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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人在枯野中焚烧落叶,远处不时有几许浓烟袅袅升起。初冬的太阳虽然明亮,室外的风速却十分强劲。从前乘坐火车,总是可以从车窗看到树叶摇曳生姿以及家家户户庭院前的翟麦盛开的景象,自从有了时速高达二百公里的新干线之后,在车上就只能约略欣赏到笼统遥远的景物。而且,已经迈人冬季的现在,群山遍野已失去鲜绿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疮痍的土褐色。
列车已经穿过浓尾平野,开进峡谷的洼地。
芳子凝视枯黄的山脉,思考着今天的行程。
大约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抵达京都了。到了京都之后必须立刻赶去旅馆,与已经先到的摄影师泽田会和,再一起前往抵园的饭馆采访。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制作“京都的年菜”专辑,饭馆方面应该已经把料理准备好了。
新年就快到了,每一家妇女杂志无不争相介绍应景的年菜,虽然在制作专辑的手法上并无创新之处,不过芳子这次要的是,家庭主妇可以自己动手作的简易年菜,至少内容不会和其他杂志有雷同之处。
料理的介绍是妇女杂志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年轻的编辑下厨的经验比较少,采访时往往不得要领,因此总编辑才指定由芳子负责这个专栏。
“我想这次还是找松永比较妥当。”
总编辑纯粹为松永的摄影资历较深才这样决定的。
但是,芳子实在无法答应再和松永共事。她担心自己接受这项工作,会被松永误认为有意再续前缘。
当然,只要芳子坚守立场,就应该不会有问题发生才对,如果摆明纯粹是为了工作而共事,松永也势必拿她莫可奈何。
然而,理论上如此,事实上芳子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信心。
就算松永不做出什么不正派的举动,但倘若芳子的态度过于拘谨,采访工作可能还是无法顺利进行。况且,和曾经发生关系的男人一起旅行,就是芳子所极力避免的事。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自制,本身的行为就应该谨慎一点才对。
于是,芳子大胆地向总编辑提出申请。
“摄影师不要找松永,你认为泽田怎么样?”
泽田比松永年轻十岁,最近的一些作品都相当杰出。
“我认为他应该可以拍出一种全新的感觉。”
总编辑经过短暂的考虑之后,总算答应了。
“如果你认为好的话,那就派泽田去好了。”
因此,这次的采访,才得以成行。
然而,与泽田同行,芳子虽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一点后悔。
她放弃了和松永同游京都的难得机会。
她虽然对总编辑保证泽田不错,事实上,泽田能否把这专辑拍好,她根本没有把握。
料理的拍照看似简单,实际上却相当困难。被拍照的东西虽然固定不动,角度较好掌握,至于要拍出材料的色泽与新鲜感,那就全凭真功夫了。
除了工作上的不安,还有一点令芳于无法释然。
决定这次京都之行后,她发觉丈夫的行动出现可疑之处。
自从上次争吵以来,她认定丈夫有悔过之心,不曾再和机场看到的那个女人见面,然而,观察丈夫最近的态度,她看得出丈夫的花心又开始静极思动了。
她是半个月前开始感觉不对劲。那天,丈夫在临出门时,说了一句“今天我可能会晚一点……”,便慌慌张张地走了。
她当时就觉得丈夫的态度有点反常,结果,他晚上将近十一点钟回来时,竟然又买了一盒蛋糕。
丈夫根本没有买过什么点心,这种举动实在有点反常,果不其然,他的西装口袋里摆了一把旅馆房间的钥匙。
近来旅馆的钥匙都倾向于轻巧化,携带上相当方便,芳子仔细一看,上面还刻着旅馆的名称以及房间的号码。丈夫不曾在东京投宿旅馆,而且他既已回家,身上却带着旅馆的钥匙,说什么都不合常理。芳子当时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丈夫好一会儿,发觉他虽然没有喝酒,却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尽管如此,当芳子对他说“累了吧!早点休息好了。”他却依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肯回房睡觉。
非但如此,他还非常自满地指着蛋糕问道:“怎么样?很好吃吧!”,而且他自己也吃了两个。
第二天早上,他藉故早上有开刀手术,提早了三十分钟离开家。
丈夫出门后,芳子立刻打电话到柜台询问,才知道退房手续尚未办妥。
挂断电话,芳子似乎看到了丈夫惊慌失措地跑到旅馆退房的模样。
更可笑的是,修平居然以早川修一这个名字登记住宿。可能他作贼心虚,不敢使用本名吧!这件事虽然十分滑稽,但是芳子已经可以确定丈夫的老毛病又犯了。
芳子不知道这次丈夫的对象是谁,不过看情形,可能还是上次那个女人。
都已经快五十了,丈夫居然不吸取上次争吵的痛苦教训,还敢动其他女人的脑筋!
“男人的性欲就像水坝一样,时间一到就必须泄洪一次,这个时候与之发生关系的女人,不过是位于水坝下游的河川罢了。”
芳子从前曾读过某评论家所发表的这段文字,不过,她怀疑丈夫在外面找女人,真的只是为了发泄生理上的欲望吗?
倘若单纯地站在修平的立场上来看,这几个月来他始终没有向芳子求欢,欲望的郁结是显而易见的。
在这段期间内,如果修平要求的话,芳子说不定会答应,然而,自从在机场看到那个女人之后,她明白就算以后再和丈夫亲密,也无法恢复过去的感觉。
修平似乎也察觉到芳子这种心态,然而,如今他竟又再度花心,实在令芳子感到无比的震撼。
尤其,丈夫和上次那个女人重续前缘,是否象征他们两人之间的绊已经很深了?
幸好,看修平的表现,似乎没有离婚的打算。
修平虽然再度花心,态度却比以前好得多,偶而还会说几句安慰的话,譬如前天,他就问到“圣诞节到了,你要什么礼物?”
当然,芳子绝不会被一个微不足道的礼物给骗倒,一旦她接受礼物,无异于认同了丈夫花心的行为。
她不想说什么男女平等之类冠冕堂皇的论调,然而,如果以为认同丈夫的花心,就能确保家庭的安定,却又显得太愚蠢了。这种无谓的忍让,和丈夫趾高气扬地对妻子说:“我虽然花心,却一定要忍耐”一样,是偏颇不公的。
这半个月以来,芳子为他们过去十多年来的婚姻生活作了一番巡礼。
新婚时她深信夫妻之间即使争吵,只要事后向对方道歉,感情自然会立刻恢复。她认为“夫妻床头吵床尾和”“夫妻愈吵愈恩爱”的说法绝非空穴来风,事实上当时他们在争吵后也的确能恩爱如初。
然而自从上次争吵之后,他们就一直处于冷战状态,根本没有机会愈来愈恩爱。不可思议的是,在冷战的过程中,他们的感情居然也没有相对地持续恶化。
芳子起先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几番思索之后,她终于发现真正的原因可能是她已经习惯于这种冷战状态。事实上,对于丈夫的再度花心,她已经不像上次那么惊惶失措,而且,有时候甚至想干脆离婚算了。
有一段时间,芳子认为即使丈夫背叛自己,自己应该更加坚定,不能再踏错脚步,然而,如今她已丧失那种顽强的意志。
既然丈夫搞婚外情,我也要自由地飞舞。
想到这里,芳子的心情就格外轻松,松永的影子便自然而然地又重回到她的心灵。
望着初冬的枯野,左思有想之际,新干线已经穿过山科的隧道,抵达了京都。
芳子穿上皮制的短上衣,右手提着旅行袋,走下月台的楼梯,来到车站前的计程车招呼站。
新干线行驶到米原附近时,天气曾经转阴,京都却非常晴朗,在寒冷的初冬天空下,可看到那座有名的宝塔。
芳子搭上计程车,直驱位于四条的旅馆。由于并不是什么假日,路上的交通相当顺畅。
“如果和他来的话……”
凝视着在冬阳笼罩下的京都街景,芳子又想起了松永。
“工作、工作……”
她赶快制止自己又陷入无可救药的感情情绪中,开始计划着今天的工作该如何进行。
首先,到了旅馆就立刻办理住宿登记,然后打电话给饭馆的师傅,再到大厅和泽田会合。
经过喧闹混乱的河原町街,抵达旅馆时,已经两点了。
芳子走到柜台,报出自己的姓名和公司名称,并填妥住宿表格,柜台服务员随即拿出一张纸条。
“有人留言给你。”
芳子以为编辑部突然有什么急事,打开来一看,上面第一行写着:“松永先生给速见太太的留话。”
芳子立刻从正文看起。
“我另外有事来到大阪,八点左右会在,请你打电话到下面这个地方给我,好吗?”
看着写在纸条下方的电话号码,芳子感到十分惊讶。
她正在为自己没有和松永一起来京都而后悔不已,没想到他似乎看准了芳子的心意,刚好就在此时送上这么一张便条。
芳子办完住宿登记手续,回到下榻的房间之后,把纸条又看了一遍。
“松永先生给速见太太的留话”,这一行字是柜台服务生写的,他把松永写成另外两个同音异义字,不过松永来到大阪,应该是错不了的。
芳子情不自禁地拿起电话听筒,立刻发觉这个时候松永不在,便又放下了。
“我打去问问看到底有没有松永这个人,应该没关系才对。”
说服了自己,芳子又拿起听筒,拨了纸条上写着的那几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立刻有人来接,芳子说出松永的名字,对方表示他出去了。
确定松永已经来到大阪之后,芳子心满意足地带着采访必备的东西,到大厅和泽田会合。泽田是第一次到京都工作,心情相当紧张,两个钟头前就到了。
“除了应景的年菜之外,你最好也拍一点京都的街景,也许能拍出一点新年的气氛。”
芳子把她在新干线整理的构想说出来,泽田却面有难色。
“可是,想在十一月捕捉到正月的气氛,不是太难了吗?”
“现在当然拍不到真正的正月风景罗!”
“那么,我就拍一点鸭川和东山附近的景色好不好?”
“那倒不如拍一些山茶花盛开的庭园,或是具有冬日气息的竹林,可能更有变化一点。”
“那么,就这么办吧!”
由于年轻的关系,泽田对芳子言听计从。
“我们先拍那些应景的年菜,那些街头风景等明天再拍好了。”
突然,芳子想到松永已经来到大阪这件事,但立刻站了起来,希望能够暂时忘掉。
“你是不是常来京都?”
在旅馆前叫了一辆计程车,并排坐定之后,泽田问道。
“对啊!大概一年来个两、三次,不过都是为公事而来。”
“我听说这次工作是速见太太你向总编辑指名要我合作的,我心里真是万分感谢,你不知道很久以前我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和你共事。”
泽田生硬地低下头,芳子苦笑着回答:
“我也一直希望能和你共事。”
“老实说,我很少拍料理这类的东西,所以没什么信心,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请你尽管指教。”
大约十分钟后,计程车抵达了位于抵园的饭馆。
芳子以前也采访过这家饭馆,跟老板和老板娘的交情还算不错。
寒暄几句之后,他们把照相机架设在里面的接待室,展开应景年菜的摄影工作。年轻的泽田把每一道年菜都试拍了一张,拿给芳子过目,彼此交换一下意见,才迈人正式拍摄的阶段。
如果和松永一起采访,芳子可以轻轻松松地把拍摄工作交由他全权处理,但对于泽田,芳子就不放心这么做了。
因此,花掉了预定的三个小时,工作才算告一段落,而天色也暗了下来。在拍摄过程中,芳子酌量地品尝了每一道菜,所以肚子并不怎么饿,但是天气却愈来愈冷。
“我们找个地方吃点热东西吧!”
回到旅馆放下摄影器材之后,芳子和泽田又一起走到街上。
“甲鱼好像可以驱寒哎!”
“我没有吃过甲鱼那种东西。”
“那就去吃吃看吧!”
穿过花见小路的四条,再往东走一点,有一家专卖甲鱼火锅的小料理店。在柜台边坐定后,泽田低声问道:
“这家店你很熟吗?”
“也不是很熟,只是偶尔来一次。”
“我来过京都好多次,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地方,我都是在旅馆附设的餐厅或食堂吃饭。”
由于气温很低,他们叫店家把酒烫热,然后倒在酒杯里,互敬对方。芳子突然忆起和松永第一次来京都的情景。当时采访的主题是京都的秋景,工作结束后松永就带着她来到这家小吃店喝酒。
“甲鱼原来是那个样子啊?”
在东北出生的泽田是第一次看到甲鱼,十分恐惧地望着厨师手上的东西。
“甲鱼的血可以喝吗?”
“只要加一点酒就很容易人口了。”
泽田在聆听厨师说明时,芳子瞄了手表一眼,八点正,松永应该已经回到大阪的旅馆了。但是,芳子却喝到微醺时,才走出店外。
“真不好意思,让你请客。”
“这顿饭并不是我请的。”
和摄影师一起出差时,住宿费和餐饮费都由编辑支付,不过这些钱都可以向公司申请。
“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带我到这么好的地方来。”
泽日由衷的感谢,使芳子又想带他到其他场所晃一晃。
“我们到酒吧去坐一坐好不好?”
“这样可以吗?”
“没关系的。”
公司对于出差经费的限制不算严格,不过员工们都有分寸,如果没有任何理由,却擅自跑到高消费额的地方喝酒,当然会挨总编辑的骂。
就拿现在这种情况来说,刚才到小料理店的花费已经是经费的最高限额,如果还有其他开销的话,可能必须向公司略作解释,倘若公司不肯支付,那么出差员工就要自己垫付了。
芳子本来不是那么慷慨的,而是今天晚上她的心情太好了。采访工作顺利完成,泽田又是很好的合作对象,最重要的是,她收到松永的留言。
越过花见小路,他们走入一家位于史园新桥的酒吧。这里本来是茶艺馆,如今一楼已改成有服务生坐台的酒吧,共有两个圆型柜台和包厢。和泽田并排坐在柜台边后,他立刻又把脸凑在芳子耳边,问道:
“你是这里的会员吗?”
“不是,怎么了?”
“那他们为什么在入口处写着‘非会员请勿进人’?”
“那大概只是为了杜绝暴力团体前来闹事的幌子吧!”
泽田点点头,十分好奇地环顾四周。
“请问要点些什么?”
柜台里的服务生问道,于是泽田点了威士忌。
“给我一杯清酒。”
芳子说完之后,泽田立刻挨近问道:
“这样好吗?”
“为什么不好”
“在这种地方喝清酒,不太协调吧!”
“可是,我觉得清酒比威士忌好喝。”
“我不敢苟同。”
这时,老板娘从楼上的接待室走了下来。
“是速见太太啊!真高兴你来了。”
老板娘拥有京都美女的典型瓜子脸,笑起来相当亲切。
“我今天下午就来了,刚刚才结束工作,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摄影师泽田君。”
“原来如此,幸会幸会。”
被老板娘这么亲切地问候,泽田慌慌张张地把两手摆在柜台上,深深低下头去。
“速见太太要喝什么酒?”
“我已经点过了。”
老板娘转向邻座的客人寒暄时,泽日再度慎重地行礼致意。
“这种地方你居然也很熟!”
十年前,芳子和修平首度光顾这家酒吧,后来就成为常客,不过她觉得没有向泽田说明的必要。
“今天和速见太太一起来,学了不少东西。”
泽田的酒量很浅,和他的体型极不相称。芳子看他满脸通红,遂结帐离开酒吧,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明天早上我们去拍庭院的风景,八点在地下室的日本料理食堂会合,好不好?”
坐上计程车后芳子问道,泽田又低下头来。
“今天实在谢谢你。”
“男人不应该常常给人家行礼的。”
抵达旅馆时,柜台服务生又交给芳子一张留言。
芳子拿着纸条在五楼和泽田分手,走进房间。
进门后芳子立刻躺在床上,平常她都只是喝一小瓶清酒,今天却喝了整整两瓶。
她闭上双眼,享受着微醉时的奇妙感觉,枕边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芳子看了摆在床头柜上的时钟一眼,确认已经十一点之后,才拿起听筒,立刻听到松永的声音。
“喂……你刚回来吗?去哪里了?”
“我去喝了一点酒。”
“你看到了留言了吧!我不是写着要你打电话到大阪来吗?”
松永似乎有点不耐烦。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忘记了是不是?我刚才不知道打了多少通电话给你了。”
其实,芳子非但没忘记松永的留言,相反地,心里始终惦记着这件事。
“今天晚上你会待在旅馆里吗?”
“当然罗!”
“那么我待会儿过去你那里。”
“你现在不是在大阪吗?”
“我现在就过去,大约一个小时后能到,你等我一下。”
松永难得如此积极。
“好不好?”
“好啊!”
芳子答应之后,随即叹了一口气。
她常常觉得自己的体内潜藏了两个自我,虽然共同拥有一个形体,想法却截然不同,一个谨守传统礼教,另一个则以自己的好恶作为行动基准。刚才答应和松永见面的,大概就是后者。
芳子从水壶里倒出一杯水,然后一口气喝完。
喝醉时灌一杯凉开水,感觉非常舒服。
刚回到旅馆时,芳子本来打算赶快卸妆,洗澡洗头,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然后就睡觉。但是,松永待会儿要来,势必无法在浴缸里洗个舒服,而且现在洗头发,一时也干不了。
于是,芳子放弃了洗澡的念头,打开电视,又向客房服务部点了一杯咖啡。
就寝之前喝咖啡难以入睡,但是,倘若松永要来的话,睡不着反而是一件好事。
芳子一边悠闲地喝着服务生送来的咖啡,一边想着松永。
他真的来大阪了吗?尽管他说一小时以后可以抵达京都,芳子依然半信半疑。
松永是个保守含蓄的男人,不太会勉强别人,平常说话也总是慢吞吞的,可是今天晚上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在还没有确定芳子的意向之前,就断然地表示要从大阪赶来京都,而且说话的口气几乎是用吼叫的。
最近,松永表现出前所未见的积极,像上次约芳子去听音乐会,也是采取强迫中奖的方式。
回想起来,松永是在芳子开始逃避他之后,才变得比较积极。芳子愈逃避,他就愈执拗。这种做法虽然使得他身上特有的优越气质消失无踪却反而增添了几许大男人的气概。
其实,芳子现在有点要恶作剧的心里,她想试试看松永究竟能为她积极到什么地步。
从前,只要想到松永,芳子就会什么事都做不下。如果松永和其他编辑出差访问,她更是整颗心都悬在他身上,时时刻刻都在想他做了什么事,吃了什么东西,或去了哪些地方。
然而,待会儿松永就要从大阪赶来,芳子竟然轻松自在地等待着。
芳子对待松永的态度,之所以产生如此巨大的改变,可能是久不曾和松永约会的关系。在这段时间内,她学会了站在远距离观察松永,因此而冷静了下来。
当然,这和修平的再度花心也不无关系
芳子觉得修平是花心只能用肆无忌惮四字来形容,不过,她却并不怎么生气。
不单单是因为修平已经有过前科,而是他这次的态度显得十分幼稚,就像个小孩子似的。他居然做出把旅馆的钥匙装在西装口袋里的笨事,而且还自以为偷渡成功,特别买了个蛋糕想讨芳子的欢心。看到修平做出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芳子感到十分可悲。
她差点就对修平说:“如果你这么耐不住的话,那你就好好玩一阵子吧!”
从修平拼命找藉口,企图掩饰罪行的态度来看,芳子认定他只是逢场作戏,还没到鬼迷心窍的地步,否则,他大可堂而皇之地出外冶游。
但是,再度花心后,修平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令芳子感到十分遗憾。
尽管如此,芳子还是功自己,反正修平的外遇并没有影响到现实的生活,那么就干脆让他逍遥一阵再说吧!
想通了之后,芳子的心立刻变得十分轻松。
“既然丈夫这个样子,我是不是也可以如法炮制……”
从前,每当接近松永时,芳子就会产生强烈的罪恶感,觉得自己的行为违反了道德标准。如今她却豁然开朗,不再执着于传统思想加诸女人身上的束缚。
今天晚上,芳子之所以爽快地答应松永的请求,就是这种观念改变的缘故。
十二点正,安静的房里又响起了电话声。
芳子把电话音量关小一点,才拿起摆在床头柜上的电话。
“我现在在旅馆大厅,你马上下来好不好?”
可能是拼命赶路的关系,松永的声音喘得很厉害。
“我搭的计程车在路上出了点小车祸,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啊!你等一下!”
松永好像在和路过的服务生交谈,隔了一下子他才又说道:
“服务生说旅馆里的酒吧和咖啡厅都打烊了,我们到外面找个地方坐坐好吗?”
芳子虽然还没有把衣服换下来,却觉得到外面去很麻烦。
“你到房间里来算了。”
松永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可以进去吗?”
“没关系啦!”
芳子放下听筒,立刻跑到浴室里照镜子。
前一阵子她把头发剪短了,只有刘海长长地覆盖在额头上,双耳露出,显得大胆新潮,口红的颜色也比以前更为鲜艳,整体看起来似乎年轻了不少。
待会儿见面,松永可能会有点吃惊,不过这样倒是蛮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