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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星周末旅行者号建造得像一艘游艇,它足以容纳四个人,对于两个人来说就很宽敞了,但是对于佛雷和杰丝贝拉麦克昆却还不够大。佛雷睡在主舱,杰丝则一个人独占了特别舱房。
在第七天就要过去的时候,杰丝贝拉第二次和佛雷说话:让我们把这些绷带拆掉吧,盗尸鬼。
那时佛雷正闷闷不乐地在厨房里煮咖啡,他跟着杰丝贝拉飘浮着进了浴室,把自己的身体挤进洗脸槽镜前的凹处。杰丝贝拉把自己绑在洗脸槽旁边,打开醚胶囊,开始生硬而充满仇恨地用双手浸泡并拆卸他头部的绷带。纱布一条条被缓慢地拆下来。佛雷因为紧张而受着折磨。你觉得贝克把活儿干好了吗?他问。
没有回答。
他可能漏掉什么地方吗?
拆绷带的动作在继续。
两天前它就不疼了。
没有回答。
看在卜帝份上,杰丝!我们还在打仗么?
杰丝贝拉的双手停住了。她憎恶地看着佛雷包纱布的脸。你怎么认为呢?
我在问你。
回答是对
为什么?
你永远不会理解。
你让我明白吧。
闭嘴。
如果这是战争,为什么你和我一起来了?
为了得到萨姆和我撞上的那笔货色。
钱吗?
闭嘴。
你不必这个样子。你可以信任我的。
信任你?你?杰丝贝拉大笑起来,笑声里却没有一点愉快的意思,她重新开始拆绷带。佛雷打落她的双手。
我自己来。
她冲着他缠着纱布的脸扇了一巴掌。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老实点儿,盗尸鬼!
她继续拆解绷带。某一条绷带拉开的时候佛雷的双眼露了出来。它们直瞪着杰丝贝拉,黑色的深思的眼睛。眉毛是干净的,鼻梁是干净的。绷带从佛雷的下领拉开。它是青黑色的。佛雷专注地望着镜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漏了下巴!他惊叫,贝克那个蠢
闭嘴,杰丝简短地回答,那是胡子。
最内层的绷带很快拆完了,露出了双颊、嘴和额头。额头是干净的。双眼下方的两颊是干净的。其他部分被七天没刮的青黑色胡子掩盖着。
剃了。杰丝命令。
佛雷放水,打湿自己的脸,涂了剃须膏刮胡子,冲掉剃下的胡须。然后他靠近镜子审视自己,没有意识到杰丝贝拉同时也在注视着镜子,她的头靠他很近。刺青的痕迹一道都没剩下。两个人都叹了口气。
它干净了,佛雷说,干净。他干成了。突然他向前贴得更近,更精密地检查他自己。他自己的脸对他来说挺新鲜,就如同它对于杰丝贝拉一样。我改变了。我不记得这个模样。他还给我做了外科手术吗?
不,杰丝贝拉说,是你的内在改变了。那是你看到的盗尸鬼,连带还是说谎者和骗子。
看在上帝的份上!省省吧,别管我!
盗尸鬼,杰丝贝拉重复,她闪亮的眼睛直望着佛雷的脸,撒谎者。骗子。
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向外推进船舱间的走廊。她飞快冲向主休息室,抓住一根引路的横栏让自己能扭转身。盗尸鬼!她大叫,撒谎者!骗子!盗尸鬼!色鬼!野兽!
佛雷追上她,又一次抓住她,粗暴地摇晃她的身体。她的红发从她后颈处的发夹中冲了出来,就像人鱼的鬈发一样在空中飘浮起来。她脸上那燃烧的表情把佛雷的怒火转为热情。他环住她的身体,把自己新生的面孔埋进她的胸脯。
色狼,杰丝低声说,畜生
哦,杰丝
灯。杰丝轻声哼哼。佛雷头也不回地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下按钮,土星周末旅行者号向着小行星带飞去,舷窗黑漆漆的。
他们一起飘浮在船舱里,昏昏欲睡,接连几小时一直喃喃着温柔地互相抚摩。
可怜的格列,杰丝贝拉轻声耳语,可怜的亲爱的格列
我不穷①,他说,发财马上。
【①此处杰丝用的说法是POOR,意为可怜,而佛雷理解为该词的另一个含义贫穷。】
是,富有而空虚。你内心空无一物。格列,亲爱的除了仇恨和报复心什么都没有。
那就够了。
现在是够了。但是以后呢?
以后?那得到时候看了。
那得看你自己了,格列,看你掌握了什么。
不。我的未来在于我逃离了什么。
格列为什么你在高弗瑞马特尔的时候要对我隐瞒呢?为什么在那里你不告诉我诺玛德号上有一笔钱呢?
我不能够。
你不信任我?
不是那样的。我无法控制我自己。那是在我内心的东西我必须摆脱的。
又被控制了,格列?你是被它驱使的。
是的,我被它驱使。我无法学会控制,杰丝。我想的,但是我不能。
你努力了吗?
我努力了。上帝知道我努力了。但是之后发生了一件事,然后
然后你就像一头老虎一样猛扑上去。嗜血、好色的混蛋!狠心、奸诈、淫邪、悖逆的恶贼!①
【①Remorseless,lecherous,treacherous,kindlesvillain这是莎翁名剧《哈姆莱特》第二幕第二场中哈姆菜特时他叔叔的描述。】
那是什么意思?
一个叫莎士比亚的家伙写的。它描绘出了你、格列当你失控时的情形。
如果我能把你放在我的口袋里带走,杰丝警告我给我提个醒
没有人可以为你那样做,格列。你必须自己学习。他用了很长时间来想明白这一点,然后犹豫地说:杰丝关于那钱
和你的钱去见鬼吧。
在这件事上我能信任你吗?
哦,格列。
我不是为了那个才想隐瞒你。如果不是为了伏尔加,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所有!当我犯穷的时候都会把剩下的每一分钱都给你,杰丝。伏尔加很难对付还有普瑞斯特恩、达根汉姆和那个律师夏菲尔德。我必须隐瞒每一分钱,杰丝。我害怕如果我让你带走一份财产,那就会在伏尔加和咱①的力量对比中造成差别。
【①格列佛说的是makethedifferencebetweenVorgaandI,按语法,此处的I应为me。后来的两次我则是修正的I。】
我。
我。他等待着,那么?
你完全被它占据了,她谨慎地说,并不仅仅是你的一部分,而是你的全部。
不。
是的,格列。全部的你。和我做爱的不过是你的皮肤。剩下的都在喂养伏尔加。
刹那间前进控制舱的雷达报警器在他们上方爆响,虽然不受欢迎,但却是一个警告。
目的地零。佛雷喃喃,不再放松,又一次进入被它驱使的状态。他向前冲进了控制舱。
佛雷在突然爆发的愤怒中,用恶意破坏的突袭方式逼近小行星。他疾风般冲破太空,通过推动火箭喷出的泡沫般的火焰,使周末旅行者号围绕着大垃圾堆①紧密地螺旋转动。他们急转了一圈,越过天色已晚的港口、乔瑟夫和他的科学人们现身来收集太空飘流残骸的那个舱门、佛雷回塔拉的第一次猛冲在小行星一侧撕开的新裂口。他们快速移动着飞越过小行星那拼凑起来的巨大温室天窗,看到好几百张面孔从那里向外窥探他们那些面孔看上去就像小小的、刺青斑驳的白圆点子。
【①此处指科学人所在的海藻小行星。】
那么我没有杀掉他们,佛雷嘟哝着说,他们被拽回了小行星很可能在他们修理剩余部分的时候住到地底更深处去了。
你会帮助他们吗,格列?
为什么?
破坏是你造成的。
让他们去见鬼吧。我有自己的难题。不过那总是个解脱。他们不会打搅我们的。
他再次环绕小行星一周,让周末旅行者号在火山口的边缘着陆。
我们将从这里开始工作,他说,钻进太空服里去,杰丝。让我们走!让我们走!
他赶着她走,不耐烦得都快发疯了,他也是身不由己。他们把自己封进了各自的太空服里,离开了周末旅行者号,然后爬过裂口处的残骸,进入了荒凉的小行星内部,就像蠕动身体穿过巨型蠕虫弯弯曲曲的地穴一样。佛雷拧开他太空服的微波设置和杰丝通话。
这里很容易迷路。和我在一起。靠近点。
我们正向哪里去,格列?
寻找诺玛德号。我记得当我离开的时候他们用水泥把它固定在小行星上了。忘了在哪里,要找到它。
通道里没有空气,所以他们前行时没有发出声音,但金属和岩石发生了振动。他们暂停了一次,在一艘古老飞船坑坑洼洼的船体旁边呼吸。当他们把身子靠在它上面的时候,他们感觉到从内部传来的震动信号,一种有节奏的敲击。
佛雷狰狞地微笑。那是乔瑟夫和里头的那些科学人。他说,是几个请求的词。我将给他们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在船体上重击了两下,现在给我的妻子一个私人的口信。他的面孔阴沉下来,他愤怒地打了一下船体,随后转身离开,来吧。我们走。
但是当他们继续搜索的时候,那些信号一直跟随着他们。显然小行星的外围都被遗弃了,这个种族收缩到了中心地带。然后,在一口用废旧铝造的井穴深处,一扇舱门打开了,光从那里扑出来,乔瑟夫身着一套古老太空服式样的玻璃衣服出现了。他站在粗陋庞大的袋子上,魔鬼般的面孔正怒目而视,他的双手乞求地握在一起,他魔鬼般的嘴在动。
佛雷瞪着老头,向他迈了一步,然后停住了,双拳紧握,喉咙咯咯作响,怒火正从他身体内部升腾起来。杰丝贝拉望着佛雷恐惧地叫出声来。原来的刺青回到了他脸上,苍白的皮肤上现出了血红色,现在是鲜红的而不是黑色的了,无论颜色还是样子都是一张真正的老虎面具。
格列!她叫嚷,我的上帝!你的脸!
佛雷没去注意她,站着和乔瑟夫怒目对视,而那个老人对着他们做出恳求的动作和表情,求他们进入小行星的内部,然后他消失了。直到这时佛雷才回转身问杰丝贝拉: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透过头盔清亮的球体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脸。当佛雷体内的狂暴消退时,杰丝贝拉看到那血红色的刺青褪去了、消失了。
你没看到刚才那个讨厌鬼吗?佛雷追问,那是乔瑟夫。你没有看到他对我做了那种事之后还对我乞求哀告吗?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你的脸,格列。我知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了。
你在说什么?
格列,你曾想要一种东西,使你能够自我控制。你已经得到了。你的脸。它杰丝贝拉开始歇斯底里地大笑,你现在必须学习控制了,格列。你永远不能让感情控制你任何感情因为
但是他的目光越过她向后方直视,突然他大叫一声冲出铝造井穴。他在一扇打开的门前急停下来,开始发出胜利的欢呼。那扇门通向一间工具舱,449①。舱内有架子、一堆乱糟糟的废旧食品和被弃用的容器。那正是佛雷在诺玛德号上的棺材。在佛雷的逃离造成浩劫之前,乔瑟夫和他的人就成功地将诺玛德号的残骸封入了他们的小行星,同时也因为那次浩劫使进一步的工作无法进行。实际上飞船的内部原封未动。佛雷抓住杰丝贝拉的胳膊,拖着她飞快地穿过飞船,最后来到了事务长的储物柜边,他拨开废墟和瓦砾堆,结果发现下面是一大块铁,冷漠无情,坚不可摧。
【①此处应指工具舱的体积。各数字单位应为米。】
我们有一个机会,他气喘吁吁地说,要么我们把保险柜从船舱里拆下来,把它带回塔拉去,在那里处理它;要么我们就在这里打开。我赞成在这里。也许达根汉姆撒了谎。无论如何,全看萨姆在周末旅行者号里有什么样的工具了。回飞船上去,杰丝。
他们回到周末旅行者号飞船上,无论他怎样迫切地找寻萨姆留在飞船上的工具,还是什么都找不到,这时他才留意到杰丝贝拉的沉默和专注。
什么都没有!他不耐烦地大叫,船上连一把锤子一个凿子都没有。除了开瓶盖和包装食品的小玩意,什么都没有。
杰丝贝拉没有回答。她一直没有把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开。
你为什么像这样盯着我?佛雷追问。
我觉得很有趣。杰丝贝拉缓慢地回答。
因为什么?
我要给你看一件东西,格列。
什么?
我有多么藐视你啊。
杰丝贝拉给了他三个耳光。佛雷被这几个耳光激怒了,他开始变狂暴了。杰丝贝拉举起一面小圆镜,把它举在他的面前。
看看你自己吧,格列,她平静地说,看看你的脸。
他在瞧着。他看到旧的刺青的印痕在皮肤下面沸腾成血红色,把他的面孔变成了一张深红和白色相间的老虎面具。他被这毛骨悚然的景象吓得战栗了,于是他的火气立刻消退了,同时面具也消失了。
我的上帝他低语,哦,我的上帝
我必须让你失去控制才能让你看到。杰丝贝拉说。
它意味着什么,杰丝?贝克把活儿搞糟了?
我不那么认为。我想在你的皮肤下面还留着疤痕,格列原来刺青的时候留下的,在清除的时候又加深一次。针痕。一般它们不会出现,但是它们会变成血红色,当你感情失控、你的心脏开始喷压血液的时候当你暴怒或恐惧或热情或疯狂的时候你明白吗?
他摇摇头,依旧盯着自己的脸,昏乱而迷惑地触摸它。你说过你希望能把我装在你的口袋里,在你失去控制的时候提醒你。现在你有了比那更好的,格列,或者是更糟的,可怜的爱人。你有了你的面孔。
不!他说,不!
你完全不能失去控制,格列。你永远不能过量饮酒、暴食、太爱、太恨你必须紧紧控制住你自己。
不!他绝望地坚持,它能治好的。贝克可以的,或者别的什么人可以。我不能四处走动却害怕感受一切,因为它会使我成为一个畸形人!
我认为这治不好了,格列。
植皮
不。伤痕太深,无法植皮。你将永远无法摆脱这个烙印,格列。你必须学会和它一起生活。
佛雷在突然的怒火中从面前推开了镜子,血红色的面具再度在他的皮肤下面亮了起来。他从主舱冲到舱门口,在那里取下他的太空服开始扭动着把身子套进去。
格列!你去哪里?你要做什么?
拿工具,他大叫,开保险箱的工具。
哪里?
在小行星上。他们有成打的工具屋,塞满了从失事飞船上收集来的工具。那里肯定有凿子,我需要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别跟着我。那里可能有麻烦。我这他妈的见鬼的脸现在怎么样了?正在现出来?基督在上,我希望那里有麻烦!
他扣上他的太空服,走入小行星,找到了一扇分隔中心居住区和外部真空的舱门。他砰砰地重击那扇门。他等了等,然后又继续重击,直到舱门被打开,他才停止这专横的召唤。几条突然伸出的手臂把他猛拉进去,舱门在他身后关上,那里不是密封舱。
他在光线下眨眼,蹙眉对着乔瑟夫和在他前面聚集着的天真的民众,他们的面孔都被装饰得丑陋而可怕。他知道自己的面孔一定燃起了那张红白两色构成的面具,因为他看到乔瑟夫被吓了一跳,而且他看到那魔鬼的嘴巴作出了发诺玛德这几个音节的形状。
佛雷大踏步穿过人群,突兀地分开他们。他用他套在太空服里的拳头反手一抽打翻了乔瑟夫。他穿过住人的走廊寻找,模糊地认出它们来。最后他走到了那间卧室,一半是天然的洞穴,一半是古代的船体,那是储存工具的地方。
他翻找,仔细搜索,收集了凿子、钻石钻头、酸、热离子器、结晶、胶状炸药、熔丝。在引力很小的小行星上,这些装备的总重量被消减到不到一百磅。他把它们堆在一起,粗略地用电缆捆起来,然后开始往这仓库洞外走。
乔瑟夫和他的科学人在等着他,就像跳蚤在等待一匹狼。他们向他急冲过来,他从人群中一路冲杀出去,匆忙、愉快而野蛮地折磨他们。太空服的防护外甲保护他不受他们的攻击。他下了走廊,寻找一扇可以通向真空的舱门。
杰丝贝拉的声音来到他耳边,在受话器里听来细弱无力但很激动:格列,你能听到吗?我是杰丝。格列,听我说。
说下去。
另一艘飞船两分钟前来了。它飘浮在小行星另一侧的上空。
什么!
它有黄色和黑色的记号,就像一只大黄蜂。
达根汉姆的颜色!
那么我们被跟踪了。
还有什么?达根汉姆大概自从我们闯出高弗瑞马特尔起就开始跟踪我们了。我是个傻瓜才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怎么能跟踪我,杰丝?通过你?
格列!
忘了它。只是开个玩笑。他毫无快意地大笑,我们得干快点,杰丝。套进一件太空服然后在诺玛德号上和我会面。事务长的房间。去吧,丫头。
但是格列
关闭信号。他们可能监听我们的波段。去!
他努力穿过小行星,抵达了那个加了门的舱门,打翻了守在它面前的守卫,把它猛地撞开,进入了外部走廊的真空中。科学人要想关上舱门阻止他已是无望。但是他知道他们会跟着他的,他们已经被激怒了。
他拖着他的一大堆装备穿过迂回路段和转弯口,赶到诺玛德号的残骸上。杰丝贝拉正在事务长的房间里等着他。她挪动身体要去打开她的微波通话设备,佛雷制止了她。他把自己的头盔靠着她的大叫:别用短波。他们会监听,然后就可以确定我们的位置。你可以这样听到我说话,听不到吗?
她点点头。
这就好。在达根汉姆确定我们的位置之前我们大约还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在乔瑟夫和他的暴徒们追上我们之前我们大约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可真是紧张得要命。我们必须快点干。
她又点点头。
没有时间打开保险箱运出金条了。
如果它在那里的话。
达根汉姆在这里,不是吗?那就是它在里面的一个证明。我们不得不把整个保险柜从诺玛德上切下来然后把它搬上周末旅行者号。然后我们就开溜。
但是
听我的,按我说的做就行。回到周末旅行者号上去。把它腾空。抛弃每一件我们不需要的东西除了救急口粮以外的所有补给。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这保险箱有多少磅重,当我们回到重力地带的时候那艘船不一定吃得消。我们必须提前腾出富余的载重量来。那意味着回程将很艰苦,但是那值得。卸空飞船。快!去,丫头。去!
他把她推出去,不再向她的方向多看一眼,开始攻击那个保险柜。它是一大块大约4英尺直径的钢球,建造时被弄进船体的钢壳里。它有十二个不同的地方焊接在诺玛德飞船的骨架上。佛雷轮流攻击每一个焊接点,用上了酸、凿子和冷冻剂。他依照结构张力的理论工作加热、冷冻,然后蚀刻那块钢,直到它的晶体结构被扭曲并且毁灭其物理抗力。他使金属变疲劳。
杰丝贝拉回来了,佛雷意识到45分钟已经过去了。他汗水滴答,战抖着,但是保险箱仍被十二个坚硬的突出表面的瘤固定着悬在船体中。佛雷急忙移向杰丝贝拉,她和他一起拉保险箱。他们无法移动那整块金属。他们虚脱而绝望地跌倒时,一个飞快移动的阴影遮蔽了从诺玛德船体的裂口处倾泻而进的日光。他们向上注视。一艘正在环绕小行星的太空船只有不到四分之一英里远了。
佛需把他的头盔靠着杰丝贝拉的。达根汉姆,他喘息着说,正在找我们。很可能还有一群人下到这里来严密搜索我们。他们和乔瑟夫谈过之后立刻就会到这里来。
哦,格列
我们还有一个机会。也许他们绕上好几圈才能发现萨姆的周末旅行者号。它藏在那个火山口里。也许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把保险柜带上船去。
怎么做,格列?
我不知道,他妈的!我不知道。他垂头丧气地重重捶着他的双拳,我完了。
我们不能把它炸开吗?
炸弹什么,炸弹代替了头脑吗?这是有头脑的麦克昆说的话吗?
听着。用某种能爆炸的东西把它炸开。就像是一个火箭喷射发动机的作用给它一个推动力。
是的,我有那个。但之后呢?我们怎么能把它弄到飞船上去,丫头?不能不停地爆炸呀。没时间了。
不,我们把飞船带到保险柜这里来。
什么?
把保险柜直接炸到天空中去,然后带着飞船过来,使保险柜直接飞进主舱门。就像用你的帽子来捕一只球一样。明白?
他明白了。上帝,杰丝,我们可以做成。佛雷扑进那堆装备中,开始分类找出胶状炸药、熔丝和雷管。
我们不得不使用短波。我们留一个和保险柜在一起;另一个去驾驶飞船。保险柜这边的人和飞船上的人通话以便确定一致方位。对吗?
对。最好是你去驾驶,格列。我会和你通话的。
他点点头,把炸药固定在面对保险柜的方向,连上雷管和熔丝。然后他把自己的头盔靠在她的旁边:真空熔丝,杰丝。定时两分钟。当我通过短波发出命令时,只要拉下雷管帽然后把这见鬼的东西弄出来,做得到吗?
做得到。
和保险柜待在一起。一旦你发话把它送上飞船,立刻跟着它来。无论什么理由也不要拖延。门会关上的。
他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回到了周末旅行者号。他把外部的舱门和内部真空锁都打开。飞船里的空气立刻跑光了。因为被杰丝贝拉提前卸空,还失去了空气,飞船看上去阴沉而不幸。
佛雷直接进了控制室,坐下来按开他的微波通讯设备。站开,他喃喃,我现在出来了。
他点燃火箭,侧面的火箭喷射了二秒钟后前方的火箭也开始喷射。周末旅行者号震落了船体上的残骸瓦砾轻松地升起,就像一条鲸鱼浮出水面。当它悄悄向后上方滑动时,佛雷大叫:爆炸,杰丝!现在!
没有巨响,没有闪光。在他下方的小行星里,一个新的坑洞打开了,向上喷涌的碎石瓦砾迅速绽放出一朵花,一个灰暗的钢铁球体从容地跟随而出,无力地旋转着。
举手之劳。杰丝贝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冰冷而有力,你回撤得太快了。顺便说一句,麻烦来了。
他用后部的火箭来减速,警惕地俯视下方。小行星的表面仿佛被大黄蜂掩盖了。那是达根汉姆的人,身穿黄白相间的太空服。他们嗡嗡飞舞着,环绕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她机灵地躲闪着、旋转着,飞快地穿行。那是杰丝贝拉。
照常飞行不变。杰丝平静地说,虽然他可以听到她呼吸有多么困难,再稍稍费点事来个四分之一弧度的转角。
他几乎是机械地遵照她的指示去做,仍然看着下面的战斗。他仍然可以看到杰丝贝拉和达根汉姆的人。她点燃了她太空服上的小火箭他可以看到从她背后冒出来的小小的火焰然后从小行星表面向上掠过。一连串火焰从达根汉姆的人背后喷射出来,跟着她。其中有六个放弃追逐杰丝贝拉而直接冲着周末旅行者号来了。
门要关上了,格列,杰丝贝拉正在喘息但是声音依然很镇定,达根汉姆的飞船停在另一边,但是他们刚才很可能已经给他发了信号,他就要上路了。保持你的位置不变,格列。现在起大约过十秒钟
大黄蜂们接近了,吞噬了那小小的白色太空服。
佛雷!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佛雷!达根汉姆的声音先是很模糊然后变清晰了,这是达根汉姆在用你的波段呼叫。进来,佛雷!
杰丝!杰丝!你能甩掉他们吗?
保持你的位置不变,格列就来!有个漏洞,小子!
一次力足千钧的震动让周末旅行者号猛摇起来,那是保险柜缓慢而沉重地撞进了主舱。在同一个刹那,那穿白色太空服的身影突破了黄蜂群。她向上发动,直接扑上了周末旅行者,热切地追随着它。
上啊,杰丝!上啊!佛雷咆哮,来,丫头!来!
当杰丝贝拉在周末旅行者号飞船一侧消失的时候,佛雷设置了驾驶程序,准备采用最高的加速度。
佛雷!你能回答我吗?我是达根汉姆。
下地狱去吧,达根汉姆,佛雷大喊,你着陆了以后和我说一声,杰丝,还有,坚持住。
我做不到,格列。
上啊,丫头!
我无法着陆。保险箱封住了舱门。它塞在了半路上
杰丝!
没有路可以进来,我告诉你,她绝望地大喊,我被堵在外面了。
他疯狂地环视。达根汉姆的人在周末旅行者号的船体上着陆了,怀着职业杀手慑人的目的和腾腾杀气。达根汉姆的飞船从小行星短短的地平线上升起,开始了航程,这对佛雷来说就意味着死神正在逼近。他的头开始晕眩。
佛雷,你完了。你和你的姑娘。但是我会提供一次交易
格列,救救我。做点什么,格列。我失败了。
伏尔加他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他闭上他的双眼,发动了引擎。飞船尾部的火箭吼叫起来。周末旅行者号开始摇晃,震动着向前冲。它的冲刺甩掉了达根汉姆那些登陆在船体上的人,也甩掉了杰丝贝拉,甩掉了警告和哀求。10G的加速度把佛雷按回了飞行员的椅子上,而现在驾驭着佛雷的那种激情,却比它更急切,更痛苦,更不安全。
当他从战场中消失的时候,脸上又腾起了他特有的永远也难以消除的血红色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