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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2)


 伯格朗得博士在自动电话答录机上留言,说他要到八月十五日才会回来。当然,那个医生是度假去了。

然而马丁·贝克没有耐心再等一个多月,他要立刻知道斯维瓦患的是什么病。所以他打电话到南方医院。不过那是家大医院,电话线路非常繁 忙,他查了两个多小时才确知卡尔·爱德温·斯维瓦事实上是三月住进传染性疾病部门的;更精确地说是从七月那个星期二一直住到十八日那个星期六。然后就他们 所知,他就回家休养了。

至于他是因为痊愈了才出院,还是因为无药可救了才回家等死呢?这个问题就无从得知了,负责的医生正在忙,所以没时间听电话。这逼得马丁·贝克必须亲自出马去拜访一下。

他搭计程车到南方医院,绕了一下才找到正确的地方。而十分钟后,他已经找到应该知道所有有关斯维瓦健康状态的人,并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那个医生是个年约四十的男人,身材略为矮小,头发是黑色的,眼睛的颜色是中性的——蓝灰色,还带一点绿色和淡棕色。马丁·贝克在身上摸 着根本不存在的香烟的同时,那个男人戴上一副牛角框的眼镜,并且仔细地翻着他的记录簿。沉默了十分钟之后,他把眼镜推到额头上,看着他的访客说:

“没错,没错。你想知道些什么?”

“斯维瓦得的是什么病?”

“他根本没有病。”

马丁·贝克思考着这个令人惊讶的结果。然后他说:

“那他为什么在这儿呆了快两个星期?”

“精确地说是十一天。我们替他做了全身检查,因为他有些症状,所以被私人医生介绍到我们这里。”

“伯格朗得博士?”

“是的,这个病人自认病得很严重。他的脖子上有些肿瘤,而左边腹部也有些硬块,只要轻轻地压就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所以他像其他人一样, 以为自己得了癌症。他去找私人医生,那个私人医生觉得那些症状可能是种警讯。事实上一般的医师很少有诊断这类病症所必备的装置,他们的诊断也未必是对的。 就像他的情形一样,医生做了错误的诊断,而病人就立刻被送到放射科去了。到了那里,他们只能记录说这个病人的诊断结果不正确,然后他就被送到我们这里来。 在这里他做了一连串完整的检验,我们总是非常彻底地检查病人。”

“结果是斯维瓦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大致上来说,是的。他脖子上的那些东西可以马上确定毫无危险性,那只是因为肥胖造成的;他腹部的瘤就需要仔细地检查。此外,我们还做了血管摄影,也对他所有的消化系统做了X光检查。还有,我们做了肝脏切片和——”

“什么?”

“肝脏切片吗?简单地说,就是我们在病人的身体侧边插一根管子,并且抽出一小片肝脏。事实上他就是我亲自做的。然后样本送到实验室,由他们分析是否有任何的癌细胞,不过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的癌细胞,那个瘤应该是个包囊,长在结肠上……”

“你说什么?”

“肠子,上面有一个包囊。那不至于危及他的生命,其实只要动个手术把它拿掉就行了,但是我们认为没有必要这么做,病人并没有任何不适感。他是说过曾经感到疼痛,但是那很明显是心理或情绪所引起的自然反应。”

医生停了一下,亲切地望了马丁·贝克一眼,那种眼神就像是在对一个小孩子,或其他未受过什么教育而没有生活目标的人说话一样,他解释道:

“也就是他想象出来的痛。”

“你和斯维瓦有任何的接触吗?”

“当然,我每天都和他谈话,在他被准许回家之前,我们还长谈过。”

“他的反应如何?”

“刚开始他以为自己患了他想象出来的病,他确信自己得了不治的癌症,而且很快就会死亡,他以为自己活不过一个月。”

“事实上他是没有活那么久。”马丁·贝克说。

“真的吗?他死了?”

“被枪杀的,可能是自杀。”

那个医生摘下眼镜,并沉郁地用他白袍的一角擦着。

“我觉得他不大可能是自杀的。”他说。

“哦,为什么?”

“我已经说过,在让斯维瓦回家之前我和他长谈过。在我说明他其实非常健康后,他松了一口气;在这之前他的状况是不太好,但是之后他就完 全改变了过来,他变得很快乐,没什么不对劲。我们给了他一些消除疼痛的药,也观察到他的痛苦马上就消失了。那只是些药丸……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其实 它们根本不能减轻身体上的痛苦。”

“所以你认为他不可能自杀?”

“他不是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

“我不是精神病医师,但是我的印象里他是个坚强、不易沟通的男人。我知道这里的一些医护人员和他有些不快,觉得他要求太多,对事情都愤愤不平。但是到了最后几天就没有这种情形了,因为他知道抱怨只不过是他对生命受到威胁时一种抗拒的反应。”

马丁·贝克低头沉思了一阵子。然后他说:

“我想你不会知道他在这里的时候有哪些访客吧?”

“不,我不知道,他告诉我他没有朋友。”

马丁·贝克站了起来。

“谢谢,”他说,“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再见。”

他走到门口时,那个医生说:

“关于他的访客和朋友,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

“噢,斯维瓦有一个亲戚,他收到他的信,一个侄子。我在接听电话的期间,他打电话来问他的叔父情况如何。”

“你怎么跟他说?”

“他的这个侄子打来的时候我们刚做完检查,所以我告诉他斯维瓦的健康情形非常好,还可以活许多年这个好消息。”

“那个男人的反应如何?”

“他似乎很惊讶。显然斯维瓦也让他以为他生了重病,大概不能活着从医院走出去。”

“他的侄子告诉过你他的名字吗?”

“好像告诉过,但是我不记得了。”

“我还想到一件事。”马丁·贝克说。“每个人住进医院的时候不是都会留下他的朋友或至亲的名字和住址,以防他们……”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的。你说的没错。”那个医生一边说,一边又戴上他的眼镜。“让我看看,这里应该有一个名字……是的,在这里。”

“是谁?”

“李·尼尔森。”

马丁·贝克穿过坦托兰登公园,脑筋不断地转动着。没有人来抢他,或敲他的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酒鬼。他们三三两两地躺在树丛后面,大概是在等着别人来照顾他们。

他现在真的找到一件事可以想了。卡尔·爱德温·斯维瓦没有任何的兄弟或姊妹,那他哪儿来的侄子?

现在马丁·贝克有理由到图尔街去,在这个星期一的傍晚。而事实上他已经快到那儿了。

但是到了中央车站的时候,他必须换车;这时他改变主意,坐回两站,在斯卢森下车。然后他沿着史凯普斯本码头走,想找找看是否能看到什么有趣的船。但是码头上只有几艘船而已。

突然他注意到自己很饥饿。他忘记去买东西了,所以他到一家叫“金和平”的餐厅去,里面有一些观光客到处找人问有哪些有名的人曾坐过什么 位子那类烦人又白痴的问题。在他们的注视下,他吃着火腿。去年他曾经让自己变成众所周知的人物,但是人们的记忆是短暂的,如今他的名声已经随时间而被人淡 忘。

付帐的时候,有一件事提醒了他,这是好久以来第一家他进来用餐的餐厅。在他行动不便的那段时间,原本就已经过高的食物价格变得更离谱了。

回到家之后,他感觉比平时更不安,而且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就在房子里游荡,之后才在书本的陪伴下入睡。那本书既不够无聊到让他想要睡 觉,也不是那么有趣而能让他保持清醒。大概到了三点左右,他起床服了几颗安眠药。通常他会克制住,尽量不要吃药。药效很快就发挥了作用,第二天他醒来时, 还是觉得浑身无力;然而他睡眠的时间已经超过他平常所需,而且没有做梦。

一进办公室,他立刻彻底地读过他的笔记,开始这一天的调查工作。这让他一直忙到午餐时间。中午他只喝了一杯茶,吃了几片干土司。

吃完饭后他去浴室洗手。回到办公室,发生了一件事:电话响了。

“贝克组长?”

“是的。

“我是韩得斯本肯,”那个男人说明他是在哪一家银行的分行工作后,继续说道:“我们收到你询问一个客户,卡尔·爱德温·斯维瓦的信函。”

“是吗?”

“他在我们这里有帐户。”

“里面有钱吗?”

“是的,数目相当可观。”

“多少?”

“大约六万元。这些钱……”那个男人突然沉默了一下。

“你想要说什么?”马丁·贝克问道。

“噢,我认为这个帐户有些奇怪。”

“你那里有记录吗?”

“当然。”

“那我可以立刻过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你直接找我就可以了,我的名字是班特森,我是经理。”

能出去走动一下让他感到很轻松。那家银行在奥登街和斯威瓦根的街角上,虽然交通状况不太好,他还是在半个钟头以内赶到那里。

那个经理说得没错,斯维瓦的帐户是有些奇怪。

马丁·贝克坐在柜台后面的桌旁研究这些文件。他很庆幸这个制度给予警察和其他相关当局完全的权力,可以随时调阅私人的资料。

银行经理说:

“最引人注意的,当然,是这位客户有支票户头。如果他开的是存款户头之类的,那还没什么,毕竟利率比较高些。”

他的观察是对的。但是更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固定一段时间就会有七百五十元存入他的户头中,通常是在每月十五到二十号之间存的。

“从上面看来,”马丁·贝克说,“钱都不是直接由你们分行支付的。”

“不,从来没有过,存款都是在别处存进去的。如果你看得出来,组长,你会知道他们都是先存进其他银行的分行,通常都不是我们这家银行的分行。技术上来说这没有什么区别,因为钱最后都会汇到斯维瓦在这里的户头。但是通常在这种固定的交易背后都会有一大套的系统。”

“你是说斯维瓦把钱放进自己的户头里,但是不想被别人知道?”

“嗯,直觉上,是的。把钱存进户头里的时候,根本不必写明是谁存的。”

“不过还是必须填写存款单,不是吗?”

“不尽然。许多人对这个系统还不习惯,而这时候柜台人员通常就只填写存户的名字、帐号和分行的行号,这是我们提供给客户的一项服务。”

“那些存款单呢?”

“我们会给顾客复本,算是收据。当付款存进户头后,银行不会再寄任何通知,除非顾客要求。”

“那原件在哪里?”

“全都集中处理。”

马丁·贝克的手指从头扫到最后。然后他说:

“斯维瓦没有提过钱吗?”

“没有。在我看来,这也是最奇怪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在这个帐户上开过一张支票;而且我已经调查过,他甚至没有支票簿,至少这几年里没有。”

马丁·贝克的精神因此而振奋了起来,他擦着鼻子,在斯维瓦的住处没有找到任何支票簿,也没有什么存款单的副本或银行的通知。

“这里有人认得斯维瓦吗?”

“没有,我们这里没有人见过他。”

“这个帐户开了多久了?”

“似乎是一九六六年四月开户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每个月就有七百五十元进来?”

“是的。而最后一次存进去是三月十六号,”那个男人看了一下日历,“是星期四。下一个月就没有钱进来了。”

“理由很简单,”马丁·贝克说。“在那之后斯维瓦就死了。”

“哦?我们没有收到通知。如果是这样,通常死者的亲戚会和我们联络。”

“他似乎没有什么亲戚。”

银行经理看来有些不知所措。

“至少目前没有,”马丁·贝克说。“保重。”

他觉得自己最好在银行被抢之前赶快离开。如果他当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这档子事,他就不得不和特别小组的人纠缠,这是他最不愿碰到的情况。

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六年来每个月都存进七百五十元,这么规则的收入倒是很少见。而且斯维瓦从来没有花过任何一毛钱,所以已经累积了相当的数目:五万四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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