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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传志一脸疲态,把一叠诊断书和一张脑部CT片子,双手递到陈东阳部长面前,用沉重而悲凉的声音说道:“陈部长,这是三○一医院的复查结果。血脂高、 窦性心律不齐、心肌肥厚、十二指肠溃疡、陈旧性支气管炎、转氨酶偏高、脑部供血不足、偏头疼……从头到脚,全线告急。”又从小黑皮包中掏出几张手写的稿 子,“部长,我这种身体,已经没法领导天宇了,这是我昨晚在三○一医院写的辞呈。”
陈东阳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每一张诊断书,把CT片子和辞呈推到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十几个药瓶,说道:“你这几种病,我基本上都得过。戒酒、戒 烟,基本上都能控制住。这几种药,可以有效地降低血脂,这几种可以控制血压,这正天丸可以有效治疗偏头疼。你的辞呈我不看了,你收起来。只要我在任上,是 不会同意你辞职的。传志同志,对你在天宇的工作,部党组和我本人,都很满意。派史天雄同志去天宇任特派员,事先没有充分征求你的意见,沟通不够,这是部里 工作上的疏忽。下一步怎么搞,听国务院统一安排。不知我这么说,能不能消除你的顾虑,把辞呈收起来。”王传志只是把诊断书收了起来,“部长,谢谢组织上的 信任。我很想本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站好最后一班岗。可我做不到。天宇的部分员工对史特派员采取过激行动,我负主要责任。写这个辞呈,也算我对这 件事的一个态度。天宇发生了抗上的恶性事件,我这个法人代表,难辞其咎。另一个理由可能更充分。从这个事件,也可以看出,我在天宇已经失去了权威。接到特 派员上任的通知,我主持开了董事会,该做的都做了,可最终……部长,你还是让我有个善终吧。”
陈东阳镇定努力地选择着词汇,“传志同志,你太谦虚了。我听说你一声令下,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天宇八十多个分公司的经理们都赶回了总部,一个都没少。 我正是感受到你在天宇的巨大号召力,才不敢接你的辞呈。只要想着自己是共产党人,只要想着自己是共产党的官员,只要牢记手中的权力是由人民赋予的,你肯定 会有善终。你千万不要误会在天宇搞特派员试点,是信不过你们。天宇是国家的天宇,桃子、桃树、整个桃园都是国家的。传志同志,你说是吧?”王传志是什么段 位的人物?哪里会听不出来陈东阳语言里的斥责?他正是认定陈东阳是个谨慎的人,才走出这步险棋。他把辞呈也收起来,“部长的批评,我一定牢记。这个担子我 还继续担着。不过能不能担得动,担上还能走多远,就不好说了。天宇出这种恶性事件,也不是偶然。部里如果不用全力支持我们,我不敢保证明年后年天宇还能有 像今年这种表现……”陈东阳严肃地打断说:“传志同志,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王传志说道:“天宇的高级管理人才奇缺,培养一个不容易。如今,民营大企业,挖我们这些国企成熟人才的办法层出不穷,我们防不胜防。天宇作为一个股份 制上市公司,我这个董事长却无法任命处级以上的助手,更无法在利益上兑现任何对下属的承诺。联想和四通正在进行的产权革命,对天宇那些中层年轻人,影响很 大。半年前,我精心培养的两个助手,都到了民营企业。我也不瞒你了,当时我都投了赞成票。为什么?我无法为他们提供更广阔的飞翔空间。四个月前,我们以党 组的名义,提出提拔张中宝和马林出任副总……年轻人,不像我,只能在天宇这棵树上吊死,他们相信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股权这种实际利益,目前没法给他 们,要是副局级待遇……部长,不是我诉苦,除了李国奇,我手下的几员虎将,随时都会跳槽哇!部长,你千万别认为我这是在逼你表态。我是个老党员了,知道凡 事要讲原则。如果党组派一个谁去天宇当副总,张中宝和马林马上就会辞职。到那个时候,我恐怕也只能辞职了。”陈东阳沉默了一会儿道:“上午还要参加中心组 学习,我不留你吃饭了。股权问题,我陈东阳无权表态。至于张中宝和马林的问题,部里会尽快解决。传志同志,部里会一如既往支持天宇,这点请你放心。”
王传志起身告辞了。他这次成功的反击,实际上已经堵住了史天雄去天宇的道路。
陈东阳端着茶杯走进党委会议室,实在按捺不住,把王传志的精彩表演学说了一遍,直摇头叹气。
罗副部长一听,就火了,“这是要挟!我听说王传志这次来北京看病,到机场接他的车就有十八辆。听说他坐谁的车,就是给谁面子。这谱摆得可真大。再过两 年,王传志敢坐上专机满天飞。我看,应该把史天雄这样的同志马上派到天宇去,要防患于未然。这次特派员事件,后台就是这个王传志。”陆承志接道:“红太阳 走下坡路,也是这样开始的。不过,天宇如今实行的是股份制,有董事会、监事会。现在任命天雄去当副总,王传志肯定会用这两个会做文章。我看,这件事恐怕只 能从长计议。明年,等项明远退下来后,再派天雄过去,时机更好些。天雄全面,懂一些生产和营销,在党委书记的位置上,也能更好地帮助制约王传志。毕竟,天 宇是一个每年能上缴二十亿元利税的大企业。”陈东阳点着头道:“我同意老陆的意见。把天雄派去做王传志的助手,未必能解决天宇存在的问题。如果王传志真的 不干了,我们无法保证天宇不会出现滑坡。大企业‘家天下’形成的原因很复杂,处理不好,副作用很大,这几年,这方面的教训也不少。反映王传志的问题,还都 没有过线。我看,他们提拔两个副总的报告,我们应该复议一下,至少应该提拔使用一个。”陆承志附和道:“这样最好。至少可以让天宇再稳定一个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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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副部长气哼哼地说:“我保留意见。这么惯下去,王传志下回敢坐航天飞机来北京了。”陈东阳笑道:“还不至于吧。只是委屈了天雄同志,特派员没法上任,新副司长已经到位了。老陆,等他回北京,你先找他谈谈,让他别背什么思想包袱。明年搞机构改革,再把他调上来。”
到此为止,史天雄已经变成一位待岗干部了。
这天下午,王传志带着近十种保健药品得胜还朝。到首都机场为他送行的高级轿车仍多达十二辆。王传志一下车,顿时成了十几个人的中心。王传志笑着抱拳作 揖道:“多谢各位朋友捧场,多谢各位朋友关怀,多谢各位朋友声援。大家请回吧。”众人执意要把王传志送到安检通道前,以此表达唇亡齿寒那种战友之情。王传 志又作揖道:“企业界,赢利才是硬道理。这个小插曲已经过去了。王传志对诸位的承诺,三年内还具有法律的效用。”
王传志在众人簇拥下,走进候机厅。
这一幕,被从候机厅走出的陆承伟和齐怀仲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来送日本三友集团中国课课长乔本龙太郎回日本。在陆承伟庞大的收购、包装上市、出售计划 里,乔本龙太郎和王传志都将扮演重要的角色。陆承伟疑惑地望着王传志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难道天雄已经走麦城了?也太快了。老齐,尽快了解一下,天宇这 两天出了什么事。”
陆小艺得知部党组做出了这种决定,怔怔地看着陆承志,半天才说一句话:“大哥,你和天雄都让人耍了。”陆承志问:“小艺,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昨晚 北京降温,陆震天早上出现感冒症状,到三○一医院观察治疗去了。陆小艺没了顾忌,在客厅大声说:“大哥,你真是党龄太长了。事情明摆着,你们部里有人在整 天雄。他刚上飞机,你们党组就开会提了一个副司长,这不是断了天雄的后路吗?你们不知道王传志是块什么料?”陆承志严肃地瞪了陆小艺一眼,“小艺,你太过 分了!你不能随便怀疑别人的品质!部党组一致认为,天雄是个难得的人才。陈部长已经表了态,天雄保留正司局级待遇,明年机构改革时,再把他用起来。或者接 替项明远,任天宇集团党委书记,或者调成司长。”陆小艺冷笑道:“这种空头支票,你也相信?我看也只有你相信吧。”陆承志道:“小艺,我理解你的心情。既 然你这么说了,我只好告诉你,这是部党组定下来的使用天雄的方案。陈部长让我在家里等天雄,就是为了让他不要背什么包袱。”陆小艺踱着步子,悲哀地说: “党组?明年要搞机构改革,各部委要合并精简。那时候,你们这个部还能不能存在,说得清吗?即便这个部还存在,你和陈大部长要是休息了,你们如何兑现对天 雄的承诺?大哥,在家里,你就别板着面孔说官话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现在已经在站最后一班岗了。现在已经把天雄晾起来了,明年能有个好?再晾个三两年, 他还有什么前途?大哥,你还是早点帮他想想办法吧。”
陆承志抬头看看同父异母的妹妹,咂咂嘴,看看表,没再说什么。
半小时后,史天雄到家了。一听陆承志说部里已经向王传志作了妥协,二话没说,大步冲出客厅。
陆承志惊站起来喊道:“天雄,你要干什么?”
史天雄吼一声:“你们这么迁就王传志,不行!”
陆承志追了出去。
罗副部长也在陈东阳的办公室谈论王传志,“党组的决定,我无条件服从。老陈,有句话,我实在忍不住,还是想说出来。离了王传志这个王屠夫,天宇只能吃带毛猪?”
陈东阳道:“在王传志没出现原则性问题之前,我们必须承认他是个有很多毛病的人才,而且是个大人才。你我都是这个部的老人,对天宇的历史都不陌生。十 五年前,它还是山沟里一个只有三千来万固定资产的小电子管厂。客观地说,没有这个王传志,真的没有天宇的今天。”罗副部长叹口气道:“老陈,你就不怕天宇 将来变成第二个红太阳?陆承业当年也很狂傲,也没做抗上的事呀!”陈东阳为难地说:“老罗,我清楚。目前,我们面临着亚洲金融危机和加入WTO的双重压 力。有关部门,已经排出了中国企业进军世界五百强的日程表,还选定了种子选手,天宇就是种子之一。在这种节骨眼上,政治账也要算啊。咱们部里就这一个内定 的种子选手,不能让它出问题。所以,王传志必须要用,而且还要用好。你可以说十八辆车是王传志在摆谱,可要是他没这个实力和影响力,能摆出这个谱?天宇的 问题,只能从长计议。”
罗副部长一听这事还有这种背景,沉默了。
这时,史天雄冲了进来,进门就说:“为什么要对王传志做这么大的让步?这是个原则问题。王传志不是独立王国的国王,他是在组织的党员。请你们相信我的判断:天宇集团相当危险。我愿意不计任何得失,去当王传志的助手。”
罗副部长劝解道:“天雄同志!这件事部党组已经做出决定了。”
史天雄冲动起来,双手撑着办公桌桌面,提高声音道:“这是一个草率而软弱的决定!它只能助长天宇主要领导人的错误。这么做的结果,会把天宇变成第二个 红太阳。中国的大企业垮掉的还少吗?离了王传志,天宇真的会垮吗?他一写辞呈,你们就让步了,你们是怕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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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东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史天雄同志!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你的依据是什么? 天宇集团,在王传志的领导下,已经累计向国家上缴了一百三十八亿四千万利润!这是个事实吧?王传志是一个对国家做出突出贡献的杰出企业家,不是一个贪污受 贿的腐败分子。这才是我们谈论天宇问题的重要前提。撤了王传志,让你去天宇工作,你能保证每年向国家上缴二十亿利税吗?天雄同志,即便你敢作出这种保证, 我们也不能做这种尝试,因为天宇集团今年的形势依然很好。”说到这里,把语气缓和下来,“你原则性强,有忧患意识,想做具体的工作,这很好。我们都知道, 因为前一段考虑不周,让你暂时失去了工作岗位,你有些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作为部党组书记,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我们也是把你当成一个人才培养使用的。”
史天雄悲叹一声,“我知道,只要我忍耐,我会得到某种补偿。我也知道,我只用喝一杯茶喝十年,一张报纸看十年,最终也会有个合适的位置。可是,这么生活着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做点有用的工作……”
罗副部长把眼瞪圆了,“天雄!你越说越离谱了。谁剥夺了你工作的权利?你到底想干什么?”
史天雄突然笑了起来,“我想干什么?我这种小卒子又能干成什么?红太阳集团价值几个亿的生产线,已经闲置两年了,我三次提出天宇与红太阳合并的方案,有人过问吗?王传志一说个不字,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继续在这里混日子,还不如辞职算了。”
陈东阳没想到史天雄会说出这番话,把茶杯朝桌子上一顿,“史天雄!离了王传志,地球照样转。离了你史天雄,地球就不转了?中国就要亡党亡国了?我看不会吧?我原来一直认为你沉稳、成熟,看来……”
史天雄涨红着脸,正要开口,陆承志进来了,呵斥道:“天雄!不要再说了。回去,回去休息几天。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冷静一下对你有好处。”边说边推,把史天雄推出了陈东阳的办公室。
事情暂时平息了下去。
陆承伟得到陆川方面的回音后,带着用八十八万元买回来的信封回了家。
陆震天喜出望外,戴上老花镜,把毛主席半个多世纪前写给他的字,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忽然问道:“承伟,你从哪里把这宝贝找回来了?三十多年没见它 了。”陆承伟也不回答,把放大复印的报纸上的一则消息递给了陆震天。陆震天看了看,笑了起来,“想不到这个信封能值八十八万。这个神秘女郎又赚你多少 钱?”陆承伟道:“她没赚我的钱。这是一个朋友,她买了这个宝贝,目的只是想让它能物归原主。她本来说要送给我,我不肯,最后她只收了原价。这种革命文 物,说它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毛主席当年写给林彪的信,要是还在,拍卖肯定能拍出个天文数字。八十八万能把咱们家的宝贝买回来,太便宜了。”
陆震天认真地看看小儿子,“看来你真是发财了。你能记得这些历史,我感到很高兴。我也不问你现在到底有多少钱,我只提一个要求:合法经营。上次你答应 陆川的事,后来怎么样了?”陆承伟道:“爸,我是代你管这件事的,这两个月,一直在为他们寻找机会。我知道这件事马虎不得。陆川歇着咱们陆家十几代祖先, 我还想借这件事,多享受些香火呢。春节前后,我就要到西平去,帮助他们落实这件事。”陆震天打个哈欠道:“承伟,人要有根,有根才能发壮发粗。陆家的根在 陆川。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陆承伟站起来,扬手敬个礼,大声说:“是!”陆震天慈爱地再看小儿子一眼,“我还想说一句话:希望你走正路。去吧,我 想睡一会儿。”
陆承伟走进客厅,看见陆小艺正坐在沙发上,专心看电视剧剧本,走过去看一眼,“《你我都风流》,大俗。话又说回来,大俗也就大雅了。姐,我给你推荐个 女主角,你看行吗?”陆小艺道:“是不是想讨好乔妮呀?要是她,你最好别提。这种人,我们用不起,也不敢用。小弟,我可要警告你,别再打乔妮的主意了,如 今她的能量大得惊人,惹出麻烦,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有可能连累全家。”陆承伟耸耸肩道:“你放心,我早和她拜拜了。小凤一直想在影视上试试。我也答应找机 会捧捧她。姐,合作一次怎么样?”
陆小艺放下剧本,说道:“最好别让你的女朋友锳这一潭浑水。”陆承伟接道:“她总不能永远做我的女朋友吧?姐,我在西平刚刚控股一家酒店,三星级。以 后你们到西平拍戏住店免费,你看怎么样?”陆小艺看看弟弟,摇摇头,“娶这个顾双凤哪点不好?还不安分!小凤没演过戏,再说,女主角一般要导演定,以后再 说吧。有钱没处投了,干脆投给我们拍电视剧吧,控股一个三星级酒店做什么。酒店业,不好搞。”陆承伟笑道:“那要看怎么搞,是谁搞了。我主要看上它有个四 千平米的四层楼,办成一家全国一流的高档酒楼,肯定能补上住宿上的亏空。再说,我也不指望用它来赚钱。实话说,我是用它来洗钱的。”陆小艺一听,忙把身子 坐直了,“洗钱?小弟,走私这几年可是重点打击对象,你可不要玩火!”
陆承伟笑了起来,“姐,你可别把我看成走私犯和毒贩子了。我用不着冒这种风险进行原始积累。前十几年,我挣钱只靠政策。现在,我的主要收入来自于证 券。本来,这些钱也用不着洗,它们已经很干净了。可是,我要跳到前台去表演,这些钱就得再洗一遍。宾馆饭店业,是最好的洗钱机。你尽管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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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题就到了史天雄身上。陆承伟道:“天雄这些天,是不是在部 里组建新公司?陈东阳也够意思了,能想出组建空壳公司解决天雄的问题。”陆小艺一听,就生气了,“你别提了。天雄根本不领这个情。这个部,只有五个正司 长,这一段又没揪出腐败分子,再不和部里合作,就不明智了。可他这一段更糟糕,变得有点破罐子破摔了,该参加的政治学习,他都敢缺席。一到周六,就带着小 勇到京密运河冬泳去了。昨天,他和小勇去昆明湖钓了一天鱼。今天是周一,是他们部法定政治学习日。一大早,他就出去了。刚才,大哥打回来电话,问他是不是 病了……想不到这个小挫折竟把他打垮了。”
陆承伟惊讶道:“不可能吧?这点小事可打不垮他。天雄怎么会破罐子破摔呢?他肯定又在动什么心思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动这个心思的由头也很特别,嫩芽是他重读毛泽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时萌发出来的。史天雄换了一种方法钩沉出了那一段历史。李立三、瞿秋白们正在 莫斯科学习俄国城市暴动成功经验的时候,毛泽东却对发生在湖南的一场农民运动投去了重视的目光。后来的历史已经证明,毛泽东是正确的,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 成为中国革命胜利的惟一正确选择。那么,毛泽东当年的实践,对自己消除目前的困惑,有没有什么指导作用呢?史天雄做出了肯定回答。作为一个清醒的共产党 人,史天雄知道自己在国企这个领域,已经无用武之地了,但越来越浓的忧患意识,又使他无法真正用一杯茶和一张报纸,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天天地消磨 时光。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负有重要使命的人。那么,在今天,这种使命将以何种形式得以体现呢?毋庸讳言,私有经济已经逐渐成为国有经济的重要竞争对手 了。可是,这些年,有谁特别关心过那些私营业主们的信仰问题?又有谁统计过从事私营经济的人们,有多少是得逐利风气之先的人,有多少是比较之后的理性选 择,又有多少是逼上梁山?
照着这个思路,史天雄很快就想到了远在西平的金月兰和她的“都得利”商业零售店。接着,他又想起了在锦江边上和金月兰一本正经开的那个打工玩笑。再接 着,他就很想见到金月兰了。他隐约感觉到,把“都得利”做成中国的沃尔玛【沃尔玛,世界最大的商业零售公司,1999年在全球拥有四千家商店,一百零几万 员工,销售收入居世界五百强第二,纯利润列第八位。此公司1962年由美国人创办。】,或许要比拯救红太阳更加重要。
陆小艺和陆承伟在客厅谈论他的时候,史天雄正陪着金月兰走在初雪后显得分外萧索和伤感的圆明园遗址上。金月兰来北京联系货源,其实也是想找机会和史天雄见上一面。
金月兰走到几个突兀的方形石柱前,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了,“歇歇吧。你的感觉很准确,看圆明园遗址,确实在下雪初晴后最有味道。看着这些挂着零星积雪 的石柱,这心里怪不是滋味儿。”史天雄朝西北方向一指,“最好的时辰还没有到,等夕阳只剩半竿高的时候,站在那边的一片芦苇边,朝西北方向一座小拱桥看 去,你才真正能明白这片昔日的辉煌今日的废墟,到底意味着什么。夕阳只是一个大大的红球,射出的光线已没有任何热度。你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几百年的历史从 此可以复活。不抒情了。月兰,我在商业上的知识准备怎么样?”金月兰笑道:“你讲的那些外国大公司发家史,多半我都没听说过。看来,我也该补补这一课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