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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听他又要出门去,就很为他担心,对他说:
“你怎么又要离家了,你这一走,叫我们婆媳怎么过日子呀?”
哈桑说:“妈,您老就放心吧,我去去就来。有件事情我得告诉您,您儿媳妇的羽衣我并未烧掉,我把它装在一只箱子里,埋在地下了。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让她知道了,如果她知道了,会取出来,带着儿子远走高飞的,那时,我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她的父亲是神通广大的神王之首,手下兵强马壮,威力无边。她与她父亲之间的感情很深,她的为人也很高贵,您要好好照顾她,也别让她随便出门,免得招惹是非,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母亲见他坚决要去看望公主姐妹们,也不好再阻拦他,便对他说:
“孩子,你既然非要去不可,我就不拦你,你嘱咐我的话,我记住了,你就尽管放心地去好了,家里的事不用你惦记。”
无巧不成书。哈桑母子俩在屋子里的谈话,被刚巧路过的公主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心里明白了一切,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了。哈桑叮嘱了母亲半天,自己告别妻儿,放心地走出巴格达城,来到郊外,把铜鼓一敲,唤来了骆驼,他用二十只骆驼驮着巴格达的各种特产,便上路了。
他怀着兴奋的心情昼夜不停地向前走去,越过平原。旷野。大漠,持续跋涉了十天,到了第十一天,才到达那座宫殿里。公主们与他久别重逢,分外高兴,大家相互问候。公主们把他当作上宾盛情招待,彼此都感到十分快慰,她们安排他住了下来,与他同吃同住在宫殿里,一起外出打猎,使他暂时忘记了家里。
自从哈桑离家远行后,他的妻子侍奉他母亲安安稳稳地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他妻子对他母亲说:
“妈,我嫁到这个家里三年了,却一次澡堂也没去过呢。”
他妈说:“孩子,咱们刚搬来巴格达没有几年,人生地不熟。你丈夫又不在家,否则他会带你去澡堂的,我一个老太婆,整天守在家里,与外面的人交往很少,咱俩出门不方便,我看,不如我给你烧些热水,你就在家里洗洗,不也挺好吗?”
他妻子对他母亲的话并不以为然,她为自己争辩道:
“妈,男人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儿抛头露面,这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总以为女人上街去,就会做出见不得人的勾当,让他们丢丑,妈,您老应该知道,女人并不都是一路货色,女人多半是安分守己的。至于那种存心做坏事的女人,那是什么人也管不住的,也是任何人也监视不了的。单纯禁止她进澡堂或去做一些事,就显得过于勉强了,她在这种情况下往往会反其道而行之,弄得彼此都不愉快。”
说完,她伤心地大哭起来,怨天尤人,怪自己命苦,说自己远离家乡。亲人,没人痛。没人爱。她婆婆听了,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答应她的要求,帮她准备好到澡堂洗澡的用品和换的衣服,然后带她到澡堂里去。她一走出家门,就引起人们的注意,大家对她评头论足,惊叹她长得不同一般人。她进入澡堂后,更惹得妇女们上前围观。一个大美人来澡堂洗澡的消息便很快传开了。
这一天,哈里发何鲁纳。拉施德的一个名叫奥娃德的宫女,刚巧也到这家澡堂中来洗澡。奥娃德听说有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在洗澡,便挤到前面来,仔细端详她,只见她在众目注视之下,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洗过澡,穿好衣服。佩带好首饰,显得更加妩媚娇柔。奥娃德见她随婆婆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出澡堂,忙匆匆洗了一下,也穿好衣服,跟踪着她走出澡堂,一直跟着她,亲眼看着她走进一幢大房子里,便暗暗记住房子的具体位置,这才急忙回到王宫里。
奥娃德气喘吁吁地跑到王后祖贝德面前,说道:
“启禀王后娘娘,我刚才在澡堂里看到了一个令人惊奇的美女,她那美丽的容颜。婀娜多姿的身段。彬彬有礼的举止,都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我当时真的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折服。她的美丽确实是前无古人。世间罕见,恐怕没有什么人能够与她相媲美的呢!我想,假如哈里发见了她,也会被她的美貌所倾倒的,甚至会把她夺来收作后妃的。我准确地观察到她住的地方,打听到她的丈夫名叫哈桑,是巴士拉迁来住的商人。”
王后祖贝德听了宫女奥娃德的话,将信将疑,对她说道: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你把一个有点姿色的女人吹得天花乱坠,说她漂亮得足以使哈里发为她违背教律。出卖宗教!你是不是在故弄玄虚?我得亲眼去看看,如果她相貌平平,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美丽。迷人,那你就得小心你的脑袋了!我就不信哈里发后宫的三百六十个妃嫔。彩女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王后原以为经她这么一说,宫女奥娃德就会打退堂鼓,不再吹嘘了。不料,她的话音未落,宫女却用更大的声音争辩道:
“不,王后娘娘,我敢说不仅仅是巴格达全城,就是阿拉伯各国也都找不出像她这么漂亮的美女,甚至人世间也没有她这样的人。”
王后祖贝德越听越有气,越想越不信,便把马师伦叫来,对他说:
“你快带人去把住在旧相府中的婆媳和两个孩子都给我带进宫里来,不得有误!”
马师伦见王后一脸焦急的样子,心中纳闷,又不敢多问,只好马上动身,来到旧相府门前敲门。哈桑的母亲听到敲门声,便出来开门。她问马师伦:
“请问你找谁呀?”
马师伦说:“我是为哈里发和王后办事的人,王后祖贝德让我来请你们婆媳俩带上两个儿子跟我到宫中走一趟。”
哈桑的母亲说:“我们是从外地迁来的,现在我儿子又不在家,他临出门时,曾再三嘱咐我说不让媳妇随便出门。因此我们不敢随便出去,省得招惹是非,让我儿子知道了,一来我们婆媳俩吃不消,二来还会威胁到我儿子的生命呢!”
马师伦忙劝道:“老人家请放心,这事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王后想亲眼看她一眼罢了。我看你们就别强顶着了,跟我走一趟吧。”
胳膊究竟拧不过大腿。婆媳俩不敢违拗命令,只好跟随马师伦来到王后祖贝德面前。王后祖贝德让她们揭掉面纱,仔细一看,不禁惊呆了:在她面前的这个年轻的媳妇,果然貌美无比,是她从来未见到过的!她一见就很喜欢,竟情不自禁地将她搂到怀里,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连忙吩咐仆人取来最华丽的宫服和最珍贵的首饰,给她穿戴打扮起来,失声叫道:
“啊呀,你实在是太美了!我看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可爱无比!”
这时,公主不失时机地对王后祖贝德说:“王后娘娘,我有一件羽衣,如果我穿上它,会更使你喜欢呢。”
王后祖贝德问:“你的羽衣在哪儿?快取来穿上让我开开眼吧!”
公主说:“那件羽衣被我婆婆收藏着呢,您跟她要好了。”
王后祖贝德说:“老婆婆,你去把你儿媳妇的羽衣取来,让她穿上,也好让我们见识一下呀。”
哈桑的母亲一听儿媳妇要穿羽衣,立即吓得浑身发抖,把脑袋摇摆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说:
“启禀娘娘,她是在胡说八道呀!您听说过女人有羽衣的吗?只有飞鸟才会有羽衣的呀!”
公主执意说道:“王后娘娘,我实话实说,我的确有件羽衣,装在一只箱子里,被埋在家中地下呢!”
王后祖贝德非要看看她穿上羽衣的样子,见老太婆不肯去取,便解下自己脖子上价值连城的项链,交到老太婆的手中,作为抵押,让她回去把羽衣取来,只穿一下,再拿回去。可是哈桑的母亲坚决不肯,而且当面赌咒发誓,说她从来就没见过什么羽衣。王后祖贝德一气之下,从她手中夺下她家的钥匙,交给马师伦,说道:
“马师伦,我命令你带着钥匙,到她家中,设法找到那只埋在地下的箱子,把里面的羽衣取来!”
马师伦对王后惟命是从,把老太婆拽着,一起往她家里走。哈桑的母亲此时才弄明白,儿媳妇执意要到澡堂里去抛头露面,原来是精心安排的,这不,闹出大事来了,这以后可怎么收拾呢?她后悔莫及,可又万般无奈,只好被马师伦强拉硬拽着回到家里,开了门,找到箱子,取出羽衣,用布包好,带回宫中,呈献给王后。王后见羽衣真的是真羽毛制成的,便问公主:
“这是你说的那件羽衣吗?”
公主一见羽衣,心中就分外激动,她点着头,说道:
“是的,这就是我所说的那件羽衣。”
她欣然接过羽衣,把两个儿子搂在怀里,再把羽衣往自己身上一披,霎时变成一只鸟,翩翩舞动起来。王后和在场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眼花缭乱,惊奇地。着迷地欣赏着她那柔美的舞姿。公主对王后说:
“娘娘,你看我跳得好看吗?”
王后祖贝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忘情地说:
“好看,好看极了!这可是我从未见过的啊!”
公主说:“好看的,还在后面呢!”
说着,她带着两个儿子,飞到王宫的高墙上。王后不禁失声叫道:
“太美了!太奇了!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呀!”
公主决心飞回故国,去见自己的双亲了,在她飞走时,她想到了哈桑,便凄然吟道:
“离家别妻探友的哈桑,
你以为我安居你身旁?
你处心积虑藏我羽裳,
再三叮咛母亲来收藏;
你俩窃语令我好悲伤,
只好设法自己谋解放;
脱身的机缘始自澡堂,
让人们神志迷离彷徨;
王后娘娘将我来端详,
夸我貌美似来自天堂;
我说假如羽衣披身上,
美若天仙令观者目瞠;
取来羽衣是她的愿望,
派马师伦取羽衣呈上;
娘娘命我赶快来穿上,
终使我的愿望得报偿;
披羽衣搂孩儿飞墙上,
别众人我要回到故乡!”
公主吟罢,说道:“过去了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婆婆呀,等哈桑回来后,请你告诉他,如果想与我见面,就到瓦格岛去找我吧!”
说完,她带着两个儿子,展翅高飞远去了。
哈桑的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儿媳妇变成鸟儿,飞走了,还把两个孙子也带走了,又是急,又是气,用手抽打自己的脸,气得几乎要昏死过去。王后祖贝德见美女转瞬间即逝,心中也充满了内疚,说道:
“老人家,这种情况是我始料不及的。你假如一开始就对我说清楚明白了,我就不至于强求你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她原来是一只神鸟变成的美女,否则我才不让她穿上羽衣飞走呢!她那惊人的美丽,已使我舍不得离开她,可是她却飞走了,还带走了两个孩子!我真后悔呀!”
哈桑的母亲摇了摇头,表示万般无奈,她落得这个结果,她又能怪谁呢?她原谅了王后娘娘,只怨恨自己。她此时此刻欲哭无泪,回到家中,立了三个新墓碑,作为对儿子和两个孙子的追念。从此她天天伏在墓碑前,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再说哈桑在云山宫里,天天与公主们厮守一处,同吃同住同出猎,无忧无虑地过了三个月。他要回家了。公主们为他准备了五只骆驼驮金子。五只骆驼驮银子,一只骆驼驮粮食,把他送出很远很远,才与他依依惜别。哈桑挥泪告别了公主们,日夜兼程地赶回巴格达。
他兴高采烈地走进家门,猛然看到母亲伏在墓碑上痛哭着!他感觉到家中发生了意外,忙问母亲,他的妻子和孩子们怎样了?他这一问,母亲更伤心了,哭得死去活来。他更紧张了,到内室去找妻子和孩子,可是连个人影儿也没有看到;他跑到院子里,发现箱子被挖出来,羽衣不见了!到这时,他才彻底明白妻子飞走了!他狂叫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他母亲扑到他身上,呼唤着他,拼命地摇晃着他,直到午后,才把他弄醒过来。哈桑内心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凄然吟道:
“前人曾诉说离别的痛苦,
生离死别令人无法忍受;
如今灾难降临我家门口,
妻儿不见我心充满忧愁。”
吟完,他取出宝剑,走到母亲面前,说道:
“妈,您快把实情全都告诉我吧,否则,孩儿我只有死路一条!”
他母亲含泪说道:“孩子,你先别这么激动,耐心地听我把事情的经过全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