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相尚结赞颇多诈谋,尤恶晟,乃相与议云:”唐之名将,李晟与马燧、浑瑊耳。不去三人,必为我忧。“乃行反间,遣使因马燧以请和,既和,即请盟, 复因盟以虏瑊,因以卖燧。贞元二年九月,吐蕃用尚结赞之计,乃大兴兵入陇州,抵凤翔,无所虏掠,且曰:”召我来,何不以牛酒犒劳?“徐乃引去,持是间晟 也。是役也,晟先令衙将王佖选锐兵三千,设伏于汧阳,诫之曰:”蕃军过城下,勿击首尾,首尾纵败,中军力全,若合势攻汝,必受其弊。但俟其前军已过,见五 方旗、武豹衣,则其中军也,突其不意,可建奇功。“佖如晟节度,果遇结赞。及出奋击,贼皆披靡,佖军不识结赞,故结赞仅而获免。十月,晟出师袭吐蕃摧沙 堡,拔之,斩其堡使扈屈律悉蒙等,自是结赞数遣使乞和。十二月,晟朝京师,奏曰:”戎狄无信,不可许。“宰相韩滉又扶晟议,请调军食以给晟,命将击之。上 方厌兵,疑将帅生事邀功。会滉卒,张延赏秉政,与晟有隙,屡于上前间晟,言不可久令典兵。延赏欲用刘玄佐、李抱真,委以西北边事,俾立功以压晟,德宗竟纳 延赏之言,罢晟兵柄。三年三月,册拜晟为太尉、中书令,奉朝请而已。其年闰五月,浑瑊与尚结赞同盟于平凉,果为蕃兵所劫,瑊单马仅免,将吏皆陷。六月,罢 河东节度使马燧为司徒,尽中尚结赞之谋。
晟既罢兵权,朝谒之外,罕所过从。有通王府长史丁琼者,亦为张延赏所排,心怀怨望,乃求见晟言事,且曰:”太尉功业至大,犹罢兵权,自古功高, 无有保全者。国家倘有变故,琼愿备左右,狡兔三穴,盍早图之。“晟怒曰:”尔安得不祥之言!“遽执琼以闻。四年三月,诏为晟立五庙,以晟高祖芝赠陇州刺 史,曾祖嵩赠泽州刺史,祖思恭赠幽州大都督。庙成,官给牲牢、祭器、床帐,礼官相仪以祔焉。
五年九月,晟与侍中马燧见于延英殿,上嘉其勋力,诏曰:”昔我列祖,乘乾坤之荡涤,扫隋季之荒屯,体元御极,作人父母;则亦有熊罴之士,不二心 之臣,左右经纶,参翊缔构,昭文德,恢武功,威不若,康不乂,用端命于上帝,付畀四方。宇宙既清,日月既贞,王业既成,太阶既平;乃图厥容,列于斯阁,懋 昭绩效,式表仪形,一以不忘于朝夕,一以永垂乎来裔,君臣之义,厚莫重焉。贞元己巳岁秋九月,我行西宫,瞻宏阁崇构,见老臣遗象,颙然肃然,和敬在色,想 云龙之叶应,感致来之艰难。睹往思今,取类非远。且功与时并,才为代生,苟蕴其才,遇其时,尊主庇人,何代不有?在中宗,则桓彦范等著其辅戴之绩;在玄 宗,则刘幽求等申翼奉之勋;在肃宗,则郭子仪扫殄氛昆;今则李晟等保宁朕躬。咸宣力肆勤,光复宗社。订之前烈,夫岂多谢,阙而未录,孰谓旌贤。况念功纪 德,文祖所为也,在予曷其敢怠!有司宜叙年代先后,各图其像于旧臣之次,仍令皇太子书朕是命,纪于壁焉。庶播嘉庸,式昭于下,俾后来者尚揖清颜,知元勋之 不朽。“复命皇太子
蕃相尚结赞颇多诈谋,尤恶晟,乃相与议云:”唐之名将,李晟与马燧、浑瑊耳。不去三人,必为我忧。“乃行反间,遣使因马燧以请和,既和,即请盟, 复因盟以虏瑊,因以卖燧。贞元二年九月,吐蕃用尚结赞之计,乃大兴兵入陇州,抵凤翔,无所虏掠,且曰:”召我来,何不以牛酒犒劳?“徐乃引去,持是间晟 也。是役也,晟先令衙将王佖选锐兵三千,设伏于汧阳,诫之曰:”蕃军过城下,勿击首尾,首尾纵败,中军力全,若合势攻汝,必受其弊。但俟其前军已过,见五 方旗、武豹衣,则其中军也,突其不意,可建奇功。“佖如晟节度,果遇结赞。及出奋击,贼皆披靡,佖军不识结赞,故结赞仅而获免。十月,晟出师袭吐蕃摧沙 堡,拔之,斩其堡使扈屈律悉蒙等,自是结赞数遣使乞和。十二月,晟朝京师,奏曰:”戎狄无信,不可许。“宰相韩滉又扶晟议,请调军食以给晟,命将击之。上 方厌兵,疑将帅生事邀功。会滉卒,张延赏秉政,与晟有隙,屡于上前间晟,言不可久令典兵。延赏欲用刘玄佐、李抱真,委以西北边事,俾立功以压晟,德宗竟纳 延赏之言,罢晟兵柄。三年三月,册拜晟为太尉、中书令,奉朝请而已。其年闰五月,浑瑊与尚结赞同盟于平凉,果为蕃兵所劫,瑊单马仅免,将吏皆陷。六月,罢 河东节度使马燧为司徒,尽中尚结赞之谋。
晟既罢兵权,朝谒之外,罕所过从。有通王府长史丁琼者,亦为张延赏所排,心怀怨望,乃求见晟言事,且曰:”太尉功业至大,犹罢兵权,自古功高, 无有保全者。国家倘有变故,琼愿备左右,狡兔三穴,盍早图之。“晟怒曰:”尔安得不祥之言!“遽执琼以闻。四年三月,诏为晟立五庙,以晟高祖芝赠陇州刺 史,曾祖嵩赠泽州刺史,祖思恭赠幽州大都督。庙成,官给牲牢、祭器、床帐,礼官相仪以祔焉。
五年九月,晟与侍中马燧见于延英殿,上嘉其勋力,诏曰:”昔我列祖,乘乾坤之荡涤,扫隋季之荒屯,体元御极,作人父母;则亦有熊罴之士,不二心 之臣,左右经纶,参翊缔构,昭文德,恢武功,威不若,康不乂,用端命于上帝,付畀四方。宇宙既清,日月既贞,王业既成,太阶既平;乃图厥容,列于斯阁,懋 昭绩效,式表仪形,一以不忘于朝夕,一以永垂乎来裔,君臣之义,厚莫重焉。贞元己巳岁秋九月,我行西宫,瞻宏阁崇构,见老臣遗象,颙然肃然,和敬在色,想 云龙之叶应,感致来之艰难。睹往思今,取类非远。且功与时并,才为代生,苟蕴其才,遇其时,尊主庇人,何代不有?在中宗,则桓彦范等著其辅戴之绩;在玄 宗,则刘幽求等申翼奉之勋;在肃宗,则郭子仪扫殄氛昆;今则李晟等保宁朕躬。咸宣力肆勤,光复宗社。订之前烈,夫岂多谢,阙而未录,孰谓旌贤。况念功纪 德,文祖所为也,在予曷其敢怠!有司宜叙年代先后,各图其像于旧臣之次,仍令皇太子书朕是命,纪于壁焉。庶播嘉庸,式昭于下,俾后来者尚揖清颜,知元勋之 不朽。“复命皇太子书其文以赐晟,晟刻石于门左。
初,晟在凤翔,谓宾介曰:”魏征能直言极谏,致太宗于尧、舜之上,真忠臣也,仆所慕之。“行军司马李叔度对曰:”此搢绅儒者之事,非勋德所 宜。“晟敛容曰:”行军失言。“传称'邦有道,危言危行“。今休明之期,晟幸得备位将相,心有不可,忍而不言,岂可谓有犯无隐,知无不为者耶!是非在人主 所择耳。“叔度惭而退。故晟为相,每当上所顾问,必极言匪躬。尽大臣之节。性沉默,未尝泄于所亲。临下明察,每理军,必曰某有劳,某能其事,虽厮养小善, 必记姓名。尤恶下为朋党相构,好善嫉恶,出于天性。尝有恩者,厚报之。初,谭元澄为岚州刺史,尝有恩于晟,后坐贬于岳州;比晟贵,上疏理之,诏赠元澄宁州 刺史。元澄三子,晟抚待勤至,皆为成就宦学,人皆义之。理家以严称,诸子侄非晨昏不得谒见,言不及公事,视王氏甥如己子。尝正岁,崔氏女归省,未及阶,晟 却之曰:”尔有家,况姑在堂,妇当奉酒醴从馈,以待宾客。“遂不视而遣还家,其达礼敦教如此。贞元九年八月薨,时年六十七。上震悼出涕,废朝五日,令百官 就第临吊,命京兆尹李充监护丧事,官给葬具,赗赙加等。比大敛,上手书致意,送柩前,曰:
皇帝遣宫闱令第五守进致旨于故太尉、中书令、西平郡王、赠太师之灵曰:”天祚我邦,是生才杰,禀阴阳之粹气,实山岳之降灵。弘济患难,保佐王 室:扫荡氛昆,廓清上京。忠诚感于人神,功业施于社稷,匡时定乱,实赖元勋。洎领上台,克谐中外,訏谟帝道,叶赞皇猷。常竭嘉言,以匡不迨,情所亲重,义 无间然。方期与国同休,永为邦翰。比婴疾恙,虽历旬时,日冀痊除,重期相见,弼予在位,终致和平。岂图药饵无征,奄至薨逝,丧我贤哲,亏我股肱,天不慭 遗,痛惜何极,呜呼!大厦方构,旋失栋梁;巨川未济,遂亡舟楫。君臣之义,追恸益深,循省遗章,倍增感切。卿一门胤嗣,朕必终始保持。况愿等弟兄,承卿教 训,朕之志义,岂忘平生?纵卿不言,朕亦存信。比者卿在之日,却未见朕深心,今卿与朕长乖,方冀知朕诚志。无以为念,发言涕零,是用躬述数行,贵写所怀得 尽。临纸遣使,不能饰词,魂而有知,当体朕意。
册赠太师,谥曰忠武。晟薨后,城盐州,复盐池,上赐宰臣新盐,恻然思晟,乃令致盐于灵座。又时遣中使至晟第存抚诸子,教戒备至,闻愿等有一善,上喜形于色。眷遇终始,无与晟比。
元和四年,诏曰:”夫能定社稷,济生人,存不朽之名,垂可久之业者,必报以殊常之宠,待以亲比之恩,与国无穷,时惟茂典。故奉天定难功臣、太 尉、兼中书令、上柱国、西平郡王、食实封一千五百户、赠太师李晟,间代英贤,自天忠义,迈济时之宏算,抱经武之长材,贯以至诚,协于一德,尝遭屯难之际, 实著戡定之功。鲸鲵既歼,宫庙斯复,眷兹勋伐,则既褒崇。永言天步之夷,载怀邦杰之功,思加崇于往烈,爰协比于后昆,睦以宗亲,将予厚意。其家宜令编附属 籍。晟飨德宗庙庭。“
晟十五子:侗、伷、偕,无禄早世;次愿、聪、总、愻、凭、恕、宪、愬、懿、听、惎、慇、聪、总官卑而卒,而愿、愬、听最知名。
愿,幼谦谨寡过,晟立大勋,诸子犹无官,宰相奏陈,德宗即日召愿拜银青光禄大夫、太子宾客、上柱国。旧制,勋至上柱国,赐门戟,即令赐愿,乃与 父并列棨戟于门。九年,丁父忧。十二年,服阕,德宗召见愿等于延英,悯然久之曰:”朕在宫中,常念卿等,追怀勋德,何日忘之。又闻卿等居丧得礼,朕甚嘉 之。“各赐衣一袭、绢三千匹。愿依前授太子宾客,兄弟同日拜官者九人。寻转左卫大将军。元和元年八月,检校礼部尚书,兼夏州刺史、夏绥银宥等州节度使,威 令简肃,甚得绥怀之术。客有亡马者,以状告愿,愿以状榜于路,悬金以购之。不三日,所亡马系之榜下,仍置书一缄曰:”马逸及群,不时告,罪当死,敢以良马 一匹赎罪,并亡马谨纳于路。“愿付客亡马而纵其良马。境内严肃,多如此类。转徐州刺史、武宁军节度。到镇,以青、郓不恭,奉命讨伐,屠城下邑,捷奏屡闻。 无何,有疾,以其弟愬代为徐帅,入为刑部尚书。疾愈,检校尚书左仆射,兼凤翔尹、凤翔陇右节度使。然自是颇怠于为理,无复素志,声色之外,全不介怀。
长庆二年二月,检校司空,兼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先是,张弘靖为汴帅,以厚赏安士心。及愿至,帑藏已竭,而愿恣其奢侈,门内数百口,仰给官 司,不恤军政,赏赉不及弘靖时,而以威刑驭下。又令妻弟窦缓将亲兵,缓亦骄傲黩货,以是群情聚怨。是岁七月四日夜,牙将李臣则、薛志忠、秦邻等三人宿直, 突入窦缓帐中,斩缓首以徇。愿闻有变,与左右数人露发而走,登子城北楼,悬缒而下,由水窦而出。比晓,行十数里,遇野人驱驴,夺而乘之,得至郑州。愿妻窦 氏死于乱兵之手,子三人匿而获免,仆妾为军士所俘。城中大掠三日,乃立其牙将李为留后,以邀旄钺,月余,方诛之。愿坐贬随州刺史。朝廷念晟之勋,终不加 罪,入为左金吾卫大将军。长庆四年六月,复检校司空,兼河中尹,充河中、晋、绛、慈、隰节度使。河中之政,亦如岐、梁。加以愿结托权幸,厚行赂遗,赋入随 尽,军府萧然,赖遽疾终,不尔,蒲人必有更变。宝应元年六月卒,赠司徒。
愬以父廕起家,授太常寺协律郎,迁卫尉少卿。愬早丧所出,保养于晋国夫人王氏,及卒,晟以本非正室,令服缌,号哭不忍,晟感之,因许服缞。既 练,丁父忧,愬与仲弟宪庐于墓侧,德宗不许,诏令归第。居一宿,徒跣复往,上知不可夺,遂许终制。服阕,授右庶子,转少府监、左庶子。出为坊、晋二州刺 史。以理行殊异,加金紫光禄大夫。复为庶子,累迁至太子詹事,宫苑闲廊使。
愬有筹略,善骑射。元和十一年,用兵讨蔡州吴元济。七月,唐邓节度使高霞寓战败,又命袁滋为帅,滋亦无功。愬抗表自陈,愿于军前自效。宰相李逢 吉亦以愬才可用,遂检校左散骑常侍,兼邓州刺史、御史大夫,充随、唐、邓节度使。兵士摧败之余,气势伤沮,愬揣知其情,乃不肃军阵,不齐部伍。或以不肃为 言,愬曰:”贼方安袁尚书之宽易,吾不欲使其改备。“乃绐告三军曰;”天子知愬柔而忍耻,故令抚养尔辈。战者,非吾事也。“军众信而乐之。愬又散其优乐, 未尝宴乐,士卒伤痍者,亲自抚之。贼以尝败高、袁二帅,又以愬名位非所畏惮者,不甚增其备。愬沉勇长算,推诚待士,故能用其卑弱之势,出贼不意。居半岁, 知人可用,乃谋袭蔡,表请济师。诏河中、鄜坊骑兵二千人益之,由是完缉器械,阴计戎事。尝获贼将丁士良,召入与语,辞气不挠,愬异之,因释其缚,置为捉生 将。士良感之,乃曰:”贼将吴秀琳总众数千,不可遽破者,用陈光洽之谋也。士良能擒光洽以降秀琳。“愬从之,果擒光洽。十二月,吴秀琳以文成栅兵三千降。 醖乃径徙之新兴栅,遂以秀琳之众攻吴房县,收其外城。初,将攻吴房,军吏曰:”往亡日,请避之。“愬曰:”贼以往亡谓吾不来,正可击也。“及战,胜捷而 归。贼以骁骑五百追愬,愬下马据胡床,令众悉力赴战,射杀贼将孙忠宪,乃退。或劝愬遂拔吴房,愬曰:”取之则合势而固其穴,不如留之以分其力。“
初,吴秀琳之降,愬单骑至栅下与之语,亲释其缚,署为衙将。秀琳感恩,期于效报,谓愬曰:”若欲破贼,须得李祐,某无能为也。“祐者,贼之骑 将,有胆略,守兴桥栅,常侮易官军,去来不可备。愬召其将史用诚诫之曰:”今祐以众获麦于张柴,尔可以三百骑伏旁林中,又使摇旆于前,示将焚麦者。祐素易 我军,必轻而来逐,尔以轻骑搏之,必获祐。“用诚等如其料,果擒祐而还。官军常苦祐,皆请杀之,愬不听,解缚而客礼之。愬乘间常召祐及李忠义,屏人而语, 或至夜分。忠义,亦降将也,本名宪,愬致之。军中多谏愬,愬益宠祐。始募敢死者三千人以为突将,醖自教习之。愬将袭元济,会雨水,自五月至七月不止,沟塍 溃溢,不可出师。军吏咸以不杀祐为言,简翰日至,且言得贼谍者具言其事。愬无以止之,乃持祐泣曰:”岂天意不欲平此贼,何尔一身见夺于众口!“愬又虑诸军 先以谤闻,则不能全祐,乃械送京师,先表请释,且言:”必杀祐,则无以成功者。“比祐至京,诏释以还愬,乃署为散兵马使,令佩刀巡警,出入帐中,略无猜 闲。又改为六院兵马使。旧军令,有舍贼谍者屠其家,愬除其令,因使厚之,谍反以情告愬,愬益知贼中虚实。
陈许节度使李光颜勇冠诸军,贼悉以精卒抗光颜。由是愬乘其无备,十月,将袭蔡州。其月七日,使判官郑澥告师期于裴度。十日夜,以李祐率突将三千 为先锋,李忠义副之,愬自帅中军三千,田进诚以后军三千殿而行。初出文成栅,众请所向,愬曰:”东六十里止。“至贼境,曰张柴砦,尽杀其戍卒,令军士少 息,缮羁靮甲胄,发刃彀弓,复建旆而出。是日,阴晦雨雪,大风裂旗旆,马栗而不能跃,士卒苦寒,抱戈僵仆者道路相望。其川泽梁迳险夷,张柴已东,师人未尝 蹈其境,皆谓投身不测。初至张柴,诸将请所止,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济也。“诸将失色。监军使哭而言曰:”果落李祐计中!“愬不听,促令进军,皆谓必不生 还,然已从愬之令,无敢为身计者。醖道分五百人断洄曲路桥,其夜冻死者十二三。又分五百人断朗山路。自张柴行七十里,比至悬瓠城,夜半,雪愈甚。近城有鹅 鸭池,愬令惊击之,以杂其声。贼恃吴房、朗山之固,晏然无一人知者。李祐、李忠义坎墉而先登,敢锐者从之,尽杀守门卒而登其门,留击柝者。黎明,雪亦止, 愬入,止元济外宅。蔡吏告元济曰:”城已陷矣。“元济曰:”是洄曲子弟归求寒衣耳。“俄闻愬军号令将士云:”常侍传语。“乃曰:”何常侍得至于此?“遂驱 率左右乘子城拒捍。田进诚以兵环而攻之。愬计元济犹望董重质来救,乃令访重质家安恤之,使其家人持书召重质。重质单骑而归愬,白衣泥首,愬以客礼待之。田 进诚焚子城南门,元济城上请罪,进诚梯而下之,乃槛送京师。其申、光二州及诸镇兵尚二万余人,相次来降。
自元济就擒,愬不戮一人,其为元济执事帐下厨厩之间者,皆复其职,使之不疑。乃屯兵鞠场以待裴度。翌日,度至,愬具櫜鞬候度马首。度将避之,愬 曰:”此方不识上下等威之分久矣,请公因以示之。“度以宰相礼受愬迎谒,众皆耸观。明日,愬军还于文成栅。十一月,诏以愬检校尚书左仆射,兼襄州刺史、山 南东道节度、襄邓随唐复郢均房等州观察等使、上柱国,封凉国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五百户,一子五品正员。
宪宗有意复陇右故地,元和十三年五月,授愬凤翔陇右节度使,仍诏路由阙下。愬未发,属李师道再叛,诏田弘正、义成、宣武等军讨之,乃移愬为徐州 刺史、武宁军节度使,代其兄愿。兄弟交换岐、徐二镇,旬日间再践父兄之任。愬至徐方,理兵有方略。时蔡将董重质贬春州司户,愬上表请恕重质赐之,堪于军前 驱使,即诏征还送武宁军,愬乃署为牙将。愬破贼金乡,凡十一战,擒贼将五十,俘斩万计。淄青平,将有事燕、赵。元和十五年九月,以愬检校左仆射、同中书门 下平章事、潞州大都督府长史、昭义节度使,仍赐兴宁里第。十月,王承宗卒,魏博田弘正移任镇州。愬至潞州,四月,迁魏州大都督府长史、魏博节度使。长庆元 年,幽、镇复乱,愬闻之,素服以令三军曰:”魏人所以富庶而能通知圣化者,由田公故也。天子以其仁而爱人,使理镇、冀。且田公出于魏,抚师七年,一旦镇人 不道,敢兹残害,以魏为无人也。若父兄子弟食田公恩者,其何以报?“众皆恸哭。又以玉带、宝剑与牛元翼,遣使谓之曰:”吾先人常以此剑立大勋,吾又以此剑 平蔡寇,今镇人叛逆,公以此翦之。“元翼承命感激,乃以剑及带令于军中,报之曰:”愿以众从,竭其死力“。方有制置,会疾作,不能治军,人违纪律,功遂无 成。朝廷以田布代之,除太子少保,归东都。是年十月,卒于洛阳,时年四十九。穆宗闻之震悼,赗赙加等,赠太尉。
始,晟克复京城,市不改肆;及愬平淮蔡,复踵其美。父子仍建大勋,虽昆仲皆领兵符,而功业不侔于愬,近代无以比伦。加以行己有常,俭不违礼,弟 兄席父勋宠,率以仆马第宅相矜,唯愬六迁大镇,所处先人旧宅一院而已。晚岁忽于取士,辟请不得其人,至使吏缘为奸,军政不肃,物论稍减,惜哉!
听七岁以廕授太常寺协律郎,常入公署,吏胥小之,不为致敬,听令鞭之见血,父晟奇之。后随吐突承璀讨王承宗,为神策行营兵马使。时昭义卢从史持 两端,无心讨贼,承璀用听计,擒从史以献。转左骁卫将军、兼御史中丞。出为安州刺史,随鄂岳观察使柳公绰讨吴元济,军中动静,悉用听谋,军声遂振。元和 中,讨李师道,听为楚州刺史,统淮南之师。郓人素易淮军,听潜训练,出其不意,趋海州,据险要,破沐阳兵,降朐山戍,怀仁、东海两城望风乞降,山东平。元 和十四年五月,以功授检校左散骑常侍、夏州刺史、夏绥银宥节度使。十五年六月,改灵州大都督府长史、灵盐节度使。境内有光禄渠,废塞岁久,欲起屯田以代转 输,听复开决旧渠,溉田千余顷,至今赖之。就加检校工部尚书。
初,听为羽林将军,有名马,穆宗在东宫,令近侍讽听献之,听以职总亲军,不敢从。及即位之始,幽、冀不廷,太原与二镇接境,方议易帅,宰臣进 拟,上皆不允,谓宰臣曰:”李听为羽林将军,不与朕马,是必可任。“长庆二年二月,授检校兵部尚书、太原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代裴度。四年七月,转 滑州刺史、义成军节度使。大和二年,讨李同捷。时魏博行营将丌志沼潜结沧、镇,擅回戈攻其帅史宪诚。诏听帅师援之,大破其叛卒,志沼奔镇州,为王庭凑所 杀,听遂凯旋,以功封凉国公,授一子五品官。王庭凑再违朝旨,诏听以全师屯贝州。路由魏州,史宪诚惧听见袭,衷甲郊迎,候吏密白呼,乃令兵士匣刃櫜弓,休 于野外,魏人遂安。后宪诚欲入觐,竭其府库,魏人怨之,杀宪诚,衙军立其大将何进滔。诏听兼领魏博节度使,将兵北渡,魏人不纳听,乘城拒守,乃屯兵馆陶。 魏兵遽袭,听不为备,其军大败,无复部伍,昼夜奔走,仅而获免,丧师过半,辎车兵仗并皆委弃。御史中丞温造、殿中侍御史崔蠡弹之曰:
臣闻赏罚不立,无以示天下;是非一贯,莫能建大中。窃见义成军节度使李听,昨者资其承藉,委以统戎,俾代宪诚,付之雄镇。总二万虎貔之旅,位极 宠荣;兼两籓节制之权,心无报效。况陛下授以神算,假以天威,入魏之期,克日先定。而听拥旄观望,按甲迁延,荧惑人心,逗挠军政。遂使宪诚陷于屠戮,乱众 肆其奸凶,失六郡于垂成,固危巢于已覆。委贝州而不守,烧劫无遗;望浅口而疾驱,狼狈就道。自图苟免,不吝苞羞,蔑弃朝章,有同兒戏。魏州之乱,职听之 由,论其负恩,万死犹幸。伏以封常清河南失律,斩于关门;高霞寓唐邓破伤,投诸遐裔;浑镐节制易定,将战而兵力不支;袁滋逗留西川,欲进而凶渠尚在。或亲 当矢石,或躬历艰危,势屈贼锋,竟申朝典,未曾贷法,必震皇威。今李听罪状夙闻,中外愤惋,比之常清等辈,万万过之。若陛下犹示含弘,不置极法,臣等恐宪 章坠地,天下寒心。伏请付法。
上不之罪,罢兵柄,为太子少师。
听颇赂遗权幸以为援,居无何,复检校司徒,起为邠宁节度使。邠州衙,相传不利葺修,以至隳环,听曰:”帅臣凿凶门而出,岂有拘于巫祝而隳公署 耶!“遂命葺之,卒无变异。大和六年,转武宁军节度使。时听有苍头为徐州将,不欲听至,听先使亲吏慰劳徐人,为苍头所杀。听不敢进,固以疾辞,用为太子太 保。七年,出守凤翔,时人荣之。九年,改陈许节度,未至镇,复除太子太保分司。开成元年,出为河中尹、河中晋慈隰节度使。四年,以疾求代,除太子太保。是 岁十月卒,时年六十一,赠司徒。
听十领节旌,所不至者三镇。莅官苛细,好将迎遗赂,故急于聚敛,穷极侈欲。位至一品,竟终牖下,非西平之遗德,焉能及此乎!
宪,晟第五子。晟十子,宪、愬最仁孝。及长,好儒术,以礼法修整,起家太原府参军、醴泉县尉。于頔镇襄阳,辟为从事。时吴少诚据淮西,独惮頔之 威,当时咸以宪谋画致之。元和八年,田弘正以魏博奉朝旨,辟宪为从事,授卫州刺史,迁绛州,所至以理行称。入为宗正少卿,迁光禄卿。穆宗即位,以太和公主 降回鹘,命金吾大将军胡证充送公主使,命宪副之。使还,献《入蕃道里记》,迁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太府卿。出为洪州刺史、江西观察使。大行二年,转岭南节度 使。宪虽勋伐之家,然累历事任,皆以吏能擢用,所履官秩,政绩流闻。性本明恕,尤精律学,屡详决冤狱,活无罪者数百人。以能入官,官无败事,士君子多之。 大和三年八月卒,时年五十六。
凭累历诸卫大将军,恕太子洗马,并以廕授官,累迁至少卿监。惎累官至右龙武大将军,沉湎酒色,恣为豪侈,积债至数千万。其子贷回鹘钱一万余贯不偿,为回鹘所诉,文宗怒,贬惎为定州司法参军。
王佖,晟之甥。雄武善骑射,自晟河西、河北出师,佖无役不从。硃泚之乱,晟攻贼于光泰门,贼锋尚劲,佖与兵马使李演逾苑墙血战,败贼前锋,诸军 方振,论功为神策将。吐蕃之寇泾原,佖伏卒击尚结赞,几获,由是深为吐蕃所畏。晟视佖恩宠与愿、愬不殊,给与过之。晟既为张延赏媒孽罢兵权,亦不用佖为将 帅,入为左卫上将军。元和中,愿、愬醖兄弟在方镇,佖检校工部尚书、灵州大都督府长史、朔方灵盐节度使。先是,吐蕃欲成乌兰桥于河需,先贮材木,朔方节 度使每遣人潜载之,委于河流,终莫能成。至是,蕃人知佖贪而无谋,先厚遗之,然后亻并忠于事君,长于应变,诚一代之贤将也。观恆山之役,立谈释二帅之憾; 泾师之乱,号哭赴奉天之危,可不为忠义乎!对白华之进军,知平凉之必诈,沮星变之议,移渭桥之军,可不为应变乎!解带结孝忠之心,请婚释延赏之怨,嫉恶有 楚琳之请,惩乱行希鉴之诛,可不为明于决断乎!而德宗皇帝听断不明,无人君之量,俾功臣困谗慝之口,奸人秉衡石之权,丁琼之言,诚堪太息。虽龊龊刻渭桥之 石,区区赐烟阁之铭,亦何心哉!作善遗庆,诸子俱才,元和平贼之功,听、愬居其半。父子昆弟,皆以功名始终,道家所忌之谈,李氏以善胜矣。
赞曰:桓桓太师,义勇天资。运钟祸乱,力拯颠危。愬事章武,诛蔡平齐。凌烟画图,父子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