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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啊。嗯。是了。我一会儿就来,自己拿点喝的去吧。”@金斯发出思维波通知:“萨莉,老伴。”
@金斯的病人中有一个毫无理由地缩了一下,萨姆兴奋地转向那人:“你听到了,对不对?”
“不,先生。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你听到了。你收到了思维广播。”
“没有,@金斯医生。”
“那你为什么跳起来?”
“一只虫子咬了我。”
“不对。”@金斯吼道,“我的花园里没有虫子。你听见我叫我妻子了。”然后他可怕地大喝道,“你们都能听见我。别说你们不能。你们不想得到帮助吗?回答我,快,回答我!”
鲍 威尔在凉快宽敞的起居室里见到了萨莉·@金斯。屋顶敞开着。金星上从来不下雨。在长达七百个小时、灼热难耐的金星白昼中,只需一个塑料圆顶就可以提供一个 阴凉的环境。而当七百小时的寒夜开始时,@金斯一家便会打点行装,回到他们在维纳斯堡城里有供暖系统的单元公寓去。每个居住在金星上的人都以三十天为一个 生活周期。
萨姆大步奔进起居室,鲸饮了一夸脱冰水。“喝掉了十块钱,黑市价。”他朝鲍威尔横了一眼,“你知道吗?我们在金星有个卖水的黑市,而警察对此到底做了些什么呢?别介意,林克。我知道这在你的辖区以外。德考特尼怎么了?”
鲍威尔提出了难题。关于她父亲的死,芭芭拉·德考特尼还保留着歇斯底里式的记忆。她的回忆有两种可能的解释。或者是赖克杀了德考特尼,或者他只是目击了德考特尼的自杀。老家伙莫斯肯定会坚持要弄清楚这一点。
“我明白了。答案是‘是的’。德考特尼是自杀。”
“自杀?怎么回事?”
“他崩溃了、他的自我适应体系分崩离析了。他因为感情枯竭而压抑,早就陷在自我毁灭的边缘。所以我才会冲到地球去阻止他。”
“嗯——这是对我的打击呀,萨姆那么,他可以把自己的后脑勺炸飞,对吗?”
“什么?把后脑勺炸飞?”
“是的。这就是现场照片。我们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武器,但是……”
“等等。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德考特尼是那么死的,他肯定不是自杀。”
“为什么?”
“因为他有一种毒药情结。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注射镇静剂自杀。你知道自杀的人,林克。一旦确定要用某种特殊形式死亡,他们永远不会改变主意。德考特尼一定是被谋杀的。”
“这才对嘛,现在我们进展神速呀,萨姆。告诉我,德考特尼为什么一心毒杀自己?”
“你开玩笑还是怎么?如果我知道,他就不会一心自杀了。
我对这一切并不怎么高兴,鲍威尔。赖克让我的这个病案以失败告终。我本来可以拯救德考特尼的。我……”
“德考特尼为什么会心理崩溃?你能猜到些什么吗?”
“是的。他想通过激烈的行动来逃避深刻的内疚感。”
“对什么内疚?”
“他的孩子。”
“芭芭拉?怎么个内疚法?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一直和各种无理性的象征搏斗:放任、遗弃、耻辱、憎恶、怯弱。我们当时正打算应付这种情况。我只知道这些。”
“赖克有没有可能知道这些然后加以利用?当我们向老家伙提出这个案子的时候,它一定要搞清楚这一点的。”
“赖克有可能猜到——不。不可能。他需要专家的帮助才……”
“你等等,萨姆你话里有话。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透思出你的……”
“来吧。我不挡你,完全敞开。”
“别一心帮我,那样只会把所有事都弄混在一起。放松……
对……和某个宴会之类的有联系……是派对……谈话……在……我的派对上。上个月。古斯·秦德,他本人就是专家,但却有一个类似的病人需要帮助,这是他自己说的。你估计,如果泰德需要帮助,赖克肯定也需要帮助。”
鲍威尔焦躁不安,脱口说出声来:“咳,那个透思士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德考特尼被杀那晚,古斯·泰德在博蒙特的派对上。他是和赖克一起去的,但是我一直希望……”
“林克,我不相信!”
“我当时也不信,但是事实如此。赖克的专家就是小古斯·泰德。是小古斯替他安排一切。他从你这里套消息,再把情报送给杀人犯。古斯老伙计。多少钱才能让你违背超感誓言?眼下的行情是什么?”
“多少钱才能让你自取灭亡!”@金斯怒火冲天。
从别墅的某处传来萨莉·@金斯的广播:“林克,电话。”
“见鬼!只有玛丽一个人知道我在这里。希望德考特尼的女儿没出什么事。”
鲍威尔一溜小跑来到放视像电话的壁橱边,还没跑到便看见了屏幕上贝克的脸。他的助理同时也看到了他,兴奋地对他挥手。
他没等鲍威尔走入有效听力范围就开始说话。
“……给了我你的电话号码。幸好抓住你了,头儿。我们只有二十六个小时。”
“等等。从头说起,杰克。”
“你的视紫红质先生,威尔森·乔丹博士,从木卫四回来了。
他现在是个有产人士了。多亏本·赖克。我和他一起回了地球。他只在地球停留二十六小时,处理事务,然后乘火箭回木卫四,在他崭新的房产里永远居住下去。如果你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你最好尽快回来。”
“乔丹会开口吗?”
“如果他开口,他还用得着给你打星际电话?不,头儿。他得了金钱麻疹。此外他对‘为了乔丹博士慷慨大方地放弃了合法继承权的赖克’也非常感激。如果你想得到什么,你最好回地球来,自己弄到手。”
“这里,”鲍威尔说,“就是我们的行会实验室,乔丹博士。”
乔 丹肃然起敬。行会大厦顶楼整整一层楼面专用于实验室的研究工作。这层楼面是圆形的,直径大约一千英尺,覆盖着双层可调控石英穹顶,可以实现分级照明,从一 片光明到彻底的黑暗,调整精度可控制在单色光十分之一埃①之内。现在是中午时分,经过微调的日光漫过桌子和长椅、水晶和银制仪器设备,全身防护的工作人员 被罩上了一层柔和的桃色的光。
①光线与辐射波长单位
“我们四处走走?”鲍威尔轻松地建议。
“我时间不多,鲍威尔先生,但是……”乔丹犹豫了。
“当然您很忙。您能在百忙之中为我们抽出这一个小时已经是十分慷慨了,但是我们太需要你了。”
“是不是和德考特尼有关?”乔丹道。
“谁?啊,对了。那件谋杀案。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一直被追问不休。”乔丹冷冰冰说。
“我向你保证,乔丹博士。我们只希望你能向我们提供研究方面的指导,不是要从你嘴里追问谋杀案的情报。谋杀和科学家有什么关系?我们对那个不感兴趣。”
乔丹略微放开了一点,“千真万确。只要看一眼这实验室就能明白这一点。”
“咱们参观一下?”鲍威尔挽起乔丹的手臂。他对整个实验室广播道:“准备好,透思士们!我们打算蒙的是个机灵家伙。”
实 验室的技术员手里继续工作,同时以思维波发出响亮的哄笑。各种嘲弄的图像中,某个尖酸鬼还搀进一句刺耳尖音:“谁偷了天气,鲍威尔?”这句话指的是“不诚 实的亚伯”的职业生涯中一个不为人知的阴暗插曲,具体是什么则没有人成功地透思到,但每一次提到这个切口都能让鲍威尔满脸通红。这次也一样。房间里充满耳 朵听不见的窃笑。
“不。这是件大事,透思士们。我的整个案件都寄希望于从这个人嘴里哄出点名堂来。”
无声的窃笑停止了。
“这是威尔森·乔丹博士,”鲍威尔宣布,“他的专长是视觉生理学,他有一些情报,我想让他主动说出来。我们要让他感觉自己占上风。请你们编造些视觉方面的疑难问题来哄哄他,求他帮忙。让他说话。”
他 们过来了,有一两个人的,有三五成群的。一位正在研究可以记录思维模式的发射器的红头发研究员瞎编了个问题,说思维波可以以散射的形态通过视觉途径传送, 他谦恭地请求指导。几个研究远距离心灵感应交流的漂亮姑娘想脱离该研究目前陷入的僵局,向乔丹博士咨询:为什么视觉图像的传递总是会出现色差,什么情况下 才不会这样?研究超感觉结(即透思知觉中心)的日本研究小组认定“结”是和视神经联通的(其实完全两码事),他们以客气的轻言细语、似是而非的证据为武 器,围攻乔丹博十。
下午一点,鲍威尔说:“我很抱歉打断你们,博士,但是一小时已经到了,你还有重要的事需要……”
“没关系,没关系的。”乔丹打断他,“我亲爱的博士,如果你尝试横切眼球……”等等,等等。
下午一点半,鲍威尔又一次提醒时间。“已经一点半了,乔丹博士。你五点就要乘机离开。我真的觉得……”
“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时间。女人和火箭,你知道,都有下一班嘛。是这样,我亲爱的先生,你可敬的工作中包含一个重要的缺陷。你从来没有检查过带活性染色剂的活人的结,比如带正红色或者龙胆紫的,我建议……”等等。
下午两点,中心在不影响这次思考的盛宴的情况下供应了自助午餐。
下午二点半,红光满面、心旷神怡的乔丹博士承认,他不喜欢在木卫四当阔佬。那里没有科学家,没有思维的碰撞,没有这么高水准的学术讨论。
下 午三点,他向鲍威尔吐露了自己如何获得那宗不大正当的产业的经过。似乎最早的业主是克瑞恩·德考特尼。老赖克(赖克的父亲)一定耍了手腕才骗过来,放到自 己妻子的名下。当她过世时,它就归了她儿子。那个小偷本·赖克一定觉得良心不安,所以他将这宗房产扔给法院,法院那边不知走了什么手续,最后得到它的是威 尔森·乔丹博士。
“他良心上的负担一定还多着呢,”乔丹说,“我为他工作时看到的那些事,啧啧!不过说到底,所有金融家都是骗子手。你同意吗?”
“我不认为本·赖克真是那样的人,”鲍威尔故作高尚,“我挺景仰他的。”
“当然。当然,”乔丹连忙同意,“说到底,他还算有点良心。
确实值得佩服。我不想让他认为我……”
“那当然。”鲍威尔语气仿佛成了他的同谋,向乔丹心领神会地一笑,“作为科学家我们可以叹息,但是作为这个世界里的人,我们只能赞美。”
“你真是太理解我了。”乔丹热烈地和鲍威尔握手。
下 午四点,乔丹博士告诉那伙甘拜下风的日本人,他很高兴将自己在视紫红质方面最秘密的工作通报给这些优秀的年轻人,以帮助他们各自的研究。他正在将火炬传给 下一代人。在他向他们详细解释自己为帝王公司发明的视紫红质电离器的二十分钟里,他的双眼湿润,喉头因为情绪激动哽咽不已。
下午五点,行会的科学家陪同乔丹博士登上他去木卫四的火箭,在他的包间里堆满鲜花和礼物,用感激的话语灌满他的双耳。
当乔丹博士加速飞向木星的第四颗卫星时,他心情愉快,因为自己为科学做出了极大贡献,同时又没有背叛那位慷慨好心的赞助人,本杰明·赖克先生①。
①本杰明是本的全称
芭芭拉在起居室里,四肢着地,精力充沛地爬动着。她刚刚被喂过食,脸蛋圆鼓鼓的。
“哈加加加加加加加,”她说,“哈加。”
“玛丽!快来!她在说话!”
“不会吧!”玛丽从厨房跑进来,“她说了什么?”
“她叫我爸爸。”
“哈加,”芭芭拉说,“哈加加加加加加加。”
玛丽对他好一阵奚落:“她说的根本不是那种意思。她说哈加。”她回厨房去了。
“她想说的意思是爸爸。她还太小,吐词不清而已,难道这是她的错?”鲍威尔跪坐在芭芭拉身边。“说爸爸,宝宝。爸爸?爸爸?说爸爸。”
“哈加。”芭芭拉回答,同时迷人地淌下一溜涎水。
鲍威尔认输了。他从意识层深入到前意识层。
你好,芭芭拉。
“又是你?”
还记得我吗?“我不知道。”
当然你记得。我就是时常钻到你这片小小的隐秘的混乱天地中来的那个家伙。我们一起和混乱斗争?“只有我们俩?”
只有我们俩。你记得你是谁吗?你想知道为什么你被埋葬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小天地里吗?“我不知道。告诉我。”
好吧,亲爱的婴儿,以前你曾经也像现在这样……一个只能算刚刚成形的存在。然后你出生了。你有母亲和父亲。你长成了一个亚麻色头发、黑眼睛的甜美而优雅的姑娘。你和你的父亲从火星旅行到地球。然后你……
“不。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在黑暗中。”
你有过父亲,芭芭拉。
“没有人。没有别的人。”
我很抱歉,亲爱的。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们必须再次经历那极度的痛苦。那里有我不得不看的东西。
“不。不……求求你。就我们两个人存这里。求求你,亲爱的幽灵。”
只有我们两个人,芭芭拉。靠紧一点,亲爱的。你父亲在另一个房间……兰花套间——突然间我们听到了什么……鲍威尔深吸一口气,然后喊道:“救命,芭芭拉。救命……”
他们一同猛然坐直身子,做出倾听的姿势。床上用品的触感。
奔 跑的双脚下冰凉的地板和无尽的走廊。直到他们最后撞进兰花套间的门,尖叫,躲避本·赖克可怕的捕捉。这时他朝父亲的嘴巴举起什么。是什么?稳住那个图像。 拍下快照。上帝呀!可怕的闷声炸响。后脑勺炸开了,那个深爱的、景仰的、崇拜的身影难以置信地瘫倒了。他们呻吟着在地板上爬行,穿过地板,从那张惨白的面 孔中拔出那枝恶毒的钢铁花朵,他们的心被扯碎了……
“起来,林克!看在上帝份上!”
鲍威尔发现自己被玛丽·诺亚斯从地上拖起来。空气中充满愤怒的思维图像。
“我离开你一分钟都不行吗?白痴!”
“我在这里跪了很久吗,玛丽?”
“至少有半个小时。我一进来就看到你们俩像这个样子……”
“我得到了我想找的。是一把枪,玛丽。一种古老的爆炸武器。
图像清晰。看一看……”
“嗯。那是一把枪?”
“是的。”
“赖克是从哪儿弄来的?博物馆?”
“我看不是。我来瞎蒙一下,一石二鸟,打个电话……”鲍威尔东倒西歪地移步到电话边,拨了BD-12,232,丘奇扭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嗨,杰瑞。”
“你好……鲍威尔。”提防着,戒备着。
“古斯·泰德是不是从你这里买了一把枪,杰瑞?”
“枪?”
“爆炸性武器。XX世纪的式样。用在德考特尼谋杀案中。”
“不!”
“千真万确。我想古斯·泰德是我们要找的凶手,杰瑞。我在想他是不是从你那里买了那把枪。我希望带着枪的图像到你那里查对一下。”鲍威尔稍一迟疑,然后轻声强调接下来的话,“这会帮我们一个大忙,杰瑞,而我会非常感激。感激到极点。等着我,我半小时以内到。”
鲍威尔放下电话。他看着玛丽。挤挤眼睛的图像。“这段时间一定足够小古斯赶去丘奇那儿了。”
“为什么是古斯?我以为本·赖克才是……”她看到了鲍威尔在@金斯家勾出的那幅图像,“哦,我明白了。这是个双重圈套,同时陷住丘奇和古斯两个人。丘奇卖枪的对象是赖克。”
“也许。我这是瞎猜。但是他确实经营着一家当铺,和博物馆差不离,”
“而泰德帮助赖克用那把枪对付德考特尼?我不相信。”
“几乎是肯定的,玛丽。”
“所以你在挑拨他们的关系。”
“还有他们两人同赖克的关系。在这条线索上,我们在事实证据方面一路落败。从现在开始,我要用透思诡计,不然就输定了。”
“可如果你无法让他们和赖克反目呢?如果他们把赖克也叫来了怎么办?”
“他们做不到。我们把赖克从城里诱出去了。我先把科诺·奎扎德吓得逃之夭夭,赖克于是跟着追出去了,想把他截下来,堵住他的嘴。”
“你真是个贼骨头,林克。我打赌你真的偷了天气。”
“我没有,”他说,“是不诚实的亚伯干的。”他的脸红了,吻了吻玛丽,吻了吻芭芭托·德考特尼。脸又红了一次,然后晕晕乎乎地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