆上,要么……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吗?
他怪异地笑了笑,对这个问题毫不怀疑。那么,该怎么办呢?
他用手挠着头发,低头看着法官残缺不全的脸,想找出答案。
南部。这就是答案。南部,没有任何边防警卫。向南去墨西哥,如果那还不够远,继续南下去危地马拉,巴拿马,也可能是可恶的巴西。把一切都抛开,不再有东部,不再有西部,只有博比·特里,安全地远走高飞,离“步行者”越远越好……
在午后的雨中,有一个新的声音传来。
博比·特里猛地抬起头。
雨,是的,雨正敲打在两辆机动车的车箱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的金属声,还有两台发动机轰隆隆的响声,还有……
一种奇怪的钟表的滴答声,像雨靴轻轻踩在碎石铺成的辅路上。
“不。”博比·特里小声说。
他开始转身。
钟表的声音正在加速。快走,小步跑,跑,全速跑,博比·特里已经团团转了一圈。太迟了,他正跑过来,弗拉格正跑过来,就像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魔鬼从 最可怕的画面里跑了出来。黑衣人快活得满脸红光,眼睛里流露出幸福的光芒,咧开嘴唇,一副饥饿贪婪的笑容,露出墓碑一样巨大而锋利的牙齿,他的双手已伸到 他的面前,几根闪亮的乌鸦羽毛从他的头发里掉了下来。
不,博比·特里想说,但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嘿,博比·特里,你把事情搞得一团糟1黑衣人怒吼一声,给了不幸的博比·特里致命的一击。
真的有比钉死在十字架上更可怕的事情。
牙齿。
第62章
戴 纳·于尔根斯一丝不挂地躺在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一边倾听着淋浴间传出的水流声,一边仰望着圆形的天花板。天花板用一块大镜子做成,里面映出她的像,形状 和大小与床上的她完全一致。镜子里的她平躺在床上,四肢伸展,腹部平坦,乳防自然地挺着,丝毫没有因重力的作用而下垂。女人的身体这时候最美,她想。
现在已是9月8日早晨9点半,法官已死去18个小时,博比·特里的死要晚一些——真是不幸。
淋浴间的水依然在响着。
“这男人有洁癖,”她想,“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他一口气洗上一个半小时?”
她又想起了法官。谁会想到这一点呢?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是一个绝妙透顶的主意。谁会怀疑一个老头子?噢,似乎弗拉格已经怀疑了。他不知怎么获悉了发生的时间和大致的地点。沿爱达荷州-俄勒冈州一线的边界部署了警戒哨,他们已得到杀死他的命令。
但这件事不知为什么被搞糟了。从昨天晚饭时起,拉斯维加斯的上层人物就一直在踱来踱去,面色苍白,垂头丧气。惠特尼·霍根,那个该死的厨师做的饭看着像狗食,焦得尝不出任何味道。法官是死了,但有些事似乎办得不妙。
她 下了床,慢慢踱到窗口,眺望着远处的沙漠。烈日炎炎下,拉斯维加斯高级学校的两辆大巴士在95号国道上缓慢地向西移动,方向正对着印第安斯普林斯空军基 地。她知道,那儿每天都在举行关于喷气式飞机驾驶技术的讨论会。在西部至少有12人会开飞机,不过非常幸运——对自由之邦而言——他们中没有一个被印第安 斯普林斯荃地选为国民警卫队喷气式飞机的驾驶员。
但那些人正在学习,噢,天哪,这一点千真万确!
关 于法官的死,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不该知道的时候知道了。是他们自己有一个间谍从自由之邦回来了吗?她估计很有可能:暗中监视是一张双方都可以 玩的牌。休·斯特恩告诉过她,是否向西部派密探需要严格控制在委员会范围内决定,而她十分怀疑那7个人当中是否有人已在弗拉格的掌握之中。可是不管怎样, 如果委员会中的某个人叛变了,阿巴盖尔妈妈首先会知道的,戴纳对此毫不怀疑。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弗拉格本人恰恰知道这件事情。
到 今天为止,戴纳住在拉斯维加斯州已经8天了,就她的判断,她已完全被这个社区接受为其中的一员。在那儿她已收集到有关这项行动的大量信息,这足以把博尔德 的每个人吓得半死。但最令她不安的是,这里的人们一听到谁提到“弗拉格”这个名字,马上就会装做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转身离开。其中某些人甚至会做出一些上 帝保佑的手势,屈膝求饶的姿势,或者在手缝后面露出假装的邪恶的眼神。他在那儿可以说“大名鼎鼎”,也可以说根本不存在。
这 是白天。到了晚上,如果你愿意静静地坐在位于金库大饭店的幼狮酒吧或银色便鞋酒屋,就会听到许多有关他的故事,这是谣言的最初发源地。多数情况下,他们慢 吞吞地、一字一顿地谈论着,一瓶接着一瓶地往肚里灌着啤酒,谁也不会看谁一眼。你得小心别喝太烈的酒,否则嘴巴就会失控,这是很危险的事。她知道他们说的 并非都是事实,但就像从一整块华美的布料上除去镶饰的金边一样,你不相信会觉得可惜。从他们口里,她得知他是一个变形人,一个狼人,一个大灾难的始作俑 者,一个《启示录》里早已预言要来临的邪恶的反基督。她也听到了赫克·德罗甘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事,以及他是如何发现赫克吸毒的……等等,就像他已经知道 法官是怎样死的一样,这似乎很自然。
在这些夜间闲谈中,从没有人叫过他弗拉格,就好像他们认为一叫他的名字就会像把魔鬼从瓶子里放出来一样把他招惹过来。他们称他为黑衣人,“步行者”,高个子,而拉蒂·欧文斯则称他为“令人厌恶的老犹大”。
如果他已知道了有关法官的情况,不就有理由说明他也知道有关她的情况吗?
淋浴间里的水声不响了。
继续呀,亲爱的。他像一个面目可憎的恶魔。淋浴使他看起来似乎更高一些。也许他确实有一个间谍在自由之邦——并不见得一定是委员会中的某个成员,只是告诉他查理斯法官不是逃兵的那个人。
“你不该光着身子到处走,宝贝,你这样会再次挑起我浑身的欲望。”
她转过身去,脸上流露出高雅而诱人的微笑。她真想带他到楼下的厨房去,把那个他非常引以为豪的玩意塞进惠特尼·霍根做饭用的绞肉机里去。“为什么你认为我刚才是光着身子到处走?”
他低头看了一下表,说:“噢,咱们还能在这儿呆大约40分钟。”他的阳巨已经开始勃起,不断地抽动着……就像一根在深水里探测东西的占卜棒,戴纳戏谑地想,带着一丝厌恶。
“嗯,那么咱们来吧。”他向她走了过来。她忽然指着他的胸脯说:“把那个东西摘掉,它让我感到不舒服。”
劳埃德·亨赖德低头看了一下。那是一个护身符,黑色,形状和大小像泪珠一样,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斑点。他连忙把它摘下来,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这副制做精美的项链碰着桌面时发出一下清脆的声响。“这样好些?”
“好多了。”
她张开手臂。他马上爬到她的身上,随即用力插进她的里面。
“你喜欢这样吗?”他气喘吁吁地说,“你喜欢这种感觉,是吧,宝贝?”
“我的天啊!我非常喜欢。”她嘴里呻吟着,心里却想着那个绞肉机:通体雪白的瓷片,闪闪发光的不锈钢。
“你说什么?”
“我说我很喜欢1她大声说。
过了一会儿,她装出极度兴奋的样子,剧烈地抖动着臀部,大声地喊叫起来。不久,他的高潮也来了(已和劳埃德同居4天的她,现在几乎能很准确地算出他高潮来临的时间)。当粘粘的米青.液沿着她的大腿慢慢地流下来的时候,她无意中瞟了旁边的床头柜一眼。
黑色的宝石。
红色的斑点。
似乎正在注视着她。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感觉,似乎那是他的眼睛在注视着她,是他那双戴着隐形眼镜的冷酷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它在看我,它看透了我。在那无助的时刻,她恐惧而又绝望地想。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事后,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劳埃德开始谈起话来,这也是他规律的一部分。他总是喜欢一边用胳膊搂着她裸露的肩膀,抽着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镜子里他们的影像,一边告诉她近来都发生了些什么样的事。
“幸 亏我不是那个叫博比·特里的家伙,”他说,“没有领头的,什么也干不成。老大想要那个老混蛋的命,身上还不许留下伤痕,他要把他送回到落基山上。看看这事 是怎么办的吧,那个笨蛋在他脸上打了两发0.45口径的子弹,并且射程很近。我觉得他活该这样,但很幸运我当时不在那儿。”
“他怎么了?”
“这种事别问了,宝贝。”
“他是怎么知道的?那个老大?”
“他当时就在那儿。”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碰巧在那儿?”
“嗯。哪儿有麻烦他就碰巧在哪儿。天啊,我一想起他是怎么对待埃里克·斯特莱顿的,一想起那个自以为是的律师,我和垃圾虫一起去拉斯维加斯,还有……”
“他干了些什么?”
很 长时间他没有回答,她想他不会回答了。她常常通过问一些简单而有礼貌的问题,轻柔地使他沿着她设定的方向谈,让他有一种(用她小妹妹常说的一句话是)自以 为了不起、臭美的感觉。但这次她觉得自己问得太深了,直到劳埃德用一种怪怪的、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又讲了起来,她才感觉安心一些。
“他 只是看着他。埃里克讲了一大堆他是如何如何地想看到这次拉斯维加斯行动……以及我们该这样做,该那样做。可怜的老家伙——他简直摸不着方向了,你知道—— 他只是像看电视明星一样看着他。埃里克则走来走去,就像在对陪审团演讲,证明他所讲的是如何如何地正确。而他——用一种实在是很轻的声音——叫了声‘埃里 克’。对,就是这样。于是埃里克开始看他,这是我亲眼所见。埃里克就那样很长时间地看着他,足有5分钟。他的眼越睁越大……接着就开始流口水……然后开始 咧着嘴笑……于是他就和埃里克一起笑起来,我当时怕极了。弗拉格一笑就让人觉得害怕,而埃里克也是那样笑着。然后他说:‘你们回来的时候就把他放到莫哈韦 吧’。于是我们就按他说的做了。据我所知,埃里克现在就在那地方来回转悠。他盯着埃里克看了足足5分钟,然后就把他忘掉了。”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把烟掐灭,用一只胳膊搂着她,问:“咱们怎么谈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啦?”
“我不知道……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现在怎么样了?”
劳 埃德一下子来了精神,看来印第安斯普林斯工程可真是他的心肝宝贝。“棒极了!非常好!到10月初,也可能更早一些,我们准备挑出3个人驾驶天鹰战机。汉 克·罗森看起来可真是不错。还有那个垃圾虫,简直就是这方面的天才。可能有些事他不太熟悉,但操作起武器来他的熟练程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