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加载......
他 爬上阁楼,这里甚至更闷热,因此更容易爆炸。拉里推测:如果法兰妮和哈罗德干工作的时候把油漆留在这儿的话,那么一周以前这个畜棚就会烧掉了。玻璃窗布满 了灰尘,结满了蜘蛛网,毫无疑问,这是福特当总统期间结的蜘蛛网。其中一个窗户已经被打破,拉里将身子探出窗外,意外地看见了四周数英里的村庄。
牲 口棚一侧朝东,做为公路边的租借地,它是足够高的。从地面看上去它似乎很难看,就像路边野草一样毫无意义。过了高速公路,是波澜壮阔的大海,从港口北面涌 进来的潮水被防波堤一分为二。这片土地像一幅描绘夏日景色的油画,满眼是绿色和金色。一下午都被烟雾笼罩着。他嗅到海水的咸味。顺着屋顶的斜面看过去,可 以看到哈罗德写的乱七八糟的标志牌。
一想到在离地面这么高的屋顶上爬行,拉里的肚子就感到难受。哈罗德肯定是把脚倒挂在屋顶的排雨水檐槽上,在上面写下女孩名字的。
“他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这是我们必须质疑的问题之一。”
“假如你这么认为的话,拉里。”
他 顺着走下来,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还注视着自己的脚步。下面有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有东西雕刻在一条支撑梁上,那令人吃惊的苍白和鲜艳与牲口棚的肮脏与漆 黑形成对比。他越过横梁,凝视着这种雕刻物,然后用大拇指触摸它,又惊讶又奇怪。有人在他和丽塔向北级践行进的时候就已经写下了它。他又用手指抚弄雕刻的 字母。
一颗心上,插着一支箭。
“我相信,这家伙一定是堕入了情网。”
“干得好,哈罗德。”拉里说道,随即离开了牲口棚。
威 尔士的车行是一家丰田车特许经销商店。展厅里陈列着一排排的车,拉里推断有两辆车没有了。废纸篓附近有一张揉成团的糖果包装纸——他为这第二个发现感到自 豪。一个巧克力棒棒糖。看起来似乎是有人(可能是害相思病的哈罗德·劳德)在考虑他自己和他的女情人最喜欢哪辆车时吃了一块巧克力糖。他剥掉了糖纸,扔到 废纸篓里,却扔偏了。
纳迪娜认为他的推断是对的,但是她得出的论据和拉里不一样。她急切地注意到那些自行车。乔坐在展厅门前的台阶上,心满意足地玩弄着吉布森十二弦。
“听着,”拉里说道,“现在是5点,纳迪娜,到明天,绝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但是白天还剩下3个小时呢!我们不能这样坐着,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1
“如果忽略了,就忽略了罢。”拉里说道,“哈罗德曾经留下暗示,这些暗示都在顺着路的两侧。如果它们移动了,他很可能会再做一次。”
“但是……”
“我知道你很着急,”拉里说道,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他可以感觉到心里滋生起一种不耐烦,但他强迫自己克制祝“你以前从来没有骑过摩托。”
“我会骑自行车。我还要告诉你,我会用离合器。求求你了,拉里,如果不想浪费时间的话,明晚之前差不多就能到那儿了。我们……”
“该死的,那不是自行车1拉里大声叫道,背后的吉它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看见乔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充满了不信任的神情。拉里想,好家伙,我得服从大家。这让他更加气恼。
纳迪娜温和地说:“你把我弄疼了。”
拉里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指掐进了纳迪娜柔嫩的肩膀里,他的怨气消退下来。
“对不起。”他说道。
乔仍然看着他,拉里意识到他刚才破坏了与孩子之间建立的感情基础,或者更多。纳迪娜咕哝着。
“什么?”
“我说,告诉我为什么它不像自行车。”
他 的第一反应是想冲她大吼一声,“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是这样,你就继续试试吧,看看你是如何用落后的头脑来观察世界的。”拉里克制住自己,想着他不仅丧失了 与男孩之间的友情,也迷失了自己。也许他应该从另一边儿过去,然而纳迪娜却跟着他出来,像影子似地尾随着他,在阳光的照射下,影子缩得很小,但还没有完全 消失。
“比自行车更笨重,”拉里说道,“一旦失去平衡,你不可能像扶正自行车一样容易地重新掌握摩托车的平衡。这摩托车有 50磅重,你很快会习惯掌握这个重量,但也只是稍微习惯一下而已。在一辆标准变速汽车里,你用手操纵变速器,用脚控制刹车。而骑自行车则颠倒过来:用脚控 制变速器,用手控制刹车,而这里是两个刹车而不是一个。右脚控制后轮刹车,右手控制前轮刹车。如果忘记了,就使用手刹,你很灵巧地控制自行车把手,而你也 必须习惯带人。”
“带乔?但我以为你会带他的1
“我很高兴载他,”拉里说道,“可是现在我想他不会让我载他,你说呢?”
纳迪娜久久地看着乔,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她说道,接着又说,“他恐怕更不会愿意和我一块儿骑摩托,那会吓着他。”
“假如他愿意,你就要对他负责。而我要对你们俩负责。我不想看见你们从车上掉下来。”
“拉里,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过吗?你和别的什么人?”
“是的,”拉里回答道,“我摔了下来,和我一块儿骑摩托的女人摔死了。”
“她撞倒了摩托?”纳迪娜神情依旧。
“没 有,一切都发生了。我说那70%是交通事故,而30%是自取灭亡。无论她从我这儿需要什么……友情、理解、帮助,我不知道……她总是不知足。”拉里此时很 难过,他的声音沉重,喉咙哽阻,他止住了泪水说道:“她叫丽塔,丽塔·布莱克莫尔。我想对你们做得更好些,就是这样,更好地对你和乔。”
“拉里,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的过去?”
“因 为一提起来就会伤人,”拉里坦率地说,“这事很伤人。”这就是事实,但不是全部。这不是做梦。拉里发现自己很想知道纳迪娜是否也做过噩梦——昨晚他醒了一 会儿,而纳迪娜辗转反侧,轻声咕哝。然而今天她却什么也没说。那么乔呢?乔做过噩梦吗?当然,他不会了解这些,但是勇敢无畏的安德伍德会担心噩梦……
“那么,我们明天去,”纳迪娜说道,“今晚教我如何骑摩托车吧。”
首 先这儿有一个问题:拉里选出两辆摩托车。特许经销商店里有打气泵,但是没有电,打气泵无法使用。拉里发现地下储油罐上面覆盖的钢板旁边又有一张糖纸,他推 断,足智多谋的哈罗德最近把钢板撬开过。不管他害相思病与否,怪异与否,拉里对哈罗德是很佩服的,几乎是喜欢他了。他在脑子里已经给哈罗德画了像,有可能 是个30来岁的农民,高大帅气,极瘦,表面上看起来可能不很聪明,然而却非常地狡猾。拉里咧嘴笑了。在头脑里画一个你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的像,这是做傻 事,因为他们不是你想象得那样。所有的人都知道声音如肠线一般细的每月拿300英镑的无线电唱片音乐节目广播员的事。
当纳迪娜找来了冰冷的晚餐时,拉里正在特许经销商店四周徘徊。在那儿他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垃圾铁筒,一根撬棍斜靠在上面,橇棍头上有一根卷曲的橡皮管。
“我又找到你了,哈罗德!看看这个。这家伙用吸管从地下储油罐中把油吸走。我很奇怪他没把吸管带走。”
“拉里,也许他割走了一段,这是剩下的……哦,我是指,它在垃圾筒里。”
“对啊,你说得对。”
拉里把撬棍和橡皮吸管拖到储油罐上面盖的钢板旁边。
“乔,你能到这儿来一会儿,帮帮我吗?”
男孩吃着奶酪和饼干,他抬起头来,不信任地瞪着拉里。
“过去吧,一切都会好的。”纳迪娜平静地说道。
乔慢慢地挪动着脚步走过来。
拉里把撬棍插到钢板接缝里,对乔说道:“把你的重量都压上去,看看我们能不能把抬起来。”
有好一会儿,拉里觉得这男孩子不是没明白他的话,就是不愿意去做。接着拉里抓住钢板下的撬棍顶端往上抬。他的胳膊虽然瘦,却鼓出一块块肌肉。穷人出身的工人好像都有这样的肌肉。钢板翘起来了一点,但没有完全翘开,却把拉里手指压在下面了。
“把钢板挪开。”拉里说道。
乔用半闭半睁的眼睛冷冷地审视了拉里一会儿,然后稳住橇棍,把整个体重都压了上去,双脚离开地面。
钢 板比先前又抬起来了一点儿,足够高的时候,拉里便在钢板下慢慢挪动他的手指。拉里想,这个男孩是否仍然不喜欢他,现在是他表现这种不喜欢的好机会。假如乔 将身体从橇棍上挪开,那么钢板就会啪的一声砸下来,他手上便什么都不会有了,包括手指。拉里看出纳迪娜察觉到这一点。她原本盯着摩托车,而此时此刻她已转 过身来看着这边儿,她转的角度使她的身体拧得紧紧的。她的眼光离开了拉里,落在乔的膝盖上,乔倾斜着身体压在橇棍上,眼睛看着拉里。那双海水般深蓝的眼睛 透着令人费解的神情。而拉里仍没找到赃物。
“需要帮忙吗?”纳迪娜问道,她一贯冷静的音调此时有一点儿升高。
汗水流进了拉里的眼里,他用手拭干。他已闻见一股汽油味。
“我想我们可以摸到它。”拉里直盯着纳迪娜说道。
过了一会儿拉里的手指在钢板背面摸到一条短凹槽,他把肩膀挪进去,将钢板顶起来扔到一边儿,钢板摔裂了,发出沉闷的铿锵声。他听到纳迪娜一声尖叫,橇棍落在水泥地面上。拉里擦干眉毛上的汗,回头看着男孩。
“干得好,乔,”拉里说道,“假如你让橇棍滑动了,那我只好用牙扣钮扣来度过余生了,谢谢你。”
拉里没期望会有人应答(除了当乔又走过去检查摩托车时有可能发出一声轻蔑不满的叫声之外),然而乔用一种挣扎的音调恼火地回答道:“不用谢。”
拉里瞥了一眼纳迪娜,纳迪娜也正盯着他,接着又看看乔。她的神情是又惊又喜,不知怎么地,即便刚才乔不回答,她也仿佛猜到他作这样回答。拉里以前见过这种表情,但除了他没有人能让他的手指完好无损。
“乔,”拉里说道,“你是说‘不用谢’吗?”
乔使劲地点头回答道:“不用谢,你不用谢。”
纳迪娜伸出双臂,微笑着说道:“太好了,乔,这实在太好了。”乔快步走向纳迪娜,紧紧地拥抱着她好一会儿。然后他又凝视着那些自行车,轻声地自言自语,并窃窃私笑。
“他开口说话了。”拉里说道。
“我知道他不会一声不吭的,”纳迪娜回答说,“然而让我惊喜的是看到他能恢复自我。我想他需要我们俩,是我们两个人。他……嗯,我不知道。”
拉里看见她脸红了,他想他知道原因。拉里开始将橡皮吸管插进水泥板的洞里面,突然他认识到他所做的很容易被看作是愚蠢的表现(甚至更加原始粗野)。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她飞快地转过身去,然而他还是看见她刚才很专心地盯着看他,脸色绯红。
拉里心里生出一种可怕的恐惧感,他叫道:“上帝保佑,纳迪娜,小心1纳迪娜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柄,没看见已经到了哪里,她颠抖晃动着,用1小时5英里的速度将本田摩托车直接开着撞向松树。
纳迪娜抬起头来,拉里看到她惊叫了一声“啊1,接着猛一转弯,太快了,她从车上摔了下来,本田摩托车停了下来。
拉里向她跑过去,一颗心都吊到嗓子眼里了。“你没事吧?纳迪娜,你……”
纳迪娜摇晃着站起来,看了看自己擦伤的手说道:“是的,我很好,我真笨,没看见刚才到哪儿了。我有没有摔坏摩托?”
“别担心摩托,让我看看你的手。”
纳迪娜伸出手去,拉里从袋里拿出止痛喷雾剂,喷到纳迪娜手上。
“你在发抖。”纳迪娜说道。
“别介意,”拉里比刚才还粗鲁地回答道,“听着,我们最好放下摩托车,这很危险……”
“所以这么紧张,”纳迪娜静静地回答道,“我想乔会和你一块儿骑的,至少当初。”
“他不会……”
“我认为他会,”纳迪娜说道,盯着拉里的脸,“因此你应该这样做。”
“好了,我们今晚就在这儿,天黑得看不见了。”
“接着来。”
乔四处溜达着,嘴里还嚼着从摩托车安全头盔里拿出来的乌饭树浆果。他在特许经销商店的后面发现了大片野生乌饭树丛。他从树上摘下果子,而纳迪娜则得到一次教训,从摩托车上摔了下来。
“我猜会这样,”拉里泄气地说道,“可是你难道不想看看你要去哪儿吗?”
“当然,先生,说得对,先生。”纳迪娜行了个礼,微笑地看着拉里。她的脸上是慢慢地绽放出笑容,拉里也报以微笑。现在没别的事可做,当纳迪娜微笑时,乔甚至也笑了。
这 次纳迪娜在原地转了两转,转身骑上了公路,车身剧烈摇摆起来,拉里的心又一次提到喉咙。当他向纳迪娜示意时,纳迪娜却猛一蹬脚,车冲上了山坡,转眼看不见 了。拉里看见车的操纵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二档上面,纳迪娜就在冲刺后再次摔了下来。拉里听见她把操纵杆仅仅挂到了三档上。接着摩托车熄火了。,拉里在 黎明的曙光中焦急地等待着,偶尔不经意地拍打一个蚊子。
乔又四处闲逛着,他的嘴唇发紫。“不用谢,”他说道,咧嘴笑了。拉里也努力地报之一笑。假如纳迪娜不能很快回来的话,他就去找她。他的头脑不断浮现出发现纳迪娜脖子摔破了躺在沟里的情景。
拉里向另一辆摩托车走去,考虑着是否带上乔,突然他又听见哼哼叽叽的声音,接着本田摩托车引擎的声音越来越大,时针刚敲过4点。拉里有点儿软弱无力了。他愁眉不展,认识到他在纳迪娜骑车没回来以前决不能放松自己。
可以看见纳迪娜骑着摩托车回来了,摩托车的前灯亮着,一下冲到拉里身边。
“哈,很棒吧?”纳迪娜已掉过车头来。
“我正准备去找你,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不会的。”她看出他被惹恼了,于是又解释说:“我开得很慢,转了一圈,忘记抓把手,车失控了。”
“噢,今晚玩够了,啊?”
“是的,”纳迪娜答道,“我屁股摔疼了。”
那晚他躺在毯子里,想着等乔睡着后,是纳迪娜来他这儿呢,还是他去她那儿。他想要她,而且,从她先前看见他用橡皮吸管滑稽可笑的手势时,他想她也需要他。想到最后,拉里睡着了。
他 梦见他在一片玉米地里,迷路了。但那儿有音乐,是吉它乐。乔弹着吉它。如果他找到乔,他就平安了。于是他顺着吉它声走去。穿过一排排的玉米,终于来到一块 乱糟糟的空地上。那儿有一座小房子,更像一间小棚舍,院子里的一棵苹果树上挂着一个轮胎做的秋千。刚才并不是乔在弹吉它,那吉它声又从哪里来的呢?乔抓住 了他的左手,纳迪娜抓住了他的右手,他们和他在一起。一位老妇人在弹吉它,乐声具有爵士乐性质,如此超凡脱俗,令乔眉开眼笑。老妇人是位黑人,她坐在门廊 上,拉里猜测她大概是他一生中曾见过的年纪最大的妇女了。在她身上有一种让他感到美好的东西……一种小时候他母亲曾带给他的美好的感觉,她会突然紧紧地拥 抱着他说道:“你是个最出色的孩子,你是艾丽斯·安德伍德最出色的孩子。”老妇人停下来,抬头看着他们说道:
“听我说,照我说的做。走到我能看得见你们的地方来,我的眼睛已经大不如以前了。”
于是他们走近了些,3个人手牵着手,当他们经过那把吉它时,乔伸出手去,弹奏起一支古老的乐曲,并随着音乐慢慢摇摆起来。他们站在一片小小的空地上,像玉米地里的一方小岛。一条泥路通向北面的某个地方。
“你愿意在这个琴上弹一支曲子吗?”老妇人问乔,乔急切地走上去,从老妇人扭曲的手中接过那把旧吉它。他开始弹奏起刚才他们穿过玉米地时听到的曲子,而他比老妇人弹得更好更快。
“感谢主,他弹得真好。我太老了,现在已经没法让手指滑动得那么快了。我得了风湿玻可是1902年我还在“保护农业社”的大厅里演奏过。我是曾在那儿演奏的第一个黑人,可是第一个埃”
纳迪娜问她是谁,他们站在一个看上去似乎太阳只差1小时就要落山的地方。杂草丛生的地上,乔忘情地摇摆扭动的影子一直来回晃动着。拉里希望自己和全家能永远呆在这儿,这是个好地方。然而面无表情的乔和纳迪娜是绝不会让他留在这儿的。
“别人叫我阿巴盖尔妈妈。我猜我是内布拉斯加东部最老的妇人了,而我仍能自己做小饼,你们尽快来看我,在他得到我们的线索之前我们要离开这里。”
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摇摆的影子不见了。乔停止弹奏刺耳的琴弦声,拉里发觉蝇钩挂在老妇人脖子后面了,而她似乎没注意。
“在谁得到我们的线索之前?”纳迪娜问道,拉里希望在它跳出来伤害他们之前,叫她别提这个问题。
“是那个黑衣人。是魔鬼的仆人。我们之间隔着落基山脉,感谢上帝,他们不会让他过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紧密团结在一起的原因。在科罗拉多,上帝托梦于我,给我们指明了一个地方。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因为你们发现了我,别人也会来发现我的。”
“不,”纳迪娜用冷静的声音回答说:“我们去佛蒙特。只去佛蒙特——这只是一个短途旅行。”
“如果你不能击败他,你旅途会比我们的更少。”拉里梦境中的老妇人回答道。她难过地看着纳迪娜说:“在这里你找到的是个好男人,他期望表白自己,为什么你不爱恋他,反而浪费他的热情呢?”
“不,我们要去佛蒙特,去佛蒙特1
老妇人怜惜地看着纳迪娜说道:“夏娃的孩子,假如你不仔细地看清楚,你会进地狱。当你去那儿时,你会发现地狱是冰冷可怕的。”
接着梦醒了,吞噬他的黑暗划破了。然而黑夜中有东西在逼迫他。冷酷无情,接着他很快看见它龇牙咧嘴。
可是就在这时他醒了。天亮了已有半个小时了,当太阳升得更高的时候,笼罩着世界的白雾散尽了,显露出来的特许经销商店看起来就像煤渣而不是木头做的。
他旁边有人,不是昨晚和自己相遇的纳迪娜,而是乔。这男孩躺在他旁边,手指塞在嘴里,在梦中打着哆嗦,好像他被自己的梦紧紧地抓住不放。拉里想知道乔做的梦是否和他自己做的不一样……于是他又躺下来,直到1个小时之后别人都醒了,他仍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雾,想着那事。
他们吃完早饭,把东西包好放到摩托车上时,雾已经散尽,可以上路了。正如纳迪娜说得那样,乔对于坐到拉里身后没有表示任何疑虑不安,还没问他,他就骑上了拉里的摩托。
“慢点,”拉里第四次说道,“我们别着急,那会出事的。”
“好的,”纳迪娜说道,“我真的很兴奋,就像要去探索什么似的1
纳迪娜微笑地看着拉里,而拉里却没笑,当他和丽塔一起去纽约时,丽塔也说过类似的话。就在她死的前两天,她说过那样的话。
他 们在埃普索姆停下来吃午饭,他们嚼着油煎的罐头肉,喝着桔子苏打水。拉里宽慰地发现骑摩托车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糟糕,在许多地方他们完全可以不用严格遵守时 间,甚至可以穿梭于村庄之间,只要有必要就在人行道上慢行。纳迪娜在人行道上行驶时非常小心地减速,甚至在空旷的公路上她也要求拉里不超过每小时35英里 的常速行驰。拉里想,除非碰上坏天气,否则在19点以前他们可以到达斯托威顿。
他们停下来吃晚饭,纳迪娜告诉大家走劳德和戈德史密斯走过的路可以节约时间。
“那儿经常塞车,”拉里充满疑虑地说道。
“我们可以迂回行进。”纳迪娜充满信心地说,“万不得已时我们可以走辅道。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不得不原路返回找出口,绕二级公路走。”
晚 饭后他们试着走了两小时,实际上只遇到了一次交通阻塞,就从北部边界车道的一端开到了另一端。就在过了华纳路口的地方,一个带有一辆小汽车和卡车活动住屋 的小型爵士乐队遭到了杀害,司机和他的妻子,躺在他们的“厄勒克特拉”前排坐上像睡袋的东西里,已经死了好几个星期了。
他们3人一起使劲,把紧紧夹在汽车和活动屋之间的摩托车拉出来了。之后他们由于太疲惫,没有走得更远,那晚拉里没考虑是否去纳迪娜那里,而纳迪娜将毯子放在离他10英寸的地方(男孩隔在他们中间)。那晚拉里太累了,除了睡觉,不想干别的。
第二天下午他们又遇到交通阻塞过不去。一辆拖斗卡车翻了,后面有半打汽车撞在一起。好在他们过了路口仅两英里,于是他们又按原路返回。经过了路口弯曲的斜坡,接着他们感觉累了,没了力气,便在小镇停车处停了下来,休息20分钟。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纳迪娜?”拉里问道。当乔最后一次开口说话时,他曾注意过纳迪娜眼里的神情,此时他推测:“你是教师?”
纳迪娜惊讶地看看他说:“是的,你猜对了。”
“教小孩子?”
“对,是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孩子。”
这说明她为什么愿意留下乔。至少在她眼里,乔小得好像只是个7岁的孩子。
“你是干什么的?”
“很 久以前我常常从长岛约请一位语言治疗专家,”拉里说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来自纽约的笑话的开头,但是我说得是事实。她是为一个名叫“海洋观察”的 学校系统工作,这些小孩有语言障碍,有的是豁嘴,有的是兔唇,有的是聋哑。她过去常说纠正这些小孩的发音缺点正是让这些小孩掌握正确发音的方法之一。给他 们做示范,念单词,再做示范,再念单词。一遍一遍反复,直到与他们头脑里的发音相吻合。当她谈到这种吻合发生时,她给你的感觉就像乔说‘不用谢’一样。”
“我也是吗?”纳迪娜若有所思地微笑着问道:“我爱那些孩子。”
“一种浪漫的想法,对吗?”
纳迪娜耸耸肩,不屑地说道:“小孩子都是好孩子。如果你和他们在一起,你也会变得很浪漫。这没什么不好,你的语言治疗师不喜欢她的工作吗?”
“不,她喜欢,”拉里肯定地回答道:“你结过婚吗?以前?”又来了——一个简单而常用的词“以前”,它虽然只有两个音节,却包含了所有的意思。
“结 婚?不,我从没结过婚。”纳迪娜看起来又有点紧张。“我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女教师,虽然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但感觉上却比实际年纪老。37岁。”拉里情不 自禁地把目光移到了她的头发上,她点了点头,似乎他已经大声说了出来:“你的头发早熟。”她如实地说道:“我祖母40岁前头发就全白了。我想我至少还能坚 持5年。”
“你在哪儿教书?”
“一所私人学校,非常高级的一所学校,常青藤爬满了墙壁,操场上都是最先进的配备。有一个由两辆宝马,三辆奔驰,两辆林肯和一辆克莱斯勒组成的小车队。”
“你一定干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