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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五(2)


护之少倜傥,不拘小节,形状短陋而气干强果。元嘉初爲殿中将军,随到彦之北侵魏。彦之将回师,护之书谏,彦之不纳,散败而归。文帝闻而善之。累 迁锺离太守,随王玄谟入河。玄谟攻滑台,护之百舸爲前锋,进据石济。及魏救将至,驰书劝玄谟急攻之,不见从。玄谟败退,不暇报护之,而魏军悉牵玄谟水军大 艚,连以铁锁三重,断河以绝护之还路。河水迅急,护之中流而下,每至铁锁,以长柯斧断之,魏人不能禁。唯失一舸,余舸并全。留戍麋沟城。还爲江夏王义恭骠 骑户曹参军,戍淮阴,领济北太守。

三十年,文帝崩,还屯历下。孝武入讨,率所领驰赴,帝以爲冀州刺史。及南郡王义宣反,兖州刺史徐遗宝,护之妻弟也,与护之书,劝使同逆。护之驰 使以闻,率军随沈庆之等击鲁爽。义宣率大衆至梁山,与王玄谟相持,柳元景率护之及护之弟询之、柳叔仁、郑琨等出镇新亭,玄谟求救,上遣元景等进据南州。护 之水军先发,大破贼将庞法起,元景乃以精兵配护之追讨,会朱修之已平江陵,至寻阳而还。迁徐州刺史,封益阳县侯。后拜青、冀二州刺史,镇历城。

大明三年,征爲右卫将军还,于道闻竟陵王诞据广陵反,护之即率部曲受车骑大将军沈庆之节度。事平,转临淮太守,徙豫州刺史。护之所莅,多聚敛贿货,七年,坐下狱免官。明年,起爲太中大夫,未拜,以愤卒。諡壮侯。

崇祖字敬远,一字僧宝,护之弟子也。父询之,骁敢有气力。元凶弑逆,副辅国将军张柬。时张超之手行大逆,亦领军隶柬,询之规杀之,虑柬不同,柬 宿有此志,又未测询之同否,互相观察。会超之来论事,柬色动,询之觉之,即共定谋,遣召超之。超之疑之不至,改宿他所,询之不知,径往斫之,杀其仆于床, 因与柬南奔。时孝武已即位,以爲积射将军。梁山之役,力战中流矢卒,赠冀州刺史。

崇祖年十四,有干略,伯父护之谓门宗曰:”此儿必大吾门。“后随徐州刺史薛安都入魏。寻又率门宗据朐山归宋,求淮北立功,明帝以爲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封下邳子。

及齐高帝镇淮阴,崇祖时戍朐山,既受都督,祗奉甚至,帝以其武勇,善待之,崇祖谓其妹夫皇甫肃曰:”此真吾君也”,遂密布诚节。高帝威名已着, 宋明帝尤所忌疾,征爲黄门郎,规害高帝,崇祖建策以免,由是甚见亲,参豫密谋。元徽末,高帝惧祸,令崇祖入魏。崇祖即以家口托皇甫肃,勒数百人将入魏界, 更听后旨,会苍梧废,召崇祖还都。及齐高帝新践阼,恐魏致讨,以送刘昶爲辞。以爲军冲必在寿春,非崇祖莫可爲捍,徙爲豫州刺史、监豫、司二州诸军事,封望 蔡侯。

建元二年,魏遣刘昶攻寿春,崇祖乃于城西北立堰塞肥水,堰北起小城,使数千人守之。谓长史封延伯曰:”虏必悉力攻小城,若破此堰,放水一激,急 逾三峡,自然沈溺,岂非小劳而大利邪?“及魏军由西道集堰南,分军东路,肉薄攻小城,崇祖着白纱帽,肩舆上城,手自转式,日晡时,决小史埭,水势奔下,魏 攻城之衆,溺死千数,大衆退走。初,崇祖于淮阴见高帝,便自比韩、白,唯上独许之。及破魏军啓至,上谓朝臣曰:”崇祖恒自拟韩、白,今真其人也。“进爲都 督。崇祖闻陈显达、李安人皆增给军仪,乃啓求鼓吹横吹。上敕曰:”韩、白何可不与衆异。“给鼓吹一部。

崇祖虑魏复攻淮北,啓徙下蔡戍于淮东。其冬,魏果欲攻下蔡,及闻内徙,乃扬声平除故城。衆疑魏当于故城立戍,崇祖曰:”下蔡去镇咫尺,魏岂敢置戍,实是欲除此城,正恐奔走,杀之不尽耳。“魏果夷掘下蔡城,崇祖大破之。

武帝即位,爲五兵尚书,领骁骑将军。初,豫章王有盛宠,武帝在东宫,崇祖不自附。及破魏军,诏使还朝,与共密议,武帝疑之,曲加礼待。酒后谓 曰:”世间流言,我已豁怀抱,自今已后,富贵见付也。“崇祖拜谢。及去后,高帝复遣荀伯玉敕以边事,受旨夜发,不得辞东宫,武帝以爲不尽诚心,衔之。永明 元年,诏称其与荀伯玉构扇边荒,诛之。故人无敢至者,独有前豫州主簿夏侯恭叔出家财爲殡,时人以比栾布。恭叔谯国人,崇祖爲豫州,闻其才义,辟爲主簿,兼 掌书翰。高帝即位,方镇皆有贺表,王俭见崇祖啓,咨嗟良久,曰:”此恭叔辞也。“时宋氏封爵,随运迁改,恭叔以柳元景中兴元勋,刘勉殒身王事,不宜见废, 上表论之,甚有义理。事虽不从,优诏见答。后爲竟陵令,惠化大行。木连理,上有光如烛,咸以善政所致。

荣祖字华先,崇祖从父兄也。父谅之,宋北中郎府参军。荣祖少学骑射,或曰:”何不学书?“荣祖曰:”曹操、曹丕,上马横槊,下马谈论,此可不负饮食矣。君辈无自全之伎,何异犬羊乎。“

宋孝建中,爲后军参军。伯父豫州刺史护之子袭祖爲淮阳太守,孝武以事徙之岭南,护之不食而死。帝疾笃,又使杀袭祖。临死与荣祖书曰:”弟尝劝我危行言逊,今果败矣。“

明帝初即位,四方反,除荣祖冗从仆射,遣还徐州,说刺史薛安都曰:”天之所废,谁能兴之?使君今不同八百诸侯,如下官所见,非计中也。“安都 曰:”今京都无百里地,莫论攻围取胜,自可相拍手笑杀;且我不欲负孝武。“荣祖曰:”孝武之行,足致馀殃,今虽天下雷同,正是速死,无能爲也。“安都曰: ”不知诸人云何,我不畏此,大蹄马在近,急便作计。“荣祖被拘不得还,因爲安都将领。安都引魏军入彭城,荣祖携家属南奔朐山。齐高帝在淮阴,荣祖归附,高 帝保持之。及宋明帝崩,高帝书送荣祖诣仆射褚彦回,除东海太守。彦回谓曰:”萧公称卿干略,故以郡相处。“

荣祖善弹,登西楼,见翔鹄云中,谓左右当生取之。于是弹其两翅,毛脱尽,坠地无伤,养毛生后飞去,其妙如此。

元徽末,苍梧凶狂,恒欲危害高帝。帝欲奔广陵起事,荀伯玉等皆赞成之。荣祖谏曰:”领府去台百步,公走人岂不知。若单骑轻行,广陵人一旦闭门不 相受,公欲何之?公今动足下床,恐便有叩台门者,公事去矣。“苍梧明夕自至领府扣门,欲害帝,帝尝以书案下安鼻爲楯,以铁爲书镇如意,甚壮大,以备不虞, 欲以代杖。苍梧至府,而曰:”且申今夕,须至一处作适,还当取奴。“寻遇杀。齐高帝谓荣祖曰:”不用卿言,几无所成。“豫佐命勋,封将乐县子。

永明二年,爲寻阳相、南新蔡太守。被告作大形棺材盛仗,使乡人载度江北,案验无实,见原。后拜兖州刺史。初,巴东王子响事,方镇皆啓称子响爲 逆,荣祖曰:”此非所宜言,政应云刘寅等孤负恩奖,逼迫巴东,使至于此。“时诸啓皆不得通,事平后,上乃省视,以荣祖爲知言。九年卒。

从弟历生,亦爲骁将,位太子右率。性苛暴,与始安王遥光同反,伏诛。

闳字叔通,荣祖从父也。父遵,位员外常侍。闳爲宋孝武帝南中郎参军。孝武帝即位,以爲交州刺史。时交土全实,闳罢州还,资财钜万。孝武末年贪 欲,刺史二千石罢任还都,必限使献奉,又以蒱戏取之,要令罄尽乃止。闳还至南州,而孝武晏驾,拥南资爲富人。明帝初,以爲司州刺史。北破薛道摽,封乐乡县 男。出爲益州刺史。蜀还之货,亦数千金,先送献物,倾西资之半,明帝犹嫌其少。及闳至都,诣廷尉自簿,先诏狱官留闳,于是悉送资财,然后被遣。凡蛮夷不受 鞭罚,输财赎罪,谓之赕,时人谓闳被赕刺史。历度支尚书,卫尉。

齐高帝辅政,使褚彦回爲子晃求闳女,闳辞以”齐大非偶“,帝虽嘉其退让,带而心不能欢,即以晃婚王伷女。谓豫章王嶷曰:”前欲以白象与垣公婚 者,重其夷澹,事虽不遂,心常依然。“白象,晃小字也。及高帝即位,以有诚心,封爵如故。卒于金紫光禄大夫,諡曰定。子憘伯袭爵。

憘伯少负气豪侠,妙解射雉,尤爲武帝所重,以爲直合将军。与王文和俱任,颇以地势陵之。后出爲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时文和爲益州刺史,曰:”每 忆昔日俱在合下,卿时视我,如我今日见卿。“因诬其罪,驰信啓之,又辄遣萧寅代憘伯爲郡。憘伯亦别遣啓台,闭门待报,寅以兵围之。齐明帝辅政,知其无罪, 不欲乖文和,乃敕憘伯解郡。还爲寅军所蹑,束手受害。闳弟子昙深,以行义称。爲临城县,罢归,得钱十万,以买宅奉兄,退无私蓄。先是刘楷爲交州,谓王俭 曰:”欲一人爲南土所闻者同行。“俭良久曰:”得之矣。昔垣闳爲交州,闳弟阅又爲九真郡,皆着信南中。羽林监昙深者,阅之子也。雅有学行,当令同行。“及 随楷,未至交州而卒,楷惆怅良久。昙深妻郑氏,字献英,荥阳人,时年二十,子文凝始生,仍随楷到镇。昼夜纺织,傍无亲援,年既盛美,甚有容德,自厉冰霜, 无敢望其门者。居一年,私装了,乃告楷求还。楷大惊曰:”去乡万里,固非孀妇所济“,遂不许。郑又曰:”垣氏羇魂不反,而其孤藐幼,妾若一同灰壤,则何面 目以见先姑。“因大悲泣。楷怆然许之,厚爲之送,于是间关危险,遂得至乡。葬毕,乃曰:”可以下见先姑矣。“时文凝年甫四岁,亲教经礼,训以义方,州里称 美。

又有吴兴丘景宾,字彦先,亦以节义闻。父康祖,无锡令,亡后,僮仆数十人及宅宇産畜,景宾悉让与兄镇之。镇之又推斋屋三间与之,亦不肯受。太守孔山士叹曰:”闻柳下惠之风,贪夫廉,懦夫有立志。复见之矣。“终于奉朝请。

张兴世字文德,竟陵人也。本单名世,宋明帝益爲兴世。少家贫,白衣随王玄谟代蛮。后随孝武镇寻阳,补南中郎参军督护,从入讨元凶。及南郡王义宣反,又随玄谟出梁山,有战功。

明帝即位,四方反叛,进兴世龙骧将军,领水军拒南贼。时台军据赭圻,朝廷遣吏部尚书褚彦回就赭圻行选。是役也,皆先战授位,檄板不供,由是有黄 纸劄。南贼屯在鹊尾,既相持久不决,兴世建议曰:”贼据上流,兵张地胜,今以奇兵潜出其上,使其首尾周惶,进退疑沮,粮运艰碍,乃制胜之奇。“沈攸之、吴 喜并赞其计,分战士七千配之。兴世乃令轻舸泝流而上,旋复回还,一二日中辄复如此,使贼不爲之防。贼帅刘胡闻兴世欲上,笑之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扬州, 兴世何人欲据我上。“兴世谓攸之等曰:”上流唯有钱溪可据。“乃往据之。及刘胡来攻,将士欲迎击之,兴世曰:”贼来尚远而气骤盛矣。夫骤既力尽,盛亦易 衰,此曹刿所以破齐也。将士不得妄动。“贼来转近,兴世乃命寿寂之、任农夫率壮士击走之。袁顗愠曰:”贼据人肝藏里,云何得活。“是月朔,赭圻军士伐木爲 栅,于青山遇一童子曰:”贼下旬当平,无爲自苦。“忽不见。至是果败。兴世又遏其粮道,贼衆渐饥,刘胡弃军走,袁顗仍亦奔散,兴世遂与吴喜共平江陵。迁右 军将军,封作唐县侯。历雍州刺史,左卫将军。以疾,徙光禄大夫,寻卒。兴世居临沔水,自襄阳以下至于江二千里,先无洲屿,兴世初生,当其门前水中,一旦忽 生洲,年年渐大。及兴世爲方伯,而洲上遂十馀顷。

父仲子由兴世致位给事中,兴世欲将往襄阳,爱乡里不肯去。尝谓兴世曰:”我虽田舍老公,乐闻鼓角,汝可送一部,行田时欲吹之。“兴世素恭谨畏法,譬之曰:”此是天子鼓角,非田舍公所吹。“兴世欲拜墓,仲子谓曰:”汝卫从太多,先人必当惊怖。“兴世减撤而行。子欣泰。

欣泰字义亨,不以武业自居,好隶书,读子史。年十馀,诣吏部尚书褚彦回,彦回问:”张郎弓马多少?“答曰:”性怯畏马,无力牵弓。“彦回甚异之。历诸王府佐。

宋元徽中,兴世在家,拥雍州还资见钱三千万,苍梧王自领人劫之,一夜垂尽,兴世忧惧病卒。欣泰兄欣华时爲安成郡,欣泰悉封馀财以待之。齐建元 初,爲尚书都官郎。武帝与欣泰早款遇,及即位,以爲直合将军。后爲武陵内史,坐赃私杀人被纠,见原。还复爲直合、步兵校尉,领羽林监。

欣泰通涉雅俗,交结多是名素,下直辄着鹿皮冠,衲衣锡杖,挟素琴。有以啓武帝,帝曰:”将家儿,何敢作此举止。“后从驾出新林,敕欣泰廉察,欣 泰停仗,于松树下饮酒赋诗。制局监吕文度以啓武帝,帝大怒,遣出。数日意释,召谓曰:”卿不乐武职,当处卿清贵。“除正员郎。出爲镇军中兵参军、南平内 史。

巴东王子响杀僚佐,上遣中庶子胡谐之西讨,使欣泰爲副。欣泰谓谐之曰:”今太岁在西南,逆岁行军,兵家深忌,若且顿军夏口,宣示祸福,可不战而 禽也。“谐之不从,进江津,尹略等见杀。事平,欣泰徙爲随王子隆镇西中兵,改领河东内史。子隆深相爱重,数与谈宴,意遇与谢脁相次。典签密啓之,武帝怒, 召还都。屏居家巷,置宅南冈下,面接松山,欣泰负弩射雉,恣情闲放,声伎杂艺,颇多开解。明帝即位,爲领军长史,迁谘议参军。上书陈便宜二十条,其一条言 宜毁废塔寺,帝并优诏报答。

建武二年,魏围锺离,欣泰爲军主,随崔慧景救援。及魏军退,而邵阳洲上余兵万人,求输马五百匹假道,慧景欲断路攻之。欣泰说慧景曰:”归师勿 遏,古人畏之,死地兵不可轻也。“慧景乃听过。时领军萧坦之亦援锺离,还啓明帝曰:”邵阳洲有死贼万人,慧景、欣泰放而不取“。帝以此皆不加赏。四年,出 爲永阳太守。永元初,还都。崔慧景围城,欣泰入城守备。事甯,除庐陵王安东司马。梁武帝起兵,东昏以欣泰爲雍州刺史。欣泰与弟前始安内史欣时密谋结太子右 率胡松、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直合将军鸿选、含德主帅苟励、直后刘灵运等,并同契会。帝遣中书舍人冯元嗣监军救郢,茹法珍、梅虫儿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监 杨明泰等十馀人相送中兴堂。

欣泰等使人怀刀,于坐斫元嗣,硕坠果柈中。又斫明泰,破其腹。虫儿伤数创,手指皆坠。居士踰墙得出,茹法珍亦散走还台。灵秀仍往石头迎建安王宝 寅,率文武数百,唱警跸,至杜姥宅。欣泰初闻事发,驰马入宫,冀法珍等在外,城内处分,必尽见委,因行废立。既而法珍得返,处分关门上仗,不配欣泰兵,鸿 选在殿内亦不敢发,城外衆寻散。少日事觉,欣泰、胡松等皆伏诛。

欣泰少时,有人相其当得三公,而年裁三十。后屋瓦坠伤额,又问相者,云:”无复公相,年寿更增,亦可得方伯耳。“死时年三十六。

论曰:王仲德受任二世,能以功名始终。入关之役,檀、王咸出其下。元嘉北讨,则受督于人,有蔺生之志,而无关公之愤,长者哉。道豫虽地居丰、 沛,荣非恩假,时历四代,人焉不绝,文武之道,不坠斯门,殆爲优矣。垣氏宋、齐之际,世着武节,崇祖陈力疆埸,以韩、白自许,竟而杜邮之酷,可爲痛哉。兴 世鹊浦之奇,远有深致,其垂组建旆,岂徒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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