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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年冬天,古波妈妈一口气背过去,差点儿送了命。每年的12月份,她明白那该死的哮喘病总会来纠缠她两三个星期。她不再是15岁的年轻人,到圣安东尼节时她就该是73岁的老人了。她虽然看上去既壮实又肥胖,然后体质却非常虚弱,很容易因气喘而窒息。医生预言她将会因咳嗽而死;只需道一声“乖乖,晚安,”老婆子就会像蜡烛一样熄灭!
当古波妈妈卧床不起时,她的脾气就会像一个出言不逊的人一般变坏。说实话,她和娜娜住的那间卧室的环境可是够糟的了。她和娜娜就寝的两个床之间,狭窄地只能放下两把椅子。墙纸也陈旧得退了色,像壁灯一样搭拉在墙面上。天花板上那只圆形的小天窗也只能透进了极暗淡的光线。这地方催人衰老,尤其是一个本来就呼吸不畅的人。夜里还算过得去,她失眠时便静听娜娜沉睡的鼻息声,倒也算是一种消遣。然后,到了白天,从早到晚没有一人陪伴她,她低声埋怨着,哭泣着,头在枕头上返过来调过去地连声说:
“上帝啊!我是多么不幸呀!……天啊!我是多么可怜呀!……这简直是在坐牢!是的,他们是要我死在监牢里呀!”
当维尔吉妮或博歇太太来探问她的病情时,她并不提病的事,而是立刻向她们诉起苦来:
“哎!我在这里过活付出的代价真是太大了!即便是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家过活也不会受这般苦楚!……您瞧,我要喝一小杯药茶,却给我提来一大壶水,这分明在嫌我喝得太多了……再譬如说那个娜娜吧,她可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一大早她赤着脚便走得没影了,然后,再也见不着她了。他们还嫌我身上气味难闻。到了夜里她睡得像头死猪,一次也不曾醒来,也不过问我哪里不舒服……总之,我对他们是一片诚心相爱,他们都在等待我早一点儿入土。哎!离我断气的那天不远啰!算我没生儿子,那个没心肝的洗衣妇从我手里把他抢走了!如果她不怕犯法的话,她还会打我,让我快些见上帝呢!”
说实在的热尔维丝有时对婆婆是凶了些。店里的生意不景气之后,每个人都极易发火,哪句话说不好便会吵起架来。一天早上,古波一觉醒来,感到浑身不自在,便开口嚷了起来:“那老东西天天说她快要死了,但怎么总不见她死呢!”这句话深深地戳伤了古波妈妈的心。家人责备说供养她花去了不少钱,平心而论,如果她不在家中过活,就能攒下一笔可观的积蓄。说实在的,她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无可挑剔。当她遇见大女儿罗拉太太的时候,痛苦地哭泣着,说儿子、儿媳妇让她饿着肚子,这一切都是好叫罗拉太太给她一个法郎,她用这钱买了零食解馋。她也对罗利欧夫妇说了许多可恶的谣言,讲述他们两口子每月给她的生活费那十个法郎,是怎么样被热尔维丝任意乱花的,诸如买了新帽子,又买了糕点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吃,并鼓惑说还有更加见不得人的勾当她甚至不敢说出口。有那么两三回,由于她的谗言险些让一家人打得不亦乐乎。她时而袒护这几个人,时而又袒护那几个人;总之把大家搅得一团糟。
这一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她的哮喘病犯得正凶的时候,罗利欧太太和罗拉太太在她的病榻前相遇,古波妈妈挤了挤眼睛,示意她们弯下腰来听她说话。因为她说话已十分困难。一阵喘息后,她用极低的声音说:
“真是本性难改!……昨夜我听到了他们。呢!是的,那‘瘸子’与那卖帽子的家伙两人在……两人竟搞得天翻地覆!古波的面子往哪里搁?真是本性难改!”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伴随着大口的喘气和剧烈的咳嗽。她说她儿子昨夜醉得半死,她无法入睡,所以所有的动静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听到“瘸子”的赤脚在地砖上来回走着;还有那朗蒂埃小声唤她,又听到他们轻轻推开那扇通往两间卧室的门,然后发生的事她也听了个真切。那勾当一直延续到天亮,她却记不清确切的时间,尽管她想听到全过程,然而睡意催她昏然睡着了。她又说:_
“最让人恶心的是娜娜或许也听到了。平时她睡熟时总是握着双拳的,恰巧昨晚整夜她都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像是床上放了块炭火一般。”
两个妇人听罢似乎并不觉得惊讶。
“露馅啰!”罗利欧太太小声嘟囔着,“或许那男人第一天进家时就开始……既然古波对此不在乎,我们也犯不着瞎掺和!但是无论如何,这未免有伤我们家的名誉呀!”
“要是我在场,”罗拉太太喷着嘴唇说,“要是我睡在这屋里,就会狠狠地吓他们一跳,我要大声嚷嚷,譬如说:‘我看到你了!’或者喊:‘警察来抓啰!……’有一个医生家的女仆对我说过,说她的主人告诉她、有时候那一声叫喊能够马上吓死一个女人。如果她当场被吓死,才有好戏看呢,不是吗?即使那样,也是报应,罪有应得嘛。”
不久,全区的人都确信无疑,每夜热尔维丝都去朗蒂埃房里过夜。罗利欧太太当着女邻居们的面愤懑不已地大吵大嚷;她可怜弟弟,说糊涂的弟弟已经被妻子从头到脚都涂成了黄色①;大家还听她说自己还常去那不堪入目的洗衣店,完全是为了不得不在这些不顾廉耻的人们中过活的可怜的老母亲。于是,全区的人都把罪过算在热尔维丝头上,这一切都是她勾引朗蒂埃的结果。只看她那双眼睛便知道了。尽管到处议论纷纷,极尽狡猾之能事的朗蒂埃在人们的心目中仍然是可爱的。因为,他在众人面前始终彬彬有礼,他常常捧着报纸在人行道上边走边看,尤其在女人们面前大献殷勤,经常送给妇人们糖果和鲜花。上帝啊!他呀!他的本分就是作个雄鸡般的男人,男人终归是男人,当女人们要去搂他的脖子时,别人无法要求他抵御诱惑。至于她呢,是绝不能原谅的;她玷污了整条金滴街。罗利欧夫妇作为娜娜的教父教母,时常把她叫去询问家里的详情。当夫妇俩拐弯抹角地问她细节时,娜娜装出痴呆的样子,回答问题时垂下细长善变的眼皮,极力遮掩着眼中春情激荡的闪光。
①法国人以黄色为乌龟的颜色。
就在这群情鼎沸的纷纷扬扬之中,热尔维丝却安然地过着日子,似乎疲倦不堪,昏昏欲睡的样子。事发之初,她觉得自己实在罪孽深重,行为肮脏,她甚至憎恶自己的轻薄。她当无从朗蒂埃的卧室出来之后,先是拼命地洗手,然后又浸湿一块抹布擦着身子,像是要擦去一层皮一样,也像是要洗清她身上的污垢。如果此时,古波要向她调情,她甚至会发火,浑身发抖地跑到店铺后面去换衣服;每当她与丈夫刚刚接过吻后,她也绝不容朗蒂埃碰她一下。她在更换男人的时候恨不得也把自己的皮肉换了。然而,渐渐地她习以为常了,每次都要洗身子,实在太累了。她的懒惰让她萎靡不振,她所需要的幸福能使她在众多的烦恼之中尽可能地尽情地得到满足。她不怠慢自己且善待别人,只求把事情办得更为完善,让每个人都不受委屈。不是吗?为丈夫和情夫都心满意足,为了洗衣店能维持下去,人人都挺圆了肥胖的肚子,大家从早到晚笑口常开,对清闲地像一汪缓流的清泉般的生活煞是满足时,确实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再说,一切都那样妥当,当事者都各得其所,就算不得她在作孽了;犯了罪过的人要受到惩罚的。于是,她的放荡行为演变为一种习惯。现在那勾当变得像吃饭喝咖啡一样有规律了:每次古波喝醉酒回家,她便去朗蒂埃的房里去过夜,至少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她归朗蒂埃所有。她把自己的夜晚平分给两个男人。甚至,当古波与她行事完毕,倒头睡去,鼾声聚响之时,她便在他熟睡之际从他的怀中脱出身,到朗蒂埃的枕头上放心地继续她的好梦。这并非她对朗蒂埃更加情切意浓,不,她只是觉得他更干净些,在他的屋里歇息更舒适宜人,像是在此洗了澡一样痛快酣畅。总而言之,她就像一只母猪,喜欢在洁白的床单的轻柔簇拥下卷起身子入睡。
古波妈妈从来不敢直截了当地说出此事。但是,每当吵过一次架,热尔维丝数落她之后,她少不了说一些指桑骂槐的话来。她说她认识那些榆木脑袋的男人和刁钻败坏的女人;除此之外,她还唠叨着一些更刺耳的咒语,暴露出她当年做背心女裁缝时那张尖酸刻薄的灵牙利嘴。起初的几回,热尔维丝只用眼睛盯着她,并不做声。后来她也避其锋芒,并不直言,只是用空泛的常理替自己辩解。若是一个女人摊上一个整天烂醉如泥的丈夫,终日深陷在腐败的沼泽之中,这个女人去自寻一块温馨的静土过活,为何不能自我原谅呢?她甚至进一步说要论作丈夫的资格朗蒂埃不但比得上古波,甚至更胜一筹。她14岁时不就与他相好了吗?她不是与他生过两个孩子吗?那么好吧!既然如此,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没有人好意思对她落井下石。她扪心自解,这是自然法则呀,再说,也不该庸人自扰才是。果真众人不依不饶的话,她便索性把每个人的底子都兜出来。金滴街也不是什么圣明之地!那个小个子威古鲁太太一天到晚在煤店里卖弄风骚。杂货店老板的妻子与自己的小叔子干着苟且之事,那个淫棍小叙子,掉在地上人们也不屑用粪叉把他铲起。还有对门那个钟表匠,他干出见不得人的勾当,险些被送上法庭。因为他竟同亲生女儿有染,那个不顾颜面的女儿还整天在大马路上拉嫖客。她数落的人越来越多,指着全区的人大骂不止,并说要兜落清楚区里狗男女们的脏衣烂衫之类的苟且之举,没有一小时是绝对不够的。瞧他们父母儿女像畜牲一样睡在一起,叠在一起,在污秽中打滚。哼!她最明白不过了,淫秽下作之事比比皆是,淫逸之风毒化着这里所有的房子!是的,是的!在巴黎的这个角落,贫穷和苦难让男人女人无序地混杂在一起!人们竟可以把苟且的男女两性装出一只灰浆桶里,搅拌成上好的肥料出售,去培植圣德尼平原上的樱桃树林呢!
“最好不要把口中的臭痰吐向空中,那样的话口水会落到自己的鼻尖上!”当有人把她逼得无路可走时,她会愤怒地喊出一句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是吗?那些多嘴的人应该让善良的人用自己的方式过活……至于我嘛,我觉得一切都好,只是在缓流中信步缓行时,不要被漫步其中的人们拉进深渊,至少要露出头来。”
当有一天古波妈妈看上去还算清醒的时候,热尔维丝咬紧牙关对她说:
“您就躺在床上享受人生吧……但您得听着,您真不会做人,您一定能看出我对您的好处,因为我从来没有当面数落过您当年的行为!哎!我却知道您当年也是风光一时!古波爸爸活着的时候,您的裙边不也有两三个男人吗?……不,您先别咳嗽,让我把话说完。我说这些只是求您让我清静些,只是为了清静!”
老妇人喘息得更厉害了。第二天,顾热来催他母亲的衣服,正好热尔维丝不在家。古波妈妈叫住他,留他在床前坐了许久。她很了解顾热和热尔维丝的友情,近来她看得出他情况低沉而忧伤,知道他一定在怀疑这里发生了什么不祥的事情。她既是为了与他聊天,也是为了报复昨天热尔维丝与她的争吵,于是直截了当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他,还边哭边抱怨,就像热尔维丝的不良行为害苦了她。顾热从那小屋走出来时,用手倚在墙上,悲伤得透不过气来。随后,热尔维丝回来了,古波妈妈向她嚷着说顾热的妈妈要她立刻把衣服送去,烫过也好,没烫过也罢。热尔维丝听到此露出异常兴奋的神色,虽然她.已猜到老太太已把事情告诉了顾热,她也预感到一场撕心裂腑的威胁正在袭来。
她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两条腿像断了一般抬不起来,她把衣服放进衣筐出了门。几年来,她还从没有向顾热偿还过一个铜币。那笔债总是四百五十法郎。每次收取顾热家的洗衣费时,总说那是手头拮据的缘故。这也是她最大的耻辱所在,她竟像是利用与顾热的友情骗取他的钱财。古波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心存歉疚,冷笑着说,顾热也许在没人的角落里,已经不止一次地搂过热尔维丝的身子了。那么,那笔债就算清了。至于热尔维丝,尽管她与朗蒂埃打得火热,但是对古波的一番话仍然十分气愤,责问丈夫是否对欠别人的情那样心安理得,不该在她面前说顾热的坏话;她对顾热的柔情蜜意也是在整个生活中仅存的一点儿幸福了。正因为如此,每次她送衣服到这户善良的母子家时,刚刚走上他家楼梯的第一级台阶,她的心就会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钳住一般。
“噢!您总算是来了!”顾热妈妈给她开门时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也许当我们将入士的时候,才能差人去把你找来!”
热尔维丝进了门,但尴尬的心情总围绕着她,甚至连一句道歉的话都不敢说出口。现在她再也不守时间了,往往要让客户等待她几个星期。时间流逝,她渐渐地放任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了条理。
“我已经等了您一个星期了,”顾热妈妈说,“这还不算,您还差您的徒工来编一席假话让我听:一会儿说正在烫我们的衣服,当晚就送来,一会儿又说,出了点儿意外,我们的衣服包袱掉进了水桶。就这样我一天天地等着您,总不见您来,让我费心劳神得好苦。哎!您可真不懂事呀……让我看看,您那只筐里装得是什么?都拿来了吗?一个月以前的那一对被单拿来了吗?还有上次没能拿来的那件衬衣,这次带来了吧?”
“是的!是的!衬衣拿来了,在这里。”热尔维丝小声地说。
但是顾热妈妈惊叫了起来。这件衬衣不是她的,她怎么能收下。竟有人换了她的衣服,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上个星期已经有两块手帕不是她的,因为她自己的手帕上作有记号。这事让她很不满意,现在的这件衬衣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总之,她只接受自己的衣物。
“还有那两条被单呢?”她又说,“丢失了,对不对?哎哟,我说亲爱的热尔维丝,您得想法子,明天一大早我一定要看到它们,您明白吗?”
双方一阵沉默,最使热尔维丝感到心灵悸颤的是:在她的身后,顾热的房间的门半开着,她猜得出他一定在里面。如果他听到母亲对她的责骂,在出于情理的斥责声中,她又无言以对,那该是一件多丢人的事呀!于是她勉强装出非常温和而柔顺的样子,低着头,赶紧把筐中的衣物往床上放。然而更糟的事情又发生了,当顾热妈妈一件一件地验收衣服时,她拿起了什么,又重重地扔了下来,她说:
“您现在的烫衣手艺可差得太远了!大家再也不能总是恭维您了……确实,您现在活计弄得这样乱七八糟的……您瞧!您仔细看看这件衬衣的前襟都烧焦了,衣折上有烙铁的痕迹。而且衬衣上的扣子也掉了,我不知过您是怎么干得活儿,竟然一粒扣子也没有留下……哎!太不像话了!瞧!这件内衣我是不付工钱的!污垢原封未动,您只是拿去烫平了一些。谢谢您啰!洗衣店竟然洗不干净衣服,而且……”
她停住话头,数着衣物的件数,不一会儿,她又叫出声来:
“怎么?您只送来了这些东西?……还差两双袜子,六块餐巾,一块台布,还有好几条毛巾……您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曾让人告诉您无论烫好与否,所有物品都拿来还我。如果一小时后您的徒工不把其余的衣物送来,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古波太太,我就预先打个招呼!”
此刻,顾热在他的房间里咳嗽了起来;热尔维丝不禁微微地打了一个哆嗦。天啊!她在顾热面前。竟受人这般奚落!她站在屋子中央窘迫而羞愧,等着把要洗的脏衣服取走。但是,顾热妈妈点过衣物后,安然地回到窗前,做起一件花纱披肩的活计去了。
“脏衣服在哪里呢?”热尔维丝胆怯地问。
“不,多谢了,这个星期没什么要洗的。”顾热妈妈说。
热尔维丝脸色又是一阵苍白。这意味着她不再做店铺的主顾了,她一下子不知所措,跌坐在一把椅子上,因为她顿时觉得两条腿支撑不住身体。她并不想要为自己辩解,她仅仅找出这样一句话:
“顾热先生病了吗?”
“是的,他感到不舒服,他本该去铁厂里的,却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休息。”顾热妈妈十分庄重地说着,同往常一样穿着黑色的长裙,白皙的面庞被修士般的帽子遮掩了大半。打铁工的日薪又减了,从九法郎减到七法郎,因为现在有了机器,就用不着手工打铁了。她解释说她们母子俩现在凡事都要精打细算,节约度日;眼下正准备重新开始自己亲自洗烫衣服。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然而,如果古波夫妇能还清她儿子借给他们的那笔钱,那可正是时候。当然,她不是那种差人去催债的人,因为看上去他们现在还无力还债。当她提起债务之事,热尔维丝低下了头,似乎在仔细观察她做针线活儿那敏捷的手法,那一针紧挨一针地挑补着那花纱的网眼。又听到她说:
“但是,如果你们稍微约束一下开支,要还清债务总不难,因为,实际上你们吃得丰盛花钱阔绰,我敢断定……如果您每月只还给我们十个法郎……”
她突然住了嘴,因为顾热在屋里叫她:
“妈妈!妈妈!”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已从顾热屋里出来,重新坐下,然而却改了话题。看来顾热哀求母亲不要向热尔维丝讨债。但是,只过了五分钟,她不由自主地又把话头扯到了债务上。嗨!她以前曾预料今天发生的一切,古波喝酒喝败了店铺,还不知他还会把妻子拖累到何种田地呢!如果她儿子听了她的话,绝对不会把那五百法郎借出去。那样的话,现在,他也许已经结婚成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神情悲哀,不幸的生活前景伴随他一生。她越说越激动,语言也越尖刻,直截了当地指责热尔维丝和古波商量好了来欺骗她小孩般痴笨的儿子。是的,有些女人做了好多年虚伪的营生,看上去仁义善良,可是到头来她们的坏品行终于还是败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妈妈!妈妈!”顾热第二次又叫起来,声音更猛烈了。
她站起来,走进顾热屋里,当她再出来的时候,重新干着手中花纱的活儿,一边对热尔维丝说:
“请进去吧;他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