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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音刚落,立即有人作出反击。
艾德里安·内斯比森艰难地站起身来。“办不到!绝对办不到!”老人气急败坏地大声说道,由于气愤,他涨红了脸。
考斯顿表情震惊地高声说道:“全国人民将把我们赶下台去。”
道格拉斯·马丁吃惊地开口说道:“总理,你是否认真地……”他说不下去了。
“安 静!”卢西恩·珀劳尔特那铁锤般的拳头砸在了桌子上。在座的吃了一惊,说话声戛然而止。内斯比森慢吞吞地坐了下来。在黑色的头发下,珀劳尔特怒容满面。完 了,豪登想到,我别指望珀劳尔特的支持了。没有他,我统一国家的一切希望都完了。现在,加拿大的法语区魁北克将孤立了。以前曾经有过这种时候,魁北克是块 磐石,一块锐利、坚固不移的磐石,以前的好几届政府都被这块石头绊倒过。
今天他能够获得在座者的赞同,至少能说服他们的大多 数,这一点他是坚信不移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理智最终将使他们看到他们必须看到的现实。然后,加拿大英语区仍可能独自向他提供他所需要的力量。但分裂将是 深刻的,并会带来痛苦和永不愈合的创伤。他在等待着卢西恩·珀劳尔特愤然退席。
然而,珀劳尔特却说:“我想听你接着说下去。”接着他隐晦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听乌鸦们啁啾不休的乱叫。”
杰姆斯·豪登再次感到不解,但他没有浪费时间。
“如果战争爆发的话,有一个办法能改变我们的处境。办法非常简单,那就是把美国的导弹基地移到我们加拿大的北部,包括洲际弹道导弹和短程导弹。这样,我刚才提到的大量核辐射尘埃就将出现在无人居住的荒野上空。”
“但风仍然能把辐射尘埃刮过来一些的!”考斯顿说道。
“是的”,豪登承认道,“如果风从北面刮来的话,那么我们无法逃脱一定程度的放射尘埃。但应该记住,没有任何国家可以在一场核战争中毫无损失。我们能抱的最大希望就是减少核战争所能造成的破坏。”
艾德里安·内斯比森抗议道:“我们已经合作了……”
豪 登打断了老国防部长的话。“我们过去所采取的只是一些半截子措施,四分之一措施,都是权宜之策!如果战争明天爆发的话,我们那点微不足道的准备将完全无济 于事!”他提高了声音。“我们极为脆弱,而且事实上我们无防御可谈。如果发生大战,我们将象在欧洲几次大战中的比利时一样,顷刻之间被人踏平。从最好的方 面来说,我们将被占领和征服,从最坏的方面说,我们将成为核战争的战场,我们的国家被彻底摧毁,我们的国土将荒凉几个世纪。然而这种后果并不是不能避免 的。时间虽紧迫,但如果我们行动迅速,态度真诚,尤其是现实一些的话,我们就能坚持,就能生存下去,或许还能使我们变得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伟大。”
总 理停了下来,他被他自己的这番话所打动。瞬息间,他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心中充满对他自己的使命,对即将到来的伟大事件的进程的兴奋。他想,也许这就是温 斯顿·邱吉尔在激励别人掌握自己的命运,变得伟大时的感受。他想着邱吉尔和他自己的相似之处。这难道是遐想吗?他想,有些人可能现在还不这样看,但以后他 们终究会明白的。
“我刚才讲到的那项建议是美国总统在48小时前向我提出的。”杰姆斯·豪登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他又清 楚、慎重地说道:“这项建议的目的在于在我们两国间建立正式联盟宪章。它的条件包括美国全部承担加拿大的防务费用;加拿大武装力量的解散,并在作联合宣誓 后立即被美国武装力量所征募;加拿大的全部国土将对美国军队开放,作为其演习场的一部分;同时最重要的是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将美国的导弹发射场全部转移到加 拿大北部。”
“上帝!”考斯顿叫道,“我的上帝!”
“再坚持一会,”豪登说道,“还没完呢。按照联盟宪章,两国还要在海关和外交事务方面协调统一。但在这些领域之外,再除去我刚才特别点到的那几个方面,我们国家的统一和独立将继续存在。”
他 将身体朝前挪动了一下,将双手从身后抽回来,放在椭圆形的桌子上。他第一次动情地说道:“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这项建议既宏伟壮阔,又很突然。但我可以 告诉你们,对此我已是斟酌再三了。而且也设想到了它的后果。我认为,如果我们想作为一个民族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保存下来,那么这就是唯一可行的方针。”
“但 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法呢?”斯图尔特·考斯顿几乎在喊了。这位财政部长似乎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心烦意乱,这样茫然不知所措,仿佛是一个古老的,稳固的世界正 在他的身边土崩瓦解。咳,豪登叹息道,这种土崩瓦解是对我们大家而言的。虽然人人都认为他自己的世界是保险的,但世界却总是使人出其不意。
“因 为没有别的方法,也没有时间了!”豪登象放机关枪似的放出了这番话。“因为准备是必不可少的,而我们只有300天的时间,或许上帝保佑,还能多一点,但多 不了几天。因为行动必须排山倒海!因为已经没有胆怯的时间了!因为在迄今为止的一切防御中,民族自豪的幽灵总是在我们身上作祟,使我们的决策软弱无力。如 果我们希望美国作出更大的让步,并给我们更多的面子的话,这一幽灵还将继续附在我们身上,使我们懦弱无能!你们问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我再次告诉你们一 遍,因为别无出路!”
阿瑟·莱克星敦又扮演起他那杰出的调停者的角色,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想人们最想了解的是,在这种盟 约下,我们的国家是否还存在,我们会不会成为美国的一个卫星国,成为美国没有注册的第51州。无论我们在盟约中讲或没讲,一旦结盟,我们的对外政策就必须 受人家控制。而一旦我们交出对外政策的控制权,很多事情将全靠互相信任了。”
“这种协议是根本无法被议会批准的,”卢西恩·珀劳尔特慢吞吞地说道。他那沮丧的黑眼睛注视着豪登。“即使这个协议被批准,一定要有一个专门条款。”
“建 议联合的期限为25年”,总理说道。“但可以有一项附加条款,规定联盟可以在双方同意的条件下提前解散。但不允许一个国家单方面采取行动。至于提到许多事 情要靠信任,是的,我们只能这么做。问题在于:你把你的信任押到哪一方面——是押到战争将不会发生这个虚幻的希望上,还是押在一个其国防道德观念与我们相 似的邻居和同盟的誓言上。”
“但别忘了国民!”考斯顿说道,“你能说服国民吗?”
“能,”豪登 答道,“我相信我们能。”他继续向他们说明理由:他想出的办法;可能遇到的反对;他们必须抗争和获胜的选举问题。谈话继续着。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 去了,两个半小时过去了。咖啡端了上来,但讨论只间断了一小会。豪登看到和咖啡一起送到的餐巾摆成冬青属植物的形状。看起来象是一种奇特的提醒方式——只 剩下几个小时就要过圣诞节了。基督的诞辰日。豪登想到,他对于我们的教导是那样的简单:爱是唯一有价值的感情。多么睿智而富有逻辑的教诲。无论你信上帝之 子基督,还是信耶稣这位圣洁的凡人,这一教诲都是永远不朽的,但人类从不相信爱,从不相信纯洁的爱,而且将永远不会真的相信。人类的偏见亵渎了基督一词, 教徒们也把这个词弄得模糊不清。于是我们只好在圣诞除夕开这种会。
斯图尔特·考斯顿大概是第10次装他的烟斗了。珀劳尔特的 香烟已经吸完了,现在正吸着道格拉斯·马丁的烟。阿瑟·莱克星敦与总理一样不抽烟,他把身后的窗子打开了一会,但后来因为有风又关上了。椭圆桌上笼罩着烟 雾,给人一种超现实的感觉。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简直是不可能的;那不可能是真实的。然而,杰姆斯·豪登慢慢地能感觉到现实感正在攫取住在座的每一个人,对战 争必然性的确信,正在其他的人的头脑中形成,就象在他头脑中已经形成的那样。
莱克星敦与他站在一起;对于外交部长来说这一切都不是新闻。考斯顿有些动摇,艾德里安·内斯比森几乎一直在沉默不语,但这个老人无关紧要。卢西恩·珀劳尔特仍保持沉默——估计他能提出异议,但到此为止他还没说出来。
枢密院的秘书道格拉斯·马丁说道:“总理,这要涉及几个宪法问题。”他的声音中带着非难的意味,但只是微微有这种意思,就好象是对某些轻次要的程序问题持有异议。
“我们会解决的”,豪登话语果断地说道,“就我而言,我决不会因为法律手册中禁止某些做法而甘心接受任人宰割的命运。”
“可是魁北克呢?”考斯顿说道,“我们永远也别想说服魁北克和我们一致行动。”
决定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杰姆斯·豪登镇静地说道:“我承认我有过这种想法。”
人 们的目光慢慢地移向卢西恩·珀劳尔特,这个被上帝选中决定命运的人,这个加拿大法语区的偶像和代言人,和他的前任劳里斯·拉普安特和圣·劳伦特一样,他以 个人的魄力在过去的两届选举中团结了整个魁北克的力量,支持豪登政府。在珀劳尔特的后面是300年的历史,革命后的法国,张伯伦,路易十四,英国的征服, 还有法属加拿大对于他们的征服者的仇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仇恨在减轻,但双方间的不信任永远也无法消除。在20世纪,涉及到加拿大的战争,曾两次使加 拿大分裂。只是由于妥协和调停才挽救了这个动荡的联合体。可现在……
“看来没有说的必要了。”珀劳尔特郁郁寡欢地说道,“你们这些同事们,好象有一条管道通到我的大脑里。”
“事实是不容忽略的,”考斯顿说道,“历史也是一样。”
“历史”,珀劳尔特轻声说道,然后他的手突然呯地一声砸在桌子上。桌子颤抖着,他气愤地吼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历史是会前进的;思想是会进步和变化的;分割是不会持久的吗?要不就是你们睡着了,而聪明的人却在那里日益成熟。”
会议室内的变化就象闪电一样快。他惊人的话语就象是晴天霹雳。
“你 们是怎么看我们魁北克人的?”珀劳尔特狂热地说道。“永远是农民、傻子、文盲?难道我们对这变化的世界一无所知,视而不见,不以为然?不,朋友们,我们的 心智比你们健全,对于历史更少一些留恋。如果这事必须做的话,它将在痛苦中进行。但痛苦对于法语加拿大来说并非头一次;对现实主义也是一样。”
“好哇,”斯图尔特·考斯顿平静地说道。“谁也说不上猫将朝什么方向跳。”
这就足够了。就象是变魔术一样,紧张的气氛被一阵大笑所冲散。椅子刮地朝后移动着,发出刺耳的声音。珀劳尔特含着激动的眼泪,有力地拍了拍考斯顿的双肩,豪登想到,我们真是些奇怪的人:一群不时地放出伟大光芒的,平庸和天才的奇妙的混合物。
“也许我这么做会垮台的,”卢西恩·珀劳尔特以一种法国人的姿态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但我将支持总理,或许我还能说服别的人。”这是一种谦虚的杰作,豪登心中涌起了一阵感激。
艾德里安·内斯比森在刚才的谈话中独自保持着沉默。此时,国防部长用令人惊讶的有力的声音说道:“如果你是那样感觉的话,为什么浅尝辄止?为什么不把一切都拱手出卖给美国呢?”5个人的头一齐转向他。
老人涨红了脸,仍固执地说了下去。“我们应该保持我们的独立,无论花多少代价都在所不惜。”
“甚至包括由我们自己独立地击退核侵略吗?”杰姆斯·豪登冷冰地问道。继珀劳尔特之后,内斯比森的话看来象一阵萧瑟寒冷的阵雨。豪登控制着愤怒接着说道:“或许国防部长有什么我们还没领教过的高见。”
豪 登在内心里痛苦地提醒着自己说,这是他未来几个星期内要面临的那种难以预见的,迟钝的愚蠢观念。他在头脑中想象着将不断跳出来的其他的内斯比森:上了年纪 有名无实的勇士们,一支退了色的极端傲慢保守的队伍盲目地朝着坟墓走去。他想到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竟然要大量耗费自己的智力,只是为了使内斯比森这类傻 子确信有必要拯救他们自己。
又是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总理最近对他的国防部长不满的事在内阁中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豪 登那鹰形脸阴沉着,措辞犀利地对艾德里安·内斯比森说道:“本政府历来对保存国家的独立极为关心。我自己在这方面的感受已经多次地表达出来了。”几位部长 交头接耳地表示赞同。“我现在的这一决定并不是轻而易举地作出来的,应该说是需要一点勇气的。草率决策实际上就是轻举妄动,有人可能会认为这也需要勇气, 但最后的结局将是更大的懦弱。”当他说到“懦弱”一词时,内斯比森将军的脸变得绯红,但总理并没有结束他的话。“还有一件事,我不想再在我们的政府中听到 象‘出卖给美国’这类政治脏话。”
豪登总是严格约束着他的内阁成员,有时甚至讽刺挖苦他的部长们,并且在公开场合也这样做过。但是他还从未象今天这样愤怒。
大家不安地望着艾德里安·内斯比森。
一 开始这位老勇士看起来想做出反应,他把椅子朝前拖了拖,他的脸上弥漫着气愤。他开口说话了,但就象一根走完了的旧发条一样,他突然明显地平静了下来,再次 显出他那老态龙钟的面目,在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面前迟疑不定,惶惑不安。他喃喃地说道:“可能是误会……用词不妥。”他又缩回到自己的座位里,希望人们 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或许出于同情,斯图尔特·考斯顿急忙说道:“就我们这方面来看,海关联合将具有很大的诱惑力,因为我们 获利匪浅。”大家的目光又齐转向了他,财政部长停了一下,用他那精明的头脑估计着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接着说:“但任何协议都应考虑的更长远些。毕竟,美国 人想要得到的是他们自己的安全,还有我们的安全。对于我国的制造业必须有所保证,扩大我们的工业规模……”
“我们的要求也不低,我想在华盛顿把这一点讲清楚。”豪登说道,“无论剩下多少时间,我们都必须加强我们的经济,为的是在战后我们能够比任何一个主要参战国都更加强大。”
考斯顿轻声说道:“这个方法行得通。最终能够实现。”
“还有件事,”豪登说道,“我们对美国还有个要求,最大的一个要求。”
大家都缄口不语,唯独卢西恩·珀劳尔特说道:“总理,我们认真听着。你把那个要求说给我们听听。”
阿瑟·莱克星敦正在摆弄着手中的铅笔,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豪 登知道他不敢告诉别人,至少现在不行。这个想法太大了,太大胆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是荒谬。豪登仍记得昨天当他把自己的想法亮给莱克星敦时,对方的反 应。当时外交部长提出异议:“美国人是永远也不会同意的,永远不会。”杰姆斯·豪登慢悠悠地答道:“如果他们真正到了绝望的地步,我想他们是会接受的。”
此 时,他下了决心。他对着其他人果断地说道:“我不能告诉你们,现在我只能说,如果这一要求得到满足的话,这将是加拿大在本世纪中取得的最大成就。除此之 外,直到白宫会议之前,你们必须信任我。”他提高了嗓音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们以前一直信任我,我要求你们再次信任我。”
围坐在桌前的人慢慢地接二连三地点了头。看着他们的反应,豪登开始感到一种新的狂喜。他们站在他一边了,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在他的说服、逻辑推理和权势的威慑下,他在这场论战中获得了胜利,赢得了支持。这是第一次检验,而他相信,一次能够办到的事情,今后也能办到。
只 有艾德里安·内斯比森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低头不语,他那布满皱纹的脸阴沉着。豪登低头看了他一眼,又感到了一阵愤怒。即使内斯比森是个傻瓜,但作为一 个国防部长,他仍需要做出象征性的支持,但他很快克服住了自己的情绪,这个老家伙马上就要被撤换掉了,待他被解职了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