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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16)


这些恶心的渎圣的食谱是从哪儿来的?我已经如此神智不清,竟想要吃母牛和她的小牛犊了吗?我是被什么斜风给吹了?救生艇又漂回那堆漂浮的垃圾了吗?

“下一个冒犯是什么?”

“蘸色黄油酱的小牛脑!”

“回到头部了,是不是?”

“脑子奶酥!”

“我感到恶心。有什么是你不吃的吗?”

“要是能吃上牛尾汤,要我给什么都行啊。要是能吃上填了米饭、香肠、杏子和葡萄干的烤乳猪。要是能吃上蘸黄油、芥末和荷兰芹酱的小牛腰。要是能吃上用红酒炖的兔子。要是能吃上小鸡肝香肠。要是能吃上小牛肉和用猪肉和肝做陷的饼。要是能吃上青蛙。啊,给我青蛙,给我青蛙!”

“我忍不住了。”

声音消失了。我恶心得浑身颤抖。大脑的疯狂是一回事,但疯狂传到了胃里,这是不公平的。

突然我明白了。

“你会吃流血的生牛肉吗?”我问。

“当然!我喜欢鞑靼牛排。”

“你会吃死猪凝固的血吗?”

“每天都吃,蘸苹果酱吃。”

“你会吃动物身上的任何东西吗,最后剩下的东西?”

“碎肉玉米炸饼和香肠!我要吃满满一大盘!”

“胡萝卜呢?你会吃清淡的生胡萝卜吗?”

没有回答。

“你没听见吗?你会吃胡萝卜吗?”

“我听见了。老实说,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吃。我对那种东西没什么胃口。我觉得味道不佳。"

我笑起来。我知道了。我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我没有发疯。是理查德·帕克在对我说话!这个食肉的流氓!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却选在我们死去之前一小时说起话来。我的地位得到了提高,能够与一只老虎友好交谈。我心里立即充满了一种常见的好奇,就是那种让电影明星受折磨的影迷的好奇。

“我很好奇,告诉我——你吃过人吗?”

我很怀疑。动物当中的食人者比人类当中的谋杀犯还要少见,而且理查德·帕克在他还是个小虎崽的时候就被抓住了。但是谁能说他妈妈在被“口渴”抓住之前没有抓过一个人类呢?

“什么问题啊。"理查德·帕克答道。

“似乎有道理。"

“ 道理吗?”

“对。”

“为什么?”

“你有吃人的名声。”

“ 是吗?”

“当然。你看不见这个事实吗?”

“看不见。"

“好吧,让我来说清楚你显然看不见的东西:你有那个名声。那么,你杀过人吗?”

沉默。

“怎么?回答我。"

“杀过。"

“噢,这让我的脊柱都在打颤。杀过几个?”

“两个。"

“你杀过两个男人?”

“不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是同时吗?_

“不是。先杀了男人,再杀了女人。"

“你这个怪物!我敢打赌你一定觉得挺好玩。你一定觉得他们的喊叫和挣扎很有趣。"

“不完全是。"

“他们如何?”

“他们如何?”

“对。别这么迟钝。他们味道如何?”

“不行,味道不好。”

“我想也是。我听说动物的嗜好是后天养成的。那么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

“因为需要。”

“怪物的需要。后悔吗?”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

“你把这种需要表达得很简洁,毫无道德感。但是现在后悔吗?”

“那是一瞬间的事。是当时的情况造成的。”

“本能,那叫本能。还是回答问题吧,现在后悔吗?”

“我不去想这件事。"

“完全是动物的定义。你就是个动物。”

“你是什么?”

“一个人,我会让你知道的。

“自吹自擂的傲慢。"

“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那么,你会扔第一块石头(典出‘圣经·约翰福音)第八章。法利赛人将一个行淫时被抓住的女子带到耶稣面前,问他是否按律法用石头将她打死。耶稣对他们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会吗?”

“你吃过酸面薄煎饼吗?”

“不,没吃过。但是对我说说吧。酸面薄煎饼是什么?”

“太好吃了。"

“听上去很好吃。再多告诉我一些。”

“酸面薄煎饼通常是用吃剩下的面糊做的,但是很少有用烧剩下的菜做成的东西如此令人难以忘怀。"

“我现在好像已经能尝到了。”

我睡着了。或者说,是陷入了临死前的谵妄状态。但是有什么东西在咬我。我说不出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它在妨碍我的垂死过程。

我苏醒了过来。我知道打扰我的是什么了。

“对不起?”

“什么?”理查德·帕克的声音微弱地传来。

“为什么么你有口音?”

“我没有口音。有口音的是你。”

“不,我没有。你没有读出咬舌音。"

“本来就不该咬舌,就应该这么读。你说话的时候好像嘴里含着温暖的石子。你有印度口音。"

“你说话的时候好像你的舌头是一把锯子而英语单词是用木头做的。你有法国口音。这非常不相称。理查德·帕克在孟加拉出生,在泰米尔纳德长大,他怎么会有法国口音呢?就算本地治里曾经是法国殖民地,但没有人能让我相信动物园里的一些动物会经常去仲马街的法文协会。

这真让人不解。我又陷入了迷惑之中。

我喘着气醒了过来。有人!传到我耳朵里的声音既不是带口音的风也不是动物在说话。那是另一个人!我的心狂跳起来,最后一次试图把血液压进我精疲力竭的身体。我的大脑做了最后一次努力,试图保持清醒。

“只是回声吧,恐怕。"我听见了,几乎听不清。

“等一下,我在这儿!”我叫道。

“海上的回声……”

“不,是我!”

“会停止的!”

“我的朋友!”

“我正变得越来越衰弱……”

“别走,别走!”

我几乎听不见他。

我尖叫起来。

他也尖叫起来。

我受不了了。我要疯了。

我有了一个主意。

“我的名字,”我用最后一口气对着四周叫道,“叫派西尼·莫利托·帕特尔。"回声怎么能造出名字来呢?“你听见我说话吗?我是派西尼·莫利托·帕特尔,大家都叫我派!”

“什么?那儿有人吗?”

“是的,有人!”

“什么?这会是真的吗?请问,你有食物吗?什么都行。我没有食物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我一定得吃点儿东西。不管你给我什么我都会感谢你的。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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