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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想一头扎进炖肉里,然后大口大口地塞到嘴里,三下五除二地把它吃光。可皮塔制止了我。“那炖肉咱们最好慢慢吃,还记得咱们在火车上的第一个夜晚吗?吃得太多,我都觉得恶心,从那以后我甚至都不觉得饿啦。”
“你说得对,我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一口吃光!”我很遗憾地说。其实我们并不遗憾,我们很理智。我们一人吃了一个蛋卷,半个苹果,鸡蛋大的大米炖肉。我小口吃着炖肉——他们甚至送来了银餐具和盘子——让我们慢慢品尝食物。我们吃完后,我仍然很眼馋地看着饭菜。
“我还想吃。”
“我也是,这样吧,我们等一小时,要是还饿,我们就再吃点。”皮塔说。
“同意,这一小时肯定很长。”我说。
“也许没那么长。”皮塔说,“食物送来之前你说什么来着,是关于我的……没竞争对手……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最后那几句话,我不记得我说过。”我说,希望这里够黑,摄像机照不到我脸红的镜头。
“噢,对啦,这是我心里想的。”他说,“往那边点,我都冻僵了。”
我在睡袋里给他腾出地方。我们斜倚在洞壁上,我的头靠在他肩上,他用胳膊抱着我。我能感觉到黑密斯在说——要保持这个姿势。“那么,我们一共五个人,你没注意别的女孩吗?”我问他。
“不,我看了几乎每个女孩,可只有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持久。”他说。
“你喜欢一个‘夹缝地带’的女孩,你爸妈一定很吃惊吧。”我说。
“是有点,不过我不在乎。不管怎样,如果咱们能回去,你就再不是‘夹缝地带’的女孩,而是‘胜利村庄’的女孩喽。”他说。
没错,如果我们赢得比赛,我们每人会得到一所专为饥饿游戏胜出者准备的房子。很久以前,饥饿游戏起始阶段,凯匹特在每个区各修建了十二所漂亮房子。当然,我们区只有一所房子有人住。
说到这儿,我心里感到很烦乱。“那,我们唯一的邻居只有黑密斯了!”
“啊,这很好吗,”皮塔说,紧紧搂了我一下。“你、我还有黑密斯,很舒适。野餐呀、生日宴会呀,我们还可以在冬日漫长的夜晚围坐在火边,讲饥饿游戏的故事。”
“我跟你说,他讨厌我!”我说。黑密斯变成我的新朋友,这太可笑了。
“有时候他也许是,可他严肃起来的时候,我没听他说过你一句坏话。”皮塔说。
“可他从来都没严肃过!”我反对道。
“也是啊。我想说谁来着?噢,对了,西纳喜欢你,主要是因为他给你点火时,你没逃跑的缘故。”皮塔说,“至于他,黑密斯……嗯,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躲开他,他是不喜欢你。”
“我原以为你会说我是他最喜欢的人。”我说。
“他更讨厌我,”皮塔说,“我觉得他和大多数人都格格不入。”
我知道观众很喜欢我们拿黑密斯寻开心。他参与比赛的时间太长了,对一些人而言,他已经是张太过熟悉的面孔。自从他在收获节仪式上从台上栽下来以后,他已家喻户晓。此时此刻,肯定有人已经把他从控制室拽出来,接受关于我们的采访。不知道他又会编出什么样的瞎话。他的处境很不利,因为多数指导老师都有搭档,他们可以相互帮衬,可黑密斯得随时准备应战。有点像我在竞技场孤军奋战的情形。他又喜欢喝酒,又要保持清醒,还要设法让我们活下来,我纳闷他是怎么应付这一切的。
很可笑,我和黑密斯私下处得关系不太好,可也许皮塔说得对,我们很相像,在很多事情上,我似乎和他也心有灵犀:例如送礼物的时间控制,在他迟迟不给我水时,我知道已靠近水源,再如咳嗽安眠糖浆不是用来给皮塔止痛,还有现在我该上演的浪漫故事。其实他没花很多力气跟皮塔沟通,也许他觉得对皮塔而言,一碗肉汤就是一碗肉汤,而我却能看出这其中的玄机。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惊异于我脑子里出现这个问题时间之久,也许因为直到最近我才对黑密斯产生好奇心吧。
“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谁?做到什么?”皮塔问。
“黑密斯,他是怎么赢得比赛的?”我说。
皮塔想了半天,没有回答。黑密斯身体强壮,可在块头上比不上加图和萨里什。他也不特别英俊,不是能让赞助人给他大把礼物的那种。而他又性情乖戾,很难想象有人愿意跟他搭伴。只有靠一种方法黑密斯能赢。我刚说出原因,皮塔也脱口而出。
“他比别人聪明。”皮塔说。
我点点头,没再吱声。私下里我又觉得,黑密斯清醒的时间是否够长,来保证我和皮塔活下去,因为他觉得我们有足够的智慧活下去。也许他并不总是醉醺醺的。也许,当指导老师的起始阶段,他确实帮助过选手,慢慢地他觉得难以忍受。指导两个孩子,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确实痛苦异常。我意识到,如果我能从这里出去,那么,一年一年又一年,这也将成为我的工作。为十二区的女孩做指导,真不情愿。我决计不去想它。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我觉得还得吃点什么。皮塔自己也太饿,不能与我争辩。我们舀出两勺米饭炖肉,正准备吃,国歌响起来了。皮塔从石缝里朝外面的天空看去。
“今晚什么也看不见。”我说,对肉炖米饭的兴趣远大于空中的影像,“不会有什么事,我们也不会听到炮声。”
“凯特尼斯。”皮塔轻轻地说。
“什么?我们是不是要再分一个蛋卷?”我问。
“凯特尼斯。”他重复道,可我还是没太在意。
“我要分一个,但我把奶酪留到明天。”我说。我看到皮塔只盯着我,“什么?”
“萨里什死了。”皮塔说。
“他不可能。”我说。
“准是打雷时鸣炮,咱们没听见。”皮塔说。
“你肯定吗?我是说,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我不知你是怎么看到的。”我说。我把他从石缝边推开,向外面漆黑的雨夜看去。大约有十秒钟,我看到萨里什扭曲的图像,这么说,他真的离去了。就这么走了。
我怔怔地跌坐在石壁旁,暂时忘了手里的活计。萨里什死了。我本应高兴,不是吗?又少了一个对手,一个强劲的对手。可我并不高兴,我脑中浮现出的全是萨里什放我走的情形,他为了露露——那个腹部中矛的女孩——而放走了我。
“你没事吧?”皮塔问。
我耸耸肩,心里乱乱的。我两臂相交,贴近自己的身体,尽量掩饰自己的真实感情。否则,谁会赞助一个为其他选手死亡而痛惜的人呢?露露是另外一回事,我们是伙伴。而她又很小。可此时无人理解我对萨里什故去的哀痛。一个词在我的脑海涌现:谋杀!感谢上帝,我没喊出来,不然在竞技场对我也一点好处没有。我支支吾吾地说:“事实上,如果咱们赢不了……我希望萨里什赢,因为他放走了我,还有就是露露。”
“是的,我明白,可这也就是说咱们离十二区更近了。”他把一盘食物推到我手里,“吃吧,还热着呢。”
我大口吃下米饭炖肉,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可米饭在我嘴里打转,好容易才咽下去。
“这也就是说加图会来找咱们。”
“没准他又拿到给养了。”
“他应该也受伤了,我猜。”
“为什么这么说?”皮塔说。
“因为萨里什在倒下之前肯定和加图有一场恶斗,他那么强壮,他们又是在他的地盘里。”我说。
“加图越是受伤,就越厉害。不知道狐狸脸怎么样?”
“噢,她很好,”我气呼呼地说,一想起她藏到宙斯之角,而我却没想到,至今还愤愤不平,“没准找到萨里什比找到她还容易。”
“也许他们找到彼此,而我们可以直接回家了。”皮塔说,“可我们放哨时要加倍小心,有几次我都打盹了。”
“我也是,”我承认,“可今晚不行。”
我们默默地吃完饭,皮塔提出先放哨。我钻进睡袋,躺在他身边,把搭盖盖上,好挡住摄像机镜头。我需要一点私人空间,释放自己脸上的表情。在搭盖下面,我默默地对萨里什说再见,并感谢他救了我一命。我暗暗许愿,一定要记住他,如果我赢了,会帮助他的家人,还有露露的家人。然后我蒙眬睡去,肚子饱饱的,身边还有皮塔的温暖。
皮塔叫醒我时,我一下子闻到了奶酪的味道,他正举着半个蛋卷,上面是白色的奶酪和苹果片。“别傻了,我还想吃,这是你的一半。”
“噢,好。”我说,马上咬了一大口。香浓的奶酪和波丽姆做的奶酪一个味,苹果又甜又脆,“唔!”
“我们面包房经常做奶酪,还有苹果小馅饼。”他说。
“肯定挺贵的吧。”我说。
“太贵了,我们家都吃不起,除非放的日子太长,不新鲜了。其实,我们吃的所有东西都放的日子不短了。”皮塔说。他把睡袋拉上去,不到一分钟,他就睡着了。
哈,我原来总以为店主们日子过得很舒服。是啊,皮塔总有足够的食物,可老吃不新鲜的面包,那种又干又硬,没人想吃的面包,也挺糟的。我们呢,我们家的粮食是按日领回的,所以我们吃的多数时候都是新做的,只是不知道第二天粮食是否还接得上。
我担任警戒时,雨不是慢慢地下,而是突然停了。倾盆大雨已经停歇,只有水滴从树枝上慢慢滑落,我们身边的小溪哗哗地流淌着。天上升起一轮满月,很美,即使不戴眼镜,周围的一切也能看得很清楚。我看不出月亮究竟是真的,还是大赛组织者制作的一个影像。我回想起离家前一晚月亮是圆的,盖尔和我在最后的几小时打猎时,看着它升起来。
我已经离家多久了?我约莫着来竞技场已经有两周了,再加上在凯匹特准备的一周,也许月亮又该圆了。不知怎的,我特别渴望此时高挂天空的就是我们家乡的月亮,是我在十二区看到的同一个月亮。这样,在一切都是虚构的竞技场的超现实世界里,总算有点真实的存在。
还剩下四个人。
我第一次思考自己回家的可能性。我想到了荣誉,想到了财富,想到位于胜利者村属于自己的房子。妈妈和波丽姆可以和我一起住在那里。再也不用担心挨饿,这是一种新的自由。然后呢?……怎么样?我每天的生活会是什么样?以前每日都在为三餐奔波,现在改变了,我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这么一想,我感到心里一阵发慌。我想到了黑密斯,他很富有,可他的生活又怎样?他独自一人,没有妻子儿女,他大部分醒着的时候都醉醺醺的。我可不想落到这种地步。
“可你不会孤独的。”我轻声对自己说。我有妈妈和波丽姆。嗯,现在是这样,然后呢?……波丽姆长大了,妈妈过世了,我不愿想以后的事。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结婚,不会冒险把一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来,因为胜利者也不能完全保证自己孩子的安全,孩子的名字会和其他人的名字一起放到收获节仪式上的大玻璃球里,我发誓永远不会让这一幕重演。
太陽终于升起了,陽光透过石头缝隙射进来,照在皮塔的脸上。如果我们真能回家,他的生活会变得怎样?这个令人费解可又善良的男孩会编织出令人信服的谎言,让整个帕纳姆国人都相信他已疯狂地爱上了我。而且我也承认,有几次,甚至我都相信了他。至少,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我们救过彼此的命,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无论怎样,他永远都是那个送给我面包的男孩,是好朋友。除此之外……我感觉盖尔的灰眼睛一直在跟踪着我和皮塔,从十二区直至竞技场。
我躺得不舒服,挪了挪身子,又转过身摇摇皮塔的肩膀。他睁开惺忪睡眼,当他清醒过来,目光落到我脸上时,他一下把我推倒,长长地亲吻了我。
“我们在浪费打猎时间。”我最后挣脱了他,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那么,咱们空着肚子是不是更容易打到猎物?”
“不啊,”我说,“咱们吃饱了再去,会更有劲。”
“算我一个。”皮塔说。我把剩下的米饭炖肉递给他,他很吃惊,“都吃了?”
“咱们今天再把它挣回来。”我说。我们大口吃起来。就算是凉的,这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我放下叉子,把最后的一点肉汁用手指刮起来。“艾菲·特琳奇看见我这样子肯定会撇嘴。”
“嘿,艾菲,看这个!”皮塔说着,把叉子扔到身后,用舌头把盘子舔干净,同时发出很大的心满意足的声音。然后他朝她来了个飞吻,叫道,“我想念你,艾菲!”
我用手捂住他的嘴,可我自己也笑起来。“别叫了,弄不好加图就在洞外面。”
他抓住我的手,拉到一边,“我在乎什么?现在有你保护我。”皮塔说,一下把我拉到他跟前。
“别闹了。”我急了,想从他手中挣开,可他还是抢先吻了我。
我们打好行囊,来到洞外,立刻严肃起来。过去的几天,加图在追踪萨里什,我们躲在大雨的洞中,紧张的情绪得到暂时的放松,好像度过了一个假期。现在,虽然陽光明媚,天气和暖,可我们两个都觉得又回到了饥饿游戏中。我把刀子递给皮塔,无论他原来曾有过什么武器,现在早已不知去向,他把刀子别在腰里。我最后的七支箭——原来的十二支,在爆炸中用掉三支,宴会时用了两支——在松垮垮的箭袋中哐啷哐啷响。我不能再失掉自己的箭了。
“他正在找咱们呢。”皮塔说,“加图不是那种等着猎物上门的人。”
“如果他受伤了——”我说。
“没关系,”皮塔打断我的话,“只要他能挪动,就肯定在找咱们。”
下了几天雨,两岸的水已经涨高了几英尺。我们停下来往水瓶里灌满水。我检查了一下几天前下的套,什么也没打到。在这样的天气里,也不奇怪。另外,在这一区域,我没见过很多动物的踪迹。
“如果咱们要打到猎物,最好回到我原来打猎的那块地方。”我说。
“听你的指挥,你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了。”皮塔说。
“小心观察周围,”我说,“尽量走石头上,没必要给他留下足迹。你要为咱俩仔细听着四周动静。”现在已经很清楚,爆炸彻底弄聋了我的左耳。
我走在水里,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可我不肯定皮塔的伤腿是否能经得住溪流的冲力。尽管药物已起到消炎作用,可他还很虚弱。我头上的刀伤还挺疼,但已过了三天,不流血了,不过我头上还打着绷带,以防外部冲击再次把伤口扯开。
沿着溪流向上游走的时候,我们经过了皮塔在草和泥里伪装自己的地方。还好,在大雨和激流的冲刷下,一切痕迹都荡然无存。这就意味着,如果必要,我们可以返回石洞。否则,我不会冒险让加图跟在我们后面。
越往前走,石块变得越小,由大石块变成小石块,最后变为鹅卵石,我松了口气,我们又回到铺满柔软松针的平缓的森林地带。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有一个问题,拖着一条坏腿在乱石满布的地方行走,肯定会产生噪声,就是在铺满松针的柔软的地面行走,皮塔的脚步声也很大。我越想着声音大的问题,就愈发感觉皮塔脚步声很大,好像跺脚一样,我扭过头看着他。
“怎么啦?”他问。
“你的脚步得轻点,”我说,“忘了加图了吧,你把方圆十英里的兔子都吓跑了。”
“真的?”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们又往前走,他的脚步声稍微小了一点,可就算只有一只好耳朵,他的声音放在平时也足以让我跳起来。
“你能把靴子脱掉吗?”我建议他。
“在这里?”他以怀疑的口气问,好像我要他光脚在火炭上走似的。我不得不提醒自己他还很不适应森林,那里是十二区围障外的可怕禁区。这时我又想起盖尔轻盈的脚步。他的声音那么小,真奇怪,当树叶掉光的时候,即使不追赶猎物,悄声地在地面上走也很困难。我敢肯定,他正在家里笑呢!
“是的,”我耐心地说,“我也脱掉,这样咱俩声音都轻得多。”这么说就好像我也发出挺大声音似的。随后,我们俩都脱掉靴子和袜子。声音是小些了,但我肯定他正用力踩折每一根树枝。
不用说,虽然花了几个小时才走到我和露露原来的宿营地,但我一个猎物也没逮到。如果细流平缓,还可以抓鱼;可现在溪流很急。我们坐下休息喝水时,我琢磨着能有什么办法。我留下皮塔采摘植物根,自己去打猎。那样,他就只有一把刀用于自卫并对付加图的长矛,加图显然占有优势。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他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去打猎,之后再来找他。可我感觉以他的自负性格,他是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凯特尼斯,”他说,“咱们得分开,我知道我把猎物都吓跑了。”
“只是因为你的腿受了伤。”我说,很体谅他。实际上,这也只是一个小问题。
“我知道,”他说,“那你干吗不继续往前走?给我说说哪些植物能吃,这样咱俩都能有活干。”
“加图来追杀你,就不好了。”我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可听上去好像还是我觉得他是弱者。
令人吃惊的是,他只笑笑。“你瞧,我能对付加图,我以前跟他较量过,不是吗?”
是的,他干得很棒,结果躺在泥地上差点死掉,这是我想说的,可我不能这么说。他确实和加图正面冲突,并救了我一命,我试着用另一种策略说服他。“你爬到树上担任岗哨,我来打猎,你看怎么样?”我说道,尽量使他的工作听上去很重要。
“你告诉我什么能吃,然后你去弄点肉吃,你看怎么样?”他说,模仿着我的口气,“只是不要走远,万一你需要帮助呢。”
我只好叹口气,告诉他哪些植物根、哪些野菜能吃。我们确实需要食物,毫无疑问。一只苹果、两个蛋卷和李子大的一块奶酪坚持不了多久。我只向别处走一小段距离,也希望加图还在离此很远的地方。
我又教会他一种鸟鸣——不是露露的那种优美曲调,而是一种简单的两个音符的鸣叫——这样我们可以彼此联络,报个平安。幸运的是,他很快学会了。把行囊留给他,我就去打猎了。
我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一岁,以前的安全活动范围以篱笆为界,现在以皮塔为标,我只允许自己走出离皮塔二十也许三十码的距离。尽管离得不远,皮塔不在跟前,森林里又重新活跃着动物的身影和声音。听到他发出的鸟鸣,我很放心,又往稍远的地方走去。很快,我就打到了两只兔子和一只肥肥的松鼠。我觉得够了,可以再下一些套,抓几条鱼,再加上皮塔挖的植物根、野菜,就够吃一阵子了。
我开始往回走。想到有一会儿没联系了,我马上发出鸟鸣,但没有回音。我赶快往回跑,很快,我看到背包,旁边整齐地放着一堆植物根,地上铺着的一块塑料布上摆着一层浆果,太陽斜斜地照在上面。可他在哪儿?
“皮塔!”我喊道,心里一阵慌乱。“皮塔!”旁边的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音,我举箭射去,差点穿透皮塔心脏。幸运的是,我在最后一秒钟拉高弓箭,箭正好射在他左边的一棵橡树干上。他向后跳了一步,把手里捧着的浆果扔了一地。
我又惊又气,“你干什么呢?你应该待在这儿,不要到林子里乱跑!”
“我发现溪边有些浆果。”他说,被我的愤怒搞得一头雾水。
“我鸟鸣,你怎么没有回音?”我抢白他说。
“我没听见,水声太大了吧,我想。”他说。他走过来,把双手放在我肩上,这时我才发现我在发抖。
“我以为加图杀了你!”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不,我很好。”皮塔把我拥在怀里,可我没有反应。“凯特尼斯!”
我把他推开,极力镇静下来。“如果两个人约好用一个信号,他们就得这么做,要是有一个人不回答,那就是说他有麻烦了,咱们说好了?”
“好的!”他说。
“好的。因为露露就是这么出事的,我眼看着她死去!”我说。我转过身背对着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尽管我自己的瓶里还有水。我不打算原谅他。我注意到那些食物,苹果和蛋卷都没动,可奶酪显然有人拿走了一些。“我不在时,你还一个人吃东西!”其实,我并不在乎,只是想找他的茬。
“什么?不,我没吃。”皮塔说。
“噢,我猜是苹果吃了奶酪。”我说。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吃了奶酪。”皮塔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像是在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发脾气。“可不是我,我一直在溪边摘浆果,你想来点吗?”
我其实挺想吃的,但我不想这么快就这么算了。我走过去看着这些浆果,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品种。噢,不,我见过,但不是在竞技场。尽管外形很像露露说起的那种浆果,但却不是,也不像我在训练中认识的浆果。我俯身拿起一些,在指间翻弄着。
爸爸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这个不能吃,凯特尼斯,永远都别碰这个。这是‘索命果’,还没到肚子里,你就会被毒死。”
就在这时,炮声响了。我一闪身,以为皮塔会应声倒地,可他只抬了下眉毛。直升机在约一百码外的地方出现,把狐狸脸干瘦的身躯吊到空中。我可以看到她的头发在陽光下闪着红色的光。
刚才我第一眼看到奶酪时,就应该想到是她……
皮塔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向一棵树推去,“往上爬,他一会儿就会到,咱们在树上攻击他更有利。”
我镇静下来,制止住他。“不,皮塔,她是你杀死的,不是加图。”
“什么?我从第一天起就没见过她,我怎么会杀死她?”他说。
为了回答他的问题,我举起手里的浆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