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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的不安(3)


刑警说明完毕。

田沼久子因杀本多而畏罪自杀。事情已经明了。但祯子还有几点不明白。

是的,田沼久子杀死了本多。但杀人动机还不能使祯子心服。

她多次想过,本多是在调查鹈原宪一的过程中,了解到了田沼久子。本多知道久子的出身,查出她和宪一的同居关系。因为仅仅这一点秘密被暴露,久子就杀了本多。这个原因也太薄弱了,一定有更深的原因,更深一步的杀人动机。但这一点祯子还弄不懂。

然而,这话不便对警察说。

“遗体已运往火葬场火化。并通知了室田经理,骨灰暂时由室田经理接受。”

可不,田沼久子是独身女人,没有父母兄弟。也没有亲戚,只能由室田经理最后照顾她了。

祯子对警察施了礼,站了起来。

来到满来衡上,她朝车站走去,寒风吹到她的肩上,一直铸到她的心里。

走进车站,在电车到来之前,等了十分钟。候车室里,乘客围着火炉坐着。这一带的风俗,上了年纪的女人头上披着毛披肩,脚上穿着长靴。只有祯子显得很扎眼。周围的人眼睛骨溜溜地看她。

恐怕田沼久子在这车站上也同样引人注意。因此她和鹈原宗太郎一起下车时引起乘客们注意。当时说,那个女人从金泽来到这个车站,回去时乘另一辆电车去了寺井,寺井位于从金泽会福并方向的第五个车站。

祯子想;田沼久子为什么要去寺并见?

久子杀死鹈原宗太郎可以直接回金泽嘛,为什么去金泽西边的寺井呢?或许怕来回去同一路线引人注目而故意避开的。

为什么田沼久子从鹏来镇去了专们为什么要去金泽往西的车站?

祯子回到了金泽。

必须要见一见室田经理。关于田沼久子的事,要更进一步质问他。

祯于本想先打一个电话问一问对方的安排,不料出了车站正好有出租汽车,她就上了车,心想上班时间经理一定在公司里,即使有事,她决心等他一会儿。

到了室田耐火砖总公司,一间传达,说经理出差去了东京。祯子不由地一怔。

“您是哪一位?”传达室新来的姑娘问祯子姓什么。

“我姓鹈原。”传达室姑娘说等一下,给总务科打了电话。

一个中年的职员来到传达室,自称是股长,见了祯子低头施礼。

“您是鹈原太太吗?经理出差前曾关照过您来了,有话转达,请到这边来。”

总务科的股长,领祯子进了会客室。

——室田经理去了东京!

祯子觉得脚底下在摇晃。昨日一点也没有迹象,为什么室田经理突然去了东京?

作为经理,有了公务,突然去东京出差,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田沼久子自杀后,室田去了东京,总让人有奇妙的感觉。

在鹤来署听刑警说,至少在今晨室田经理还在金泽。室田听刑警说,久子已跳崖自杀,仓皇出奔东京,这是为什么?

“经理因为有急事出差去了东京,乘今晨十时火车走的,经理说,如果鹈原太太来了,转告她,他在东京办完事马上就会回来的。”

室田为什么要下属特地转告祯子?是不是他打算把田沼久子的事告诉给祯子。

祯子也正打算问他呢。

这时,有人敲会客室的门。股长答应了一声,门缝里一个老绅士探头过来。

“对不起,你有客。”

股长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祯子说。

“恕我失礼了。”

股长走到门外,立即和老绅士攀谈起来。

祯子坐着的地方,听得很清楚。老人的声音稍高些。

“经理去东京出差有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一定去东京分公司。”股长回答。

“连你也不清楚,那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这么忙的时候,也真热闹哩。”

从话里听出老绅士似乎是一位董事。

“是的。”股长似乎也在埋怨出了差的经理,答道:

“我们也有许多事要向他请示,正伤脑筋哩。”

“昨夜,担当劳务的H君说,和工会的谈判很不顺利,正要向经理请示,可是五点钟以前就看不到经理影子了。”

“是的,怎么也找不到经理的去向。”

祯子听到这里,不由地一怔,昨天下午五点钟前,室田经理就不知去向了。田沼久子的自杀推定时间为什么是下午六时。是在室田经理下落不明的时间内。

“经理也是的,在公司事态紧急的重大时刻,一走了之,真让人伤脑筋,我看他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经理为工会的问题很是恼火,这是事实。”总务科的股长回答。

“那也没有可说的,我看有点儿怪,是不是又犯了神经衰弱?他什么时候从东京回来产’董事笑道。

“他说三十一日早晨回来。”

“今早晨的火车很早吧。”

“十点前。”

“这时间太妙了。到东京是晚上八点。什么事也干不了啦,选择一个不出效率的出差时间。”老董事毫不掩饰地说。

祯于隔着墙壁,听着他们的对话。董事的话有道理,夜晚到达东京,不是工作时间。一般出差都是坐夜车,第二天一早到东京,那才是理所应当的。

总务科的人不知道经理出差的内容,又在异乎寻常的时间出发,祯子对室田的行动心中纳闷。

“经理不在,没有法子,我回去了。”董事的话音有点不高兴。

“对不起,很抱歉。”股长向他表示歉意。

待董事的脚步声远去,股长又回到会客室,胜有偿色。

“忽我失礼。”股长向祯子施礼。祯子觉得已没有必要在这儿呆下去了。

“谢谢您,诗经理回来后,我再来拜访。’祯子向股长施礼,走出了公司。

外面刮着寒风,虽没下雪,是个阴沉沉的日子。北方的天空,到了冬天经常这样。

祯子乘出租汽车去室田夫人家。

本来想先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可是那时的心情想立刻见到夫人。见不到经理,想见一见夫人来满足心中的空虚。

这条街,以前和本多一起来过,从大街稍稍上坡,是幽静的住宅街,汽车行驶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长长的围墙,和洋合壁,潇洒的文化住宅。她记得很清楚,她在它跟前下了车。

庭园里有颇有特征的喜马拉雅杉树、棕树、梅树,围墙上爬满枝条。比上次和本多一起来的印象更深的是以前的记忆。

她记得和本多一起来时,不由地屏住呼吸。那时的记忆,此刻丝毫也没有改变。

丈夫宪一在原版书中夹着的那张照片,就是这建筑物。

祯于在门铃之前,又打量一下这座房屋,那围墙、屋顶、墙壁、窗户以及附属的树木,一件件东西就像那张相片的放大,展现在眼前。

宪一为什么要把这座房屋照下来?室田时火砖公司是他的客户,除了买卖以外,他和室田经理有了深交。颗颗出入他的住宅,为了留下纪念才照的吧。——这是以前的解释。

另一张是农家的照片,现在知道那是能登半岛田沼久子的家。祯子对室田住宅的照片觉得以前的解释似乎有所不足,应该有更深的缘故。

室田经理作为奇怪的对象映入了祯子的眼帘。这漠然的直觉似乎不会有错误。

丈夫的两张照片,一张是能登半岛的农家,一张是金泽高坡上高贵的文化住宅。

这两座对照的建筑物似乎有什么共同点?

然而,现在还无法解释这个感觉。

有两三个女人眼睛骨溜溜地注视着仁立在那里的祯子,从她身边走过。祯子好象受到压力,拟了室田家的门铃。

大门前的光景与上次和本多一起来时一样,只是比那时的草坪更枯黄些。

大门里有动静。门开了,一个女佣探出头来。这个女佣和本多一起来时见过。

她见了祯子问道:

“您是哪一位呀?好像记不起来了。低头施礼。

“我是鹈原,想见一见夫人。”祯子说。

“来得不凑巧,夫人现在不在家。”女佣恭敬地说。

她本来也估计到不在家,听了女佣的话,一时不知所措。可是,今天她非常想见见夫人。

“回来很晚吗?”她不由地问女佣。

“是的,要到夜晚才回来。”女佣同情地说。

“出远门了吗?”

“嗯,是这样的。由报社主办,和大学教师一起举行座谈会,然后还有两个会,所以回来很晚。”

室田夫人是当地的名流夫人,非常忙碌。一听要到晚上才回来,祯子不想再度来访。她决心今夜乘火车回东京,已经没有时间了。她本想在回京以前见一见夫人,现在没有办法了。

祯子对室田夫人的印象很好,人长得漂亮、文静、有知识。对她的丈夫室田经理,她此刻有所疑惑。而夫人却使她那动摇的心情有所缓和。室田夫人是具有这种氛围的女性。

祯子对女佣说:“夫人回来,请代我向她问好。”便走出了大门。

走到外面,马路一溜下坡,通向市区。从这儿可以望见遥远的海岸线。在云层笼罩下,海面呈阴郁的暗色。那次在上坡途中,本多用爱的表白似的眼神凝视着她,使她狼狈不堪。来到这儿,祯子又想起那时的情景。

祯子当晚离开金泽,第二天一早到达东京。东京天晴,万里无云。

她立刻回到世田谷娘家。好久没见了,母亲很高兴。

她和母亲有许多话要说,譬如宗太郎的死,嫂子回来后的情况等,话是无穷无尽。

据母亲说,宗太郎的葬礼盛大而隆重。从那以后,原来性格开朗的嫂子,变得阴沉,不爱说话。母亲常去看她,不知怎样安慰她才好。

然而,祯子不能老是听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她必须马上去立川。

“哎哟,还要出去?”母亲不满地说。

“嗯,马上就回来。”

她没说去哪里,当然也不说去干什么。她的手提包里装着一张剪报,那是金泽的地方报纸。

约一小时后,祯子到宜川署,她对传达说要见叶山警和。叶山警司听到“鹈原”

这个姓,立刻就出来了。和上次见面对一样,叶出警司一点儿也没有变样。

“啊!上次怠慢了。”警司见了祯子,向旧友之美施礼。

“请!

两人走进上次来过的小小的接待室。

“上次失礼了。”祯子说。

“不,彼此彼此。”

临近岁暮,警司工作忙。寒暄过后,祯子从手提包里掏出那份剪报。

“冒昧地问您,以前您和宪一在一起时,1949年至1950年,这一带有与美军打交道的特殊女性,您该知道吧?”

“那当然知道。这地方是军事基地,那可是了不得。我是交通股,有时也被拉去帮助取缔。鹈原君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警司回答。

祯子拿出剪报,那是在鹤来自杀的田沼久子的报导。椭圆形的框框内,还有她的脸部照片。祯子问叶山曾司。

“这个人,您认识吗?”

叶山管司拿起剪报,瞅了一下照片。仅仅一瞥,他的表情就变了。

祯子不由地一怔。一眼认出这个女人是谁,她佩服警司的鉴别力。可是警司接着说出的话,更使祯子吃惊。

警司说:“一小时以前,有人拿着同样的照片来问过。”

“呕?”祯子屏住呼吸,一时出不了声。

“是的,他还留下了名片,好像是某公司经理。也像您一样。拿着照片问:

“您认识这个人吗?……请稍等。”警司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

祯子觉得自己的脸色变了。名片上的名字,不用叶山警司说,她早已猜到是谁了。

警司找出名片说:

“对了,就是这个人。室田耐火砖公司经理,室田仪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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