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首页 我读过的 世界名著 诺奖作品
国学名著 科幻名著 言情名著 恐怖名著
历史小说 武侠名著 教育名著 传记名著

位置:我读过的 > 《末日逼近》目录

第37-39章(1)


第37章

起先,斯图听到狗叫声时并没有太在意;这种情况在晴朗的夏日上午是经常发生的。他刚刚穿过新汉普什尔州南拉伊盖特镇,眼前的公路在美丽的乡间蜿蜒向前,阳光穿过路边的榆树洒向路面,给路面铺上了一层晃动着的硬币大小的光斑。路两旁生长着密密的灌林丛——有郁郁葱葱的盐肤树、桧树以及其他许多他叫不出名的灌木。品种之多,令他眼花缭乱,他熟悉东德克萨斯的植物,那里路边的植物种类没有这里多。在他左边,一堵古老的石墙在灌木丛中蜿蜒穿行,时隐时现。右边,一条小溪欢快地向东流去。灌木丛中不时有小动物跑动(昨天,一条硕大的母鹿站在302号公路白线上尽情地吸吮着早上的空气,这一景象使他看呆了。),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在这种声音的衬托下,狗叫是世界上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他又走了大约1英里才突然意识到那条狗(听声音,它已经离得很近)不管怎么说一定不同寻常。自打离开斯托威顿后,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条死狗,但没有见到一条活狗。因此,他想到流感杀死了许多人,但不是所有的人。显然,流感也杀死了很多狗,但仍有狗还活着。可能这条狗现在很怕见人。当它嗅到他时,它很可能钻进灌木丛中,并冲着他狂吠,一直到斯图离开它的领地才会停下来。

他调整了一下背囊的背带,叠了两块手帕垫在背带压着的肩膀上。他穿了一双乔治亚靴子,3天的旅程下来,鞋底的纹路快要磨秃了。他头上戴着一顶入时的红色宽边毡帽,背肩上斜挎着一支军用卡宾枪。他没想到会碰到杀人犯,但他还是朦朦胧胧地感到,带枪是个不错的想法,可以打一些野物。昨天他还真看到了野物,仍还活着,而他竟因吃惊和高兴而忘了开枪。

现在行囊又舒适地伏在他的肩上,他继续沿着公路向前走去。从狗的叫声中听得出,它好像就在下一个转弯的地方。斯图想,可能我会看到它。

他选择了302号公路,向东走去,因为他认为这终将会把他带到海边的。他还为自己制定了类似计划的东西:到了海边后,我将决定我要干什么。到那时,我会忘记发生过的事。现在已经是第4天了,长途跋涉像是一种治疗的过程。他曾想过骑一辆十速自行车或者摩托车,但最后还是决定走着去。他过去一直喜爱长途徒步旅行,而且他的身体也渴望锻练。直到他逃离斯托威顿前,他快有两个星期没有运动了,他觉得自己的肌肉开始松弛,身体也不在状态。他曾认为这种缓慢的行程迟早会使自己不耐烦的,到那时自己会找辆自行车或摩托车,可是现在他已很愿意步行,沿着这条路向东走,看自己想看的东西,想休息时就休息,或者在下午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打个盹。这样做对他很有好处,渐渐地那种疯狂地想逃生的念头成为了回忆,变成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不再是使自己直出冷汗的那种活生生的东西了。上路后的头两个晚上,他还梦到了同埃尔德最后的那次遭遇,当时埃尔德来完成他的使命。在梦里,斯图挥动椅子的动作总是慢一步,埃尔德后退一步躲开了这一击,然后扣动了手枪扳机,斯图感到胸部就像挨了灌了铅的拳击手套重重的、却并不很痛的一击。他不断梦到这一情景,直到早上疲惫地醒来,不过仍为自己能活着而庆幸。昨天晚上他没有做这种梦。他对神经紧张症状戛然而止不敢相信,不过他还是认为徒步跋涉会一点一点地将这场噩梦从自己的心中排解出去。可能他永远不会彻底摆脱所有这一切,但是当摆脱掉其中的大部分时,他认为自己肯定会对今后仔细筹划一番的,不管自己能否能走到海边。

他转过了那道弯,那条狗就在那里,这是一条金棕色的爱尔兰长毛猎犬。一看见到斯图,它就欢快地叫着,沿着公路向他跑了过来。它的爪子敲击着路面发出滴滴达达的响声,尾巴兴奋地摆动着。它一跃而起将前爪搭在了斯图腹部,动作之猛令斯图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慢点,小伙子。”他咧着嘴笑着说。

听到了他的声音,那狗叫得更欢了,又向上蹿了起来。

“科亚克1一个声音严厉地喝道,斯图吃了一惊,四顾而视。“下来!别去打扰这位先生!你会弄脏他的衬衣的!可怜的家伙1

科亚克站到了公路上,夹起尾巴,围着斯图转了起来。夹着的尾巴仍兴奋地摆动着。

现在他可以抬起头看看科亚克的主人了。这是位60来岁男子,上身穿着一件破旧的毛衣,下穿一条褪了色的灰色长裤,头戴一顶贝雷帽。此时,他正坐在一个钢琴凳上,手里拿着调色板,一个挂着画布的画架立在他面前。

此刻他站了起来,将调色板放在了琴凳上(斯图可以隐约地听到他嘟囔着:“一会儿别忘了坐在上面”),伸出了手向斯图走了过来。帽子下压着的松软的灰发在微风中颤抖。

“先生,我想你不会用枪来欢迎我的吧。格兰·贝特曼,愿为您效劳。”

斯图向前迈了一步,一把抓住了那支伸出的手(科亚克此时又兴奋了起来,围着斯图蹦来蹦去,但这次它没敢跳到斯图身上——至少是现在还没敢)。“斯图尔特·雷德曼。别担心这支枪。现在我人还没看够呢,不会向他们开枪的。事实上,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想来点鱼子酱吗?”

“从来没吃过。”

“那这次就来点尝尝吧。如果你不喜欢它,这儿还有好多其他吃的。科亚克,别跳了。我知道你又想跳到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管着点自己。记住,科亚克,能管住自己是高贵与下贱的标志。管着点自己1

科亚克乖乖地坐了下来,开始张着嘴喘气。它龇牙咧嘴的样子就像在笑。斯图从以往的经验知道,这种面带笑容的狗要么是只咬人的狗,要么是只非常好的狗。而这条狗不像是咬人的狗。

“我请你吃午饭。”贝特曼说,“你是我上星期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愿呆会儿吗?”

“很愿意。”

“南方人,对吗?”

“东德克萨斯人。”

“东部人,我搞错了。”贝特曼对自己的判断不禁笑出了声,他转身向画架走去,一行不经意的水彩滴落在路面上。

“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坐在那个琴凳上。”斯图说。

“当然不了!我才不愿坐呢,对不对。”他改变了方向,向一小块空地的后面走去。斯图看到那儿的阴影中放着一个橙白色相间的冰盒,一块看起来像白色桌布的东西盖在冰盒的上面。当贝特曼将桌布揭去时,斯图看到了里面放着的东西。

“这过去是伍德维尔圣洗礼宗教堂教会财产的一部分,”贝特曼说,“我拿来用一下。我想洗礼宗教徒们是不会想念它的。他们全都去见上帝去了。至少是伍德维尔的那些教徒们全都去见上帝了。他们现在可以在那庆祝他们的相聚了。不过我想洗礼宗教徒会发现天堂令他们很失望,除非天堂允许他们看电视——可能他们在天上管它叫‘天视’——在电视上他们可以看杰里·法尔韦尔和杰克·凡·恩佩的演出。而我们这里有的是一个老异教徒在与大自然的交流。科亚克,别踩在桌布上。管着点自己,永远记住这点,科亚克。不论你做什么,时刻记住这句话。雷德曼先生,我们到路那边洗一下怎么样?”

“洗一下吧,斯图。”

“好吧,洗一下。”

他们穿过公路,在清澈冰凉的水中洗了起来。斯图感到惬意极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遇到这个特殊的人有些让人觉得近乎天意。科亚克在小溪下游饮了几口水,然后高兴地叫着窜到了树林中。它惊动了林中的一只野鸡。斯图看着那只野鸡扑啦啦地从灌木丛中飞走了,心中充满惊奇地想到,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莫名其妙地都很正常。

他不太喜欢鱼子酱的味道——就像凉鱼冻——不过贝特曼还有意大利硬香肠、萨拉米香肠、两筒沙丁鱼罐头、一些苹果糊以及一大盒无花果条。贝特曼说,无花果条对肠胃不无益处。自从斯图离开斯托威顿开始他的长途徒步旅程后,他的肠胃一直不错,不过,他还是很爱吃无花果条,一气吃了6根。实际上,他每样东西都吃了不少。

贝特曼则吃了不少沙丁鱼,在吃饭时他告诉斯图,他过去是伍德维尔社区大学的社会学副教授。他说,伍德维尔是离这儿还有6英里的一座小城(他告诉斯图:“它以一所社区大学和四座加油站而闻名。”)。他的妻子10年前就去世了。他们没有孩子。他说,他的大多数同事都不喜欢他,而他也同样打心里不喜欢他们。“他们认为我是个疯子。”他说,“他们很可能是对的,这种可能性并不会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对这场大流感泰然处之,因为他自己终于能退休,并且可以像他一直盼望得那样全天画画了。

他一边将蛋糕分开,递给斯图一半,一边说:“我是个糟糕的画家。不过,我对我自己说,今年7月没有人画的风景画比文学士、文学硕士、学术硕士格兰·贝特曼的廉价自我旅行更美了,除了我自己的画。”

“科亚克以前一直就是你的狗吗?”

“不,这是一种有点令人惊奇的巧合,是不是?我想科亚克是城里的什么人养的。我过去见到过它,只是不知道它的名字,只好斗胆起了个新名字。看起来它并不在乎。请稍等一下,斯图。”

他一路小跑地跑到了公路那边,斯图听到他淌水的声音。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裤脚一直挽到膝盖。他每只手里都拿着一盒6罐装的啤酒。

“这原来应该是吃饭时喝的。我真蠢,给忘了。”

“饭后喝也很好。”斯图说,一边从盒子里拿出了一罐啤酒。“谢谢。”

他们拉开了啤酒,贝特曼举起了啤酒罐说:“为我们干杯,斯图。愿我们过得愉快、心情好。”

“阿门。”他们将酒罐碰在一起,然后喝了起来。斯图想,以前喝啤酒味道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以后可能也下会那么好了。

“你是个言语不多的人。”贝特曼说,“我希望你别以为我是幸灾乐祸。”

“没有的事。”斯图说。

“我对这个世界存有偏见。”贝特曼说,“我对这点毫不隐讳。至少对我来说,20世纪最后25年中的世界具有患结肠癌行将就木的80岁老人的一切症状。他们说,每当一个世纪快要结束时,灾难总要降临到所有西方人头上。我们总是将自己包在裹尸布中,到处哭喊自己的不幸,呜呼,耶路撒冷……呜呼,克里福兰。舞蹈病在15世纪末爆发。14世纪结束时的黑死病使欧洲人几乎死光。17世纪末的百日咳,19世纪末流感的第一次爆发。现在我们已经很习惯流感这个字眼了——对我们来说,它听起来几乎就像是感冒一样,不是吗?——除了历史学家外,好像没人知道100年前的流感。”

“在每个世纪的后30年,你们那些宗教狂就会跳出来用事实和数字来说明世界末日善恶大决战终于就要到来了。当然,这种人一直就有,不过每到世纪末,这类人的队伍似乎迅速膨涨……并且他们还被许多人很认真地看待。这时魔鬼出现了。匈奴王阿提拉、成吉思汗、碎尸杰克、利泽·博登。如果你愿听到话,还有我们同时代的查尔斯·曼森、里查德·斯佩克和特德·邦迪。我同事的说法比我的更具想象力,他们认为西方人需要不时地清洁自己的结肠,在世纪末这样做可以帮助他们面对纯洁、乐观的世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得到了最好的灌肠剂,因此当你这样想时,你就会感到这非常有意义。不管怎样说,这次我们走近的不只是个世纪的起点,而是一个崭新的千年的开始。”

贝特曼停下来思索了一下。

“既然我想到了这点,因此我是个幸灾乐祸的人。再来罐啤酒吗?”

斯图又拿了罐啤酒,心里思考着贝特曼说的话。

“现在还没最后结束呢。”他终于说了句,“至少我不这样认为。这只是……是个中间休息。”

“贴切。说得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去画我的画去了。”

“去吧。”

“你遇到过其他狗吗?”当科亚克高兴地从公路对面路过来时,贝特曼问道。

“没有。”

“我也没遇到过。你是我遇见的除我之外的唯一的人,而科亚克好像是唯一的一条狗了。”

“如果它活着的话,那还会有其他狗的。”

“你的推理并不十分科学。”贝特曼善意地说,“你是哪一类美国人呢?给我证明哪有第二条狗——最好是条母狗——这样我就接受你的推理认为还会有第三条狗。不过别向我证明有一条狗,然后再从这个前提推出还会有第二条狗。这样不行。”

“我见过奶牛。”斯图若有所思地说。

“奶牛,对,还有鹿。不过,马全都死了。”

“没错。”斯图赞同道。在旅途中,他见到过不少匹死马。在有些情况下,奶牛却在开始发肿的马匹尸体的上风头吃草。“哎,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知道。我们全都同样地呼吸,而这看起来主要是种呼吸性疾玻不过我怀疑是不是还有其他因素?人、狗和马全都会发玻奶牛和鹿却不会。老鼠刚开始也受到了影响,不过,现在好像又活过来了。”贝特曼不经意地在调色板上调着颜料。“那都是猫,都成灾了,而且据我观察,昆虫也和原来一样正常。当然,人类的小毛病看来很少影响到它们——患流感的蚊子想起来就觉得可笑。一点都没有道理。简直疯狂。”

“没错。”斯图答道,一边又拉开了一罐啤酒。他的头有些微微发晕。

“我们会看到生物界一些有趣的变化。”贝特曼说。他在把科亚克画入画中时犯了一个大错。“活下来的东西,要看看人类是否能在这场瘟疫后再繁殖起来——这得等到以后才能知道——不过,至少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试试看。但是,科亚克还能找到配偶吗?它还能成为一个骄傲父亲吗?”

“上帝,我想它不会。”

贝特曼站了起来,把画板放在钢琴凳上,随手拿了一罐啤酒。“我想你是对的。”他说。“可能还有其他人、其他狗和马。不过很多动物可能等不到繁衍就会死去。当然,可能还有一些易受感染的动物,在流感暴发时正好怀着孕。现在美国还会有不少健康妇女,她们现在的肚子——恕我不敬——就像包了馅的饺子。但是已经踏上了不归路。如果将狗排除在等式之外,看起来不受感染的鹿就会疯狂地繁殖。劫后余生的人肯定不足以控制鹿的数量。会有几年时间没有狩猎季节。”

“那么,”斯图说,“过剩的鹿就会挨饿。”

“不,它们不会的,它们中的大多数都不会挨饿。无论如何在这儿不会。我不敢说在东德州会发生什么,但是新英格兰在流感爆发前就种了很多菜园,而且长势很不错。今、明两年鹿会有很多东西吃的。而以后,庄稼就野长了。7年内可能不会有挨饿的鹿。斯图,如果你几年后回来,你得推开挡道的鹿才能走上公路。”

斯图细细地想了想。最后他说:“你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了?”

“不是有意的。还有许多因素我还没有考虑,不过坦白的说,我不这样认为。我们假设在鹿的存活环境中没有了狗,或者几乎没有了狗,并将此假设推而广之,推广到其他生物之间的关系上。猫将无限制地繁殖。这意味着什么呢?我刚才说过老鼠在生物关系中的数量将下降,不过还会回升。如果有足够多的猫的话,这点就会发生变化。没有老鼠的世界刚开始听着很还不错,但我对此怀疑。”

“你刚才说人类是否能繁衍还是个问题,这如何理解呢?”

“有两种可能。”贝特曼说,“至少我现在看到了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是婴儿可能不具有免疫功能。”

“你是指他们一生下来就会死吗?”

“对,或者就干脆死在子宫里了。这场超级流冒有可能对我们这些余下的人产生绝育的影响,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但也并非不可能。”

“简直疯了。”斯图说。

“腮腺炎就是这样。”格兰·贝特曼平静地说。

“不过假如那些肚子里……怀着孩子的母亲……如果母亲们具有免疫性——”

“对的,在某些情况下,免疫性就像易染病那样是可以遗传的。但是并不是所有都是这样。你不能肯定这点。我想现在怀着的孩子的未来很不确定。他们的母亲具有免疫性,但是统计的数字显示,多数父亲却不是这样,并且现在都死了。”

“另一种可能呢?”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