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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曾可,字子唯。与韩当同时。性孝友恺悌。少爱书画,一日读孟子“伯夷圣之清者也”句,忽有悟,悉弃去,壹志於学。姚江书院初立时,人颇迂笑之。曾可厉色 曰:“不如是,便虚度此生。”遂往学。其初以主敬为宗,自师孝咸之后,专守良知。尝曰:“於今乃知知之不可以已。日月有明,容光必照。不尔,日用跬步,鲜 不贸贸者矣。”孝咸病,晨走十馀里叩床下问疾,不食而返。如是月馀,亦病。同侪共推为笃行之士焉。卒,年五十有一。曾可子贞显,贞显子廷采,世其学。
廷采,字允斯,又字念鲁。诸生。从韩当受业,又问学於黄宗羲。初读传习录无所得,既读刘宗周人谱,曰:“吾知王氏学所始事矣。”蠡县李恭贻廷采书,论明 儒异同,兼问所学。廷采曰:“致良知者主诚意,阳明而后,原学蕺山。”又私念师友渊源,思讬著述以自见。以为阳明扶世翼教,作王子传;蕺山功主慎独,作刘 子传;王学盛行,务使合乎准则,作王门弟子传;金铉、祁彪佳等能守师说,作刘门弟子传。康熙五十年,卒,年六十四。
王朝式,字金如,山阴人。亦国模弟子。尝入证人社,宗周主诚意,朝式守致知。曰:“学不从良知入,必有诚非所诚之蔽。”亦笃论也。顺治初,卒,年三十有八。
谢文洊,字秋水,南丰人。明诸生。年二十馀,入广昌之香山,阅佛书,学禅。既,读龙溪王氏书,遂与友讲阳明之学。年四十,会讲於新城之神童峰。有王圣瑞 者,力攻阳明。文洊与争辩累日,为所动,取罗钦顺困知记读之,始一意程、硃。辟程山学舍於城西,名其堂曰尊雒。著大学中庸切已录,发明张子主敬之旨。以为 为学之本,“畏天命”一言尽之,学者当以此为心法。注目倾耳,一念之私,醒悔刻责,无犯帝天之怒。其程山十则亦以躬行实践为主。时宁都“易堂九子”,节行 文章为海内所重,“髻山七子”,亦以节概名,而文洊独反己闇修,务求自得。髻山宋之盛过访文洊,遂邀易堂魏禧、彭任会程山,讲学旬馀。於是皆推程山,谓其 笃躬行,识道本。甘京与文洊为友,后遂师之。康熙二十年,卒,年六十有七。
京,字健斋,南丰人。负气慷慨,期有济於世。慕陈同甫之为人,讲求有用之学。与同邑封濬、曾曰都、危龙光、汤其仁、黄熙师事文洊,粹然有儒者气象,时号“程山六君子”。著轴园稿十卷。
熙,字维缉。顺治十五年进士。文洊长熙仅六岁,熙服弟子之事,常与及门之最幼者旅进退。朔望四拜,侍食起馈,唯诺步趋,进退维谨,不以为劳。彭士望比之硃子之事延平。母丧未葬,邻不戒於火,延燎将及。熙抚棺大恸,原以身同烬。俄而风返,人以为纯孝所感。
曰都,字姜公。诸生。其学务实体诸己,因自号体斋。以学行为乡里所矜式。
龙光,字二为。善事继母,继母遇之非理,委曲承顺,久而爱之若亲子焉。
其仁,字长人。著四书切问、省克堂集。
与文洊同时者,有宋之盛、邓元昌。
之盛,字未有,星子人。明崇祯己卯举人。结庐髻山,足不入城巿,以讲学为己任。其学以明道为宗,识仁为要,於二氏微言奥旨,皆能抉摘异同。与文氵存交最笃。晚读胡敬斋居易录,持敬之功益密。与甘京论祭立尸丧复之礼不可废,魏禧亟称之。
元昌,字慕濂,赣县人。诸生。年十七,得宋五子书,遂弃举子业,致力於学。雩都宋昌图以通家子谒之,元昌喜之曰:“吾小友也!”馆之於家,昕夕论学为日 程,言动必记之,互相考覈。一日,昌图读硃子大学或问首章,元昌过窗外驻听之,谓昌图曰:“子勉之!毋蹈吾所悔,永为硃子罪人,偷息天地也。”其互相切劘 如此。
高愈,字紫超,无锡人,明高攀龙之兄孙也。十岁,读攀龙遗书,即有向学之志。既壮,补诸生。日诵遗经及先儒语录,谨言行,严取舍之辨,不尚议论。尝曰: “士求自立,须自不忘沟壑始。”事亲孝,居丧,不饮酒食肉,不内寝。晚年穷困,餟粥七日矣,方挈其子登城眺望,充然乐也。仪封张伯行巡抚江苏,延愈主东林 书院讲会,愈以疾辞。平居体安气和,有忿争者,至愈前辄愧悔。乡人素好以道学相诋諆,独於愈,佥曰:“君子也。”顾栋高尝从愈游,说经娓娓忘倦。年七十 八,卒。尝撰硃子小学注,又所著有读易偶存、春秋经传日钞、春秋类、春秋疑义、周礼疏义、仪礼丧服或问。东林顾、高子弟顾枢、高世泰等,鼎革后尚传其学。
初,世泰为攀龙从子,少侍讲席,晚年以东林先绪为己任,葺道南祠、丽泽堂於梁谿,一时同志恪遵遗规。祁州刁包等相与论学。学者有南梁、北祁之称。大学士熊赐履讲学出世泰门下,仪封张伯行、平湖陆陇其亦尝至东林讲学。赐履、陇其自有传。
顾培,字畇滋,无锡人。少从宜兴汤之锜学,幡然悔曰:“道在人伦庶物而已。”之锜殁,有弟子金敞。培筑共学山居以延敞,晨夕讲会。遵攀龙静坐法,以整齐严肃为入德之方。默识未发之中,笃守性善之旨。晚岁,四方来学日众。张伯行颇疑静坐之说,培往复千言,暢高氏之旨。
彭定求,字勤止,又字南畇,长洲人。父珑授以梁谿高氏之学,又尝师事汤斌。康熙二十五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历官国子监司业、翰林院侍讲,充日讲 起居注官。前后在翰林才四年,即归里不复出。作高望吟七章,以慕七贤。七贤者,白沙、阳明、东廓、念菴、梁谿、念台、漳浦也。又著阳明释毁录、儒门法语、 南畇文集。尝与门人林云翥书云:“有原进於足下者有二:一曰无遽求高远而略庸近。子臣弟友,君子之道。至圣以有馀不足为斤斤,孟子以尧、舜之道孝弟而已。 然则舍伦常日用事亲从兄之事不为,而钩深索隐,以为圣人之道有出於人心同然之外者,必且流於异端坚僻之行矣。一曰无妄生门户异同之见,腾口说而遗践履。硃 子之会於鹅湖也,倾倒於陆子义利之说,此阳明拔本塞源之论,致良知之指,一脉相承。其因时救弊,乃不得已之苦衷,非角人我之见。仆咏遗经,荡涤瑕滓,因有 儒门法语。足下有志圣贤,当以念台刘子人谱、证人会二书入门,且无哓哓於紫阳、姚江之辨也。”定求卒年七十有八。其孙启丰官兵部尚书,自有传。
启丰子绍升,颇传家学,述儒行,有二林居集。然彭氏学兼硃、陆,识兼顿渐,启丰、绍升颇入於禅。休宁戴震移书绍升辨之。绍升又与吴县汪缙共讲儒学。缙著三录、二录,尊孔子而游乎二氏。此后江南理学微矣。
汤之锜,字世调,宜兴人。安贫力学,於书无所不读,尤笃信周子主静之说。或议其近於禅,之锜曰:“程子见学者静坐,即叹其善学。易言‘斋戒,以神明其 德’。静坐,即古人之斋戒,非禅也。”居亲丧,一循古礼,就地寝苫。事诸父如父,昆弟无间言。既而得高攀龙复七规,喟然曰:“此其入学之门乎?”仿其说为 春秋两会,闻风者不惮数千里来就学焉。明亡,之锜年二十四,即弃举子业。尝论出处之道曰:“‘潜龙勿用’,潜要确,若不确,则遁世不见知而悔矣。古来多少 高明,只为此一悔所误。”常州知府骆锺麟请关西李颙讲学毗陵,特遣使聘之,之锜坚辞不赴;后延主东林、延陵诸讲席,又不就。之锜为学,专务切近,绝无缘 饰。或询阳明致良知之说及硃、陆异同者,之锜曰:“顾吾力行何如耳,多辨论何益?”一日,抱微疾,整襟危坐而逝,年六十二。及门金敞、顾培辈,建书院於惠 山之麓,奉其主祀之,著偶然云集。
施璜,字虹玉,休宁人。少应试,见乡先生讲学紫阳,瞿然曰:“学者当如是矣!”遂弃举业,发愤躬行。日以存何念、接何人、行何事、读何书、吐何语五者自 勘。教学者九容以养其外,九思以养其内,九德以要其成,学者称诚斋先生。已而游梁谿,事高世泰。将归,与世泰期某年月日当赴讲。及期,世泰设榻以待,或 曰:“千里之期,能必信乎?”世泰曰:“施生笃行君子也。如不信,吾不复交天下士矣。”言未既,璜果挈弟子至。著有思诚录、小学、近思录发明。
张夏,字秋韶,亦无锡人。隐居菰川之上,孝友力学。初从马世奇受经,后入东林书院,从高世泰学。积十馀年,遂入世泰之室。世泰卒,其子弟相与立夏为师,事之如世泰。汤斌抚江苏,至东林,与夏讲学,韪其言。延至苏州学宫,为诸生讲孝经、小学。退而注孝经解义、小学瀹注。
吴曰慎,字徽仲,歙县人。诸生。尽心於宋五子书。论学主乎敬,故自号曰静菴。初游梁谿,讲学东林书院。已而归歙,会讲紫阳、还古两书院,兴起者众。
陆世仪,字道威,太仓州人。少从刘宗周讲学。归而凿池十亩,筑亭其中,不通宾客,自号桴亭。与同里陈瑚、盛敬、江士韶相约,为迁善改过之学。或横经论难, 或即事穷理,反覆以求一是。甚有商榷未定,彻夜忘寝,质明而后断,或未断而复辨者。著思辨录,分小学、大学、立志、居敬、格致、诚正、修齐、治平、天道、 人道、诸儒异学、经、子、史籍十四门。世仪之学,主於敦守礼法,不虚谈诚敬之旨,施行实政,不空为心性之功。於近代讲学诸家,最为笃实。其言曰:“天下无 讲学之人,此世道之衰;天下皆讲学之人,亦世道之衰。嘉、隆之间,书院遍天下,呼朋引类,动辄千人,附影逐声,废时失事,甚有借以行其私者,此所谓处士横 议也。”又曰:“今所当学者不止六艺,如天文、地理、河渠、兵法之类,皆切於世用,不可不讲。”所言深切著明,足砭虚憍之弊。其於明儒薛、胡、陈、王,皆 平心论之。又尝谓学者曰:“世有大儒,决不别立宗旨。”故全祖望谓国初儒者,孙奇逢、黄宗羲、李颙最有名,而世仪少知者。同治十一年,从祀文庙。
瑚,字言夏,号确菴。明崇祯十六年举人。世仪格致篇首提“敬天”二字,瑚由此用力,颇得要领。因定为日纪考德法,而揭敬胜、怠胜於每日之首,格致、诚正、 修齐、治平於每月之终,益信“人皆可以为尧舜”非虚语也。复取小学分为六:曰入孝,曰出悌,曰谨行,曰信言,曰亲爱,曰学文;大学分为六:曰格致,曰诚 意,曰正心,曰修身,曰齐家,曰治平。谓小学先行后知,大学先知后行,小学之终,即大学之始。瑚之为学,博大精深,以经世自任。值娄江湮塞,江南大饥,瑚 上当事救荒书,皆精切可施行,而时不能用。明亡,绝意仕进,避地昆山之蔚村。田沮洳,瑚导乡人筑岸御水,用兵家束伍法,不日而成。父病,刺血籥天,原以身 代。父卒,遗产悉让之弟。康熙十四年,卒,年六十有二。门人称曰安道先生。巡抚汤斌即其故居为之立安道书院。
敬,字宗传,号寒溪。诸生。长世仪一岁。矢志存诚主敬之学,笃於孝友。居丧三年,不饮酒食肉。有弟遇之无礼,敬终始怡怡。
士韶,字虞九,号药园。诸生。其学以世仪为归。同时理学诸儒多著述,士韶以为圣贤之旨,尽於昔儒之论说,惟在躬行而已。晚年取所作焚之,故不传於后云。
张履祥,字考夫,桐乡人。明诸生。世居杨园村,学者称为杨园先生。七岁丧父。家贫,母沈教之曰:“孔、孟亦两家无父兒也,只因有志,便做到圣贤。”长,受 业山阴刘宗周之门。时东南文社各立门户,履祥退然如不胜,惟与同里颜统、钱寅,海盐吴蕃昌辈以文行相砥刻。统、寅、蕃昌相继殁,为之经纪其家。自是与海盐 何汝霖、乌程凌克贞、归安沈磊切劘讲习,益务躬行。尝以为圣人之於天道,“庸德之行,庸言之谨”,尽之矣。来学之士,一以友道处之。谓门人当务经济之学, 著补农书。岁耕田十馀亩,草履箬笠,提筐佐馌。尝曰:“人须有恆业。无恆业之人,始於丧其本心,终於丧其身。许鲁斋有言:‘学者以治生为急。’愚谓治生以 稼穑为先。能稼穑则可以无求於人,无求於人,则能立廉耻;知稼穑之艰难,则不妄求於人,不妄求於人,则能兴礼让。廉耻立,礼让兴,而人心可正,世道可隆 矣。”初讲宗周慎独之学,晚乃专意程、硃。践履笃实,学术纯正。大要以为仁为本,以修己为务,而以中庸为归。
康熙十三年,卒,年六十四。著有原学记、读易笔记、读史偶记、言行见闻录、经正录、初学备忘、近古录、训子语、补农书、丧葬杂录、训门人语及文集四十五卷。同治十年,从祀文庙。
履祥初兄事颜统。周锺之寓桐乡也,至其门者踵接。统曰:“锺为人浮伪,不宜为所惑。”履祥尝曰:“自得士凤,而始闻过。余不失足於周锺、张溥之门者,皆其力也。”
寅,字子虎。与履祥为砚席交。崇祯癸未冬,海宁祝渊以抗疏论救刘宗周被逮,履祥与寅送之吴门。次年,遂偕诣宗周门受业焉。自是寅造履益谨,寇盗充斥不废学。卒,年三十四。
汝霖,字商隐,海盐人。尝与友人曰:“周、程、张、硃一脉,吾辈不可令断绝。”居丧三年,未尝饮酒食肉。隐居澉浦紫云村,学者称紫云先生。履祥子维恭,尝 受业於汝霖、克贞之门。又有吴璜、安道、邱云,皆履祥友,并命维恭师事焉。曰:“数人皆深造自得,君子人也。”璜,秀水人。刚直好义,势利不动心。安道, 嘉兴人。云,桐乡人。安道尝言:“君子之异於小人,中国之异於夷狄,人类之异於禽兽,有礼无礼而已。士何可不学礼?”又曰:“东林诸公,大抵是重名节。然 止数君子,馀皆有名而无节也。”
克贞,字渝安,乌程人。履祥交最笃。尝谓:“父子兄弟安得人人大中、明道、伊川,夫妇安得人人伯鸾、德曜,在处之得其道耳。”与履祥游蕺山之门者,有屠安世、郑宏。
安世,秀水人。闻宗周讲学,喜曰:“苟不闻道,虚生何为!”遂执贽纳拜焉。宗周既殁,从父兄偕隐於海盐之乡。病作,不粒食者十有七年。得宗周书,力疾钞录。反躬责己,无时或怠。尝曰:“朝闻夕死,何敢不勉!”卒,年四十六。
宏,海盐人。与弟景元俱从刘宗周受业,笃於友爱。景元短世。乙酉后绝意进取,躬灌园蔬养母,屡空,晏如也。敝衣草履,不以屑意。尝徒跣行雨中,人不能识也。卒,年五十六。
洤,字人斋,海宁人。乾隆丙辰举人。私淑履祥,为梓其遗书。所纂有淑艾录。吴蕃昌、沈磊在孝友传。
沈昀,字朗思,本名兰先,字甸华,仁和人。刘宗周讲学蕺山,昀渡江往听。与应扌为谦友。其学以诚敬为宗,以適用为主,而力排二氏。家贫绝炊,掘阶前马兰草 食之。邻有遗之米者,昀宛转推辞,忽仆於地,其人惊骇潜去。良久方甦,因笑曰:“其意可感,然適以困我。”扌为谦叹曰:“我於交接之际,自谓不苟。以视沈 先生,犹觉愧之。”宗周身后传其学者颇滋诤讼。昀曰:“尼父言‘躬行君子’,若腾其口说以求胜,非所望於吾也。”以丧礼久废,缉士丧礼说,以授同郡陆寅。 疾革,门人问曰:“夫子今日何如?”曰:“心中无一物,惟诚敬而已。”卒,年六十三。穷无以为殓,扌为谦涕泣不知所出。曰:“我不敢轻授赙衤遂,以汙先 生。”其门人姚宏任趋进曰:“如宏任者,可以殓先生乎?”扌为谦曰:“子笃行,殆可也。”姚遂殓之,葬於湖上。
宏任,字敬恆,钱塘人。少孤,母,贤妇也。宏任隐巿廛,其母偶见贸丝银色下劣,愠甚,曰:“汝亦为此乎?”宏任长跪谢,原得改行,乃受业於扌为谦。日诵大 学一过,一言一行,服膺师说,遇事必归於忠厚。扌为谦不轻受人物,惟宏任之餽不辞。曰:“吾知其非不义也。”宏任每时其乏而致之,终身不倦。扌为谦卒,执 丧如古师弟子之礼。姚江黄宗炎许之曰:“是笃行传中人也。”晚年以非罪陷縲絏。宪使阅囚入狱,宏任方朗诵大学,宪使异之,入其室,皆程、硃书;与之语,大 惊,即日释之。然宏任卒以贫死。
叶敦艮,字静远,西安人。刘宗周弟子。尝贻书陆世仪,讨论学术。世仪喜曰:“证人尚有绪言,吾得慰未见之憾矣。”
刘汋,字伯绳,宗周子。宗周家居讲学,诸弟子闻教未达,辄私於汋。汋应机开譬,具有条理。宗周殉国难,明唐、鲁二王皆遣使祭,廕汋官,氵勺辞。既葬,居蕺 山一小楼二十年,杜门绝人事,考订遗经,以竟父业。有司或请见,虽通家故旧,亦峻拒之。所与接者,惟史孝感、恽日初数人。或劝之举讲会,不应。临卒,戒其 子曰:“若等安贫读书,守人谱以终身足矣。”人谱,宗周所著书。所卧之榻,假之祁氏。疾亟,强起易之,曰:“吾岂可终於祁氏之榻?”
应扌为谦,字潜斋,钱塘人。明诸生。性至孝。殚心理学,以躬行实践为主,不喜陆、王家言。足迹不出百里,隘屋短垣,贫甚,恬如也。杭州知府嵇宗孟数式庐, 欲有所赠,嗫嚅未出;及读扌为谦所作无闷先生传,乃不敢言。康熙十七年,诏徵博学鸿儒,大臣项景襄、张天馥交章荐之。扌为谦舆床以告有司曰:“扌为谦非敢 卻荐,实病不能行耳!”客有劝者曰:“昔太山孙明复尝因石介等请,以成丞相之贤,何果於卻荐哉?”扌为谦曰:“我不能以我之不可,学明复之可。”乃免徵。 二十二年,卒,年六十九。
扌为谦於易、书、诗、礼、乐、春秋、孝经、四书各有著说。又撰教养全书四十一卷,分选举、学校、治官、田赋、水利、国计、漕运、治河、师役、盐法十考,略 仿文献通考,而於明代事实尤详。其不载律算者,以徐光启已有成书;不载舆地者,以顾炎武、顾祖禹方事纂辑也。又有性理大中二十八卷。门人钱塘凌嘉邵、沈士 则传其学。
硃鹤龄,字长孺,吴江人。明诸生。颖敏嗜学,尝笺注杜甫、李商隐诗,盛行於世。鼎革后,屏居著述。晨夕一编,行不识途路,坐不知寒暑。人或谓之愚,遂自号 愚菴。尝自谓“疾恶如仇,嗜古若渴。不妄受人一钱,不虚诳人一语”云。著愚庵诗文集。初为文章之学,及与顾炎武友,炎武以本原相勖,乃湛思覃力於经注疏及 儒先理学。以易理至宋儒已明,然左传、国语所载占法,皆言象也,本义精矣,而多未备,撰易广义略四卷。以蔡氏释书未精,斟酌於汉学、宋学之间,撰尚书埤传 十七卷。以硃子掊击诗小序太过,与同县陈启源参考诸家说,兼用启源说,疏通序义,撰诗经通义二十卷。以胡氏传春秋多偏见凿说,乃合唐、宋以来诸儒之解,撰 春秋集说二十二卷。又以杜氏注左传未尽合,俗儒又以林氏注紊之,详证参考,撰读左日钞十四卷。又有禹贡长笺十二卷,作於胡渭禹贡锥指之前,虽不及渭书,而 备论古今利害,旁引曲证,亦多创获。年七十馀,卒。
启源,字长发。著有毛诗稽古编。其诠释经旨,一准毛传,而郑笺佐之。训诂声音以尔雅为主,草木蟲鱼以陆疏为则,於汉学可谓专门。又有尚书辨略二卷,读书偶笔二卷,存耕堂藁四卷。
范镐鼎,字彪西,洪洞人。性孝友,阐明绛州辛全之学。康熙六年进士,以母老不仕。河、汾间人士多从之受经。十八年,以博学鸿儒荐,未起。立希贤书院,置田 赡学者。辑理学备考三十卷,广理学备考四十八卷。国朝理学备考二十六卷,采辛全、孙奇逢、熊赐履、张夏、黄宗羲诸家绪纶,附以己说,议论醇正。又著五经堂 文集五卷,语录一卷。又以其父芸茂有垂棘编,作续垂棘编十九卷,三晋诗选四十卷。
同时为辛全之学者,有绛州党成、李生光。
成,字宪公。其学以明理去私为本。生平不求人知,镐鼎曾扬之於人,意甚不怿,时目为狷者。其辨硃、陆异同:“论者多以陆为尊德性,硃为道问学。此言殊未 然。盖硃子之道问学,实以尊德性也,陆氏则自锢其德性矣,何尊之可云?陆子尝曰:‘不求本根,驰心外物,理岂在於外物乎?’此告子义外之学也。硃子曰: ‘本心物理,原无内外。以外物为外者,是告子义外之学也。’即此数语,可以见二家之异同矣。若粗论其同,二家皆欲扶世教,崇天理,去私欲,其秉心似无大异 者。而实究其学,则博文约礼者,孔、颜之家法,屡见於论语,硃子得其正矣。陆氏乃言‘六经皆我注脚’,又言‘不识一字,管取堂堂作大丈夫’。岂不偏哉!” 其辨论如此。
生光,字闇章。未冠为诸生。辛全倡学河、汾,遂往受业。笃於内行,事亲至孝,全深重之。明亡,绝意仕进,自号汾曲逸民。构一草堂,日夕读书其中,以二南大义,程、硃微言,训门弟子。著有儒教辨正、崇正黜邪汇编,凡万馀言。
白奂彩,字含贞,华州人。私淑於长安冯从吾,玩易洗心,诗、礼、春秋,多所自得。蓄书之富,陕以西罕俪。校雠精详,淹贯靡遗。而冲逊自将,若一无所知。与 同州党湛、蒲城王化泰诸人相切叚。率同志结社,不入城巿,不谒官府,终日晏坐一室,手不释卷。同知郝斌式庐,聆奂彩论议,退而叹曰:“关中文献也!”
湛,字子澄。尝言:“人生须作天地间第一等事,为天地间第一等人。”故自号两一。究宋、明以来诸儒论学语,揭其会心者於壁,默坐土室,澄心反观,久之,恍 然有契。自是动静云为,卓有柄持。闻李颙倡道盩厔,冒雪履冰,不惮数百里访质所学。相与盘桓数日,每至夜半,未尝见惰容。其志笃养邃如此。
化泰,字省庵。性方严峭直,面斥人过,辞色不少贷。人有一长,即欣然推逊,自以为不及。关学初以马嗣煜嗣冯从吾,而奂彩、湛、化泰皆有名於时。武功冯云 程、康赐吕、张承烈,同州李士滨、张珥,朝邑王建常、关独可,咸宁罗魁,韩城程良受,蒲城甯维垣,邠州王吉相,淳化宋振麟,皆笃志励学,得知行合一之旨。 至乾隆间,武功孙景烈亦能接关中学者之传。
景烈,字酉峰。乾隆三年进士,授检讨,以言事放归。教生徒以克己复礼。居平虽盛暑必肃衣冠。韩城王杰为入室弟子。尝语人曰:“先生冬不炉,夏不扇,如邵康节;学行如薛文清。”又曰:“先生归籍三十年,虽不废讲学,独绝声气之交。为关中学者宗,有自来矣。”
胡承诺,字君信,天门人。明崇祯举人。国变后,隐居不仕,卧天门巾、柘间。顺治十二年,部铨县职。康熙五年,檄徵入都。六年,至京师,以诗呈侍郎严正矩 云:“垂老只思还旧业,暮年所急匪轻肥。”既而告归,得请。构石庄於西村,自号石庄老人。穷年诵读,於书无所不窥,而深自韬晦。
晚著绎志。绎志者,绎己所志也。凡圣贤、帝王、名臣、贤士与凡民之志业,莫不兼综条贯,原本道德,切近人情,酌古而宜今,为有体有用之学。凡二十馀万言, 皆根柢於诸经,博稽於诸史,旁罗百家,而折衷於周、程、张、硃之说。承诺自拟其书於徐幹中论、颜之推家训,然其精粹奥衍,非二书所及也。二十六年六月, 卒,年七十五。所著有读书说六卷,文体类淮南、抱朴,麟杂细碎,随事观理而体察之,殆绎志取材之馀,与是书相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