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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苏珊在我耳朵边大叫,她非常生气,“你说什么?你告诉她我们要发掘柯勒的尸体?”
“相信我,这样做对我们有利,”我说,“诺拉现在是空前地信任我,确信我是在帮她的。而且你也告诉我挖掘尸体其实是一种冒险,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我只说是一个小小的冒险。”
“不管我说了什么,都是对我们这边有利的。”
“我们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呢,奥哈拉。你这样做也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我可能把事情向前推进了一小步。”
“不,你推进了一大步。这简直就是你这个人的特点,我说的没错吧?你会因此惹上麻烦的。”她埋怨道,“我们为什么要制定策略,因为这样便于我们彼此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好了,苏珊,至少你得承认这对我们是有利的。”
“这不重要。我想要让你明白我们这是一个团队,明白吗?你的身份不再是那个独行的便衣警察了。”
我迟疑了一下,但是接着说:“你说得对。我是联邦调查局的便衣调查员。”
“如果你把所有消息都传出去的话,也长不了了。我行我素的牛仔在我这儿是不受欢迎的。”
我们都沉默了几秒钟。我打破沉默:“比起来,我更喜欢你表扬我。”
苏珊终于微微地、无可奈何地笑了:“天才,你说吧,”她说,“现在诺拉知道我们要去挖她未婚夫的墓,下一步该怎么办?”
“那简单,”我答道,“我们等结果。如果实验室的报告证明里面有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就能抓住凶手了。”
“可那还是需要证据。”
“目标明确的时候,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如果实验室什么也没发现呢?”
“那我们就告诉诺拉一个好消息,非常抱歉一直打扰她。”
“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也有清白的可能性。”
“是谁说的谁都可能有罪来着?”
“我只是说……”
“我懂你的意思,一切皆有可能。但是这个女人和来自两个不同州的至少两个男人的死有关。如果只是巧合,那么诺拉·辛克莱尔就太不走男人运了。”
“我真傻,”她说,“我们让她上电椅吧。”
“好啊,那就方便多了。几秒钟前我还以为你变了个人呢。”
“说起这个,我倒想知道诺拉会不会把你也囊括成她的闺中密友呢?”
“不可能。克莱格·雷诺尔兹不合她胃口,”我说,“他没什么钱。”
“谁知道呢。你一直给我说她现在有多信任你,也许她还想和你做笔交易呢。”
“我可以提供我的宝贝公寓,那可是个标准的贫民窟。”
“又想抱怨了不是?”
“如果我在那里真呆得太久了,肯定对身体健康有危害。”
“奥哈拉,如果这是本次任务里你面临的最大困难的话,你真是个非常走运的家伙。”
(五十三)
诺拉来到松林精神病院,轻轻推开妈妈的房门,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心情糟透了,自己心里很清楚。其他和她说过话的人也清楚,比如艾米莉·巴罗斯和那个新护士——帕诗。
有那么一会儿,她强迫自己忘掉昨天下午和克莱格·雷诺尔兹一起喝过咖啡这件事。她表现得好像没有听说柯勒的尸体要被重新挖掘。
“妈妈,你好吗?”
奥里维雅·辛克莱尔穿着黄色的睡衣坐在被子上,她茫然地看了看诺拉,笑着说:“你好。”
天空中整天都挂得很低的云层终于散开了,阳光从平行百叶窗缝中插进了房间。诺拉把放在角落里的那把椅子搬到了床边。
“妈妈,你的气色看来不错。”
每个女儿都会这样说,只不过诺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她不是用眼睛看妈妈,而是用意念。如果有什么的话,这只是一种习惯力量使然。奥里维雅入狱后,诺拉从来没得到允许去探望她。她渐渐长大了,妈妈的形象也就定格在了当年。诺拉曾经从一个养育院辗转到另一个,她的儿时记忆都是支离破碎的, 惟一持续不断的只有她心中的奥里维雅。
“我喜欢读书。”
——哦,糟糕——“我知道,妈。这次我忘了给你带书了。事情太……哦,他们开始……”
外面的草坪上,剪草机的声音响起,它那翻腾时粗哑的声音穿透墙壁,让诺拉震颤了一下。她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知觉,喘不过气来,只有泪珠不停地往下滴。她外表的伪装退去了,外面的世界像洪水一样涌进来。她擦了擦眼睛。
“对不起,妈妈。”
第一次,她对妈妈讲了那个一遍遍在她脑海里重现的梦,梦中爸爸被枪打死了。她讲了在她的记忆中,那夜的景象是如此地鲜明生动。她还能说出谁都说了什么话,谁都穿的什么样的衣服,还能描绘出枪响过的硫磺味。
讲这些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诺拉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一切都爆发了,她的眼泪、她的感情,什么都宣泄了出来。她简直控制不住自己了,有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让她不停地向妈妈倾诉。
诺拉深深地吸着气,让肺能够扩张。然后吐出气,她闭上眼睛说:“妈妈,我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我得跟您说说。”诺拉正要把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她却瞠目结舌,妈妈又犯病了。
诺拉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门口。她冲进走廊,尖声叫道:“救命啊!快帮帮我!我妈妈快死了!”
(五十四)
艾米莉的眼睛从医疗日志上跳开,她的头迅速转向叫声的方向。她听出来了,是诺拉的声音。
她迅速把护士站扫视了一遍,把帕诗从库房里叫出来。她们一起跑到走廊里,艾米莉看见诺拉发疯似的挥舞着胳膊,她站的地方离她妈妈的房间大概有三十码。艾米莉飞快地奔了过来,很难想像她那矮矮胖胖的身躯可以挪动得那么快。
“怎么了?”艾米莉大声问,“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诺拉哭叫着,“她刚才还——”
艾米莉从她身边跑过去,进了奥里维雅的房间。她看到的景象就像是在放电影《驱魔人》。奥里维雅·辛克莱尔全身抽搐倒在床上,她仰面四肢摊开,胳膊和腿由于痉挛都在发抖,变得扭曲。金属框架的床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震耳欲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诺拉也完全陷入了一片慌乱——艾米莉·巴罗斯却立即冷静了下来。她回头看见帕诗刚赶到门口,于是对她叫道:“快来帮忙。”
帕诗迈着迅疾、紧张的步子跑过来。
“这是你第一次碰到病人突然发病吧?”艾米莉问。
帕诗点点头。
“好,你现在马上干好几件事。首先,让她侧面躺着,防止呕吐,以免呛着发生意外,”艾米莉说。她抱起胳膊,对着还呆立在那里的帕诗喊道,“亲爱的,别老站在那里啊。”
帕诗急忙凑了过去,把奥里维雅推到侧面躺着:“好了,现在该做什么?”
“现在就等。”
“等什么?”
“等着痉挛停止。”
“你是说,这样做就行了?”
“是啊。千万不要压制她,看着时间。十有八九不出五分钟就会停止,如果停了我们就赶紧叫医生。”
诺拉站在那里,本来已经惊呆的她看到艾米莉把她妈妈的突然发病当作一次教练课,就更受震动了:“你们得再做点什么!”
“诺拉,现在我们真的什么都不能做。相信我,没你看起来的那么严重。”
“她的舌头呢?!她会不会吞了自己的舌头?!”
艾米莉摇摇头,尽量表现得有耐心,“那是传说,”她说,“这根本不可能。”
诺拉还是不满意。她坚持要叫医生。突然,一切都停止了: 床的声音……她妈妈身上的痉挛。
寂静填满了房间。艾米莉让奥里维雅重新仰面躺好,用一个薄薄的枕头支起她的头。诺拉冲过去,抓起妈妈的手,轻轻地捏了捏。第一次, 她感觉到妈妈也捏了捏她的手。
“一切都会没事的,妈妈,”诺拉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到没有,”艾米莉小声地说,她像是安慰诺拉似地把手放在她肩上,“我知道你觉得她快死了,但是亲爱的,相信我,如果有人真的要死了,你会知道的。你将会知道的。”
(五十五)
棺材都被称为“六英尺以下”?
我真不知道这种说法从哪儿来的。肯定不是从北威斯彻斯特古荷兰教堂的睡谷公墓来的。因为从柯勒·布朗墓碑旁边挖了六英尺深的土,还没见着半点棺材的影子,废石堆到六英尺的两倍高时,我终于听到铲子碰撞木头的碰击声。至少我没有动手挖掘这座有名的公墓,华盛顿·欧文和几个洛克菲勒家族的成员都长眠在这里。
“那电视连续剧应该把名字改成‘十二英尺以下’,”我对旁边站着的警察说。我猜他没听过这种说法,因为他显然没有听懂这笑话。当然,他茫然的眼神也可能是出于疲倦和厌烦。
我的目的是快进快出,尽量轻手轻脚。这就意味着尽量减少人员,不要用声音太大的机器,毕竟这是凌晨两点钟。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大动干戈。除了旁边面孔冷峻的警察,还有我和三个公墓的工人做帮手。安装完几个小照明灯,他们又挖了大约一个小时。另外还有一个人是联邦调查局病理实验室的司机,他非常年轻,刚到拿执照的年纪。
我又瞥了一眼身边的警察:“谈谈你们的夜班怎么样?”
我没听到笑声。又是那样,我想。我只得把注意力转回地上挖出的那个洞上。那三个工人站在柯勒·布朗露出地面一半的棺材上,他们正准备用带子拴住棺材上的看起来不结实的把手。
“你们确信那些把手顶事吗?”我问。
他们三个都抬起头来看着我,“应该行吧。”最高那个回答,他的身高还不足五尺六寸,英语说得还可以。其他那两个就只能点头和摇头了。
带子拴了上去,他们三个爬出来。他们用一个铝的曲杆支起带子,放在挖出的洞的两边。
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是什么?——
没人说话,但从大家的表情可以看出大家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那巨响听起来就像树枝刷过的声音,又像跑过的脚步声。难道是无头骑士出来月夜散步?我们都吓坏了,静静地站在那儿,继续往下听。头顶上,粗壮的橡树树枝在摇摆,吱吱作响,呻吟。脚下,几片树叶随风狂舞。但那巨响消失了。
那三个公墓工人——他们不像我们那么害怕——又开始工作起来。
慢慢地,柯勒·布朗的棺材被抬了起来。正在那个时候,风也吹得更起劲了。空气里突然钻出一股凉意,爬上我的脊梁。我不是个虔诚的教徒,但我忍不住思索我们所做的一切。难道真的打扰了死者?扰乱了事情本来的顺序?
我感觉糟透了。
——劈啪!——
声音把风撕开一个口,回荡在夜空中。不是树枝。这次声音比上次大十倍。棺材一边的手柄断裂了,发出钉子划过黑板的刺耳声,棺材的一边受力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慢慢滚出来,是柯勒·布朗正在腐烂的尸体。
“操他妈的!”我身边的警察高声骂道。
我们冲到坟墓边上,迎面扑来的是一股腐臭味。我的作呕反射不顾一切地闯进来,捉住我的喉咙,我不得不倒退一步——但还是往尸体上看了一眼。一张苍白的、腐烂的脸;肉已经变成黏稠状,上面爬满了蛆虫;眼珠从被蛀空的眼洞里凸出来,丝毫没有光泽,怔怔地看着我们。
公墓的工人都用西班牙语夹杂着英语咒骂起来,那个病理室的年轻司机摇了摇头,警察在旁边呕吐起来。
“我们现在做什么?”我问。
他们的回答就像梯子一样,一步一步地传过来。现在把尸体弄上来的惟一办法是把它抬上来。
“快,我们需要帮助。”三人中英语最好的工人说。
这是我做过的最容易的决定。我转向警察,他还弯着腰,把晚餐最后的食物吐出来。他转过头看着我,脸色惨白,表情满是怀疑,“什么?我?”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下去?”
我用微笑回答了他——对不起了,伙计,但你刚才真的该听懂我们联邦调查局人员开的玩笑。
(五十六)
诺拉不敢确信他们是不是看见了她,但是无疑他们听见了声音。刚才她试图靠近他们,没有留心脚下的树枝被压断了,发出了鞭炮般响亮的声音。
听到声音,他们全都回头看,她吓得摔倒在身边最近的墓碑后面,双手紧抱着膝盖,屏住呼吸。她不由得问自己到这里来是不是太冒险了?但是诺拉知道她不能坐视不管。她得亲眼看看,虽然这一切都让人忐忑不安、毛骨悚然。柯勒的尸体重新被抬回地面——他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们真的在这么做。
诺拉打了个寒战。身上的毛衣似乎薄如蝉翼,她能够感觉到背后大理石墓碑上刺骨的寒意。慢慢地,她朝柯勒坟墓的方向瞥了一眼。呼,好险啊!还好他们没有在意,继续进行手里的工作。他们用皮带拴住柯勒棺材上的手柄,开始把棺材向上抬起来了。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棺材每抬高一些,她的心就往下沉一点。抬升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她其实没有理由关心这些,但是现在发生了这件事情。
那个家伙以为他是谁啊?傻瓜!笨蛋!这又引出另一个问题: 那个家伙在哪里呢?
诺拉以为那晚跟着克莱格·雷诺尔兹就肯定能看到那个奥哈拉,这也是她到这里来最大的原因。但是他应该不是拿铁锹的三个工人中的一个,也不应该是警察,除了克莱格,只有一个还不能算男人的孩子。诺拉想,那个一支接一支抽烟的孩子肯定不会是奥哈拉。
就在那时,棺材的上段露出了地面,一眼看到它,诺拉禁不住转过头,看不下去。她的背又紧靠在身后的墓碑上,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过比起她后来听到的真是小儿科——一声巨大的断裂声——声音是从柯勒的坟墓里传出来的。诺拉身体里的每块肌肉都收紧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又很希望发生点什么事。
她得再看看,她从墓碑后面探出头,她的眼睛睁大了,下巴也跌落了,差点尖叫出声来。柯勒的棺材一边在空中摇摆,棺材盖敞开着。她的脑子里塞满了见到的景象,看到那警察在呕吐,她也差点吐出来。
如果不采取另一本能的自救行动的话,她肯定已经吐出来了。
——跑!
(五十七)
第二天,诺拉开车回曼哈顿,直接到她旁边的索霍区里的幸福美容院。她做了一次胡萝卜加芝麻香熏,又做了一次热油按摩,然后做了手部护理,修了脚趾甲。诺拉一般情况让自己奢侈一下就能放松下来。
泡了三小时,花了四百美元,她感觉好极了。前一夜的景象似乎刻在她的脑子里了,直到下午,想到傍晚的安排,她的思绪才稍微分散了点。
她想给爱莱恩和阿里森打电话,邀她们出来聚聚。拿出手机,她却改变了主意。她另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更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还没有仔细考虑这个计划,她就已经想到它产生的效果了。她准备在她的男人圈里选,布莱恩·斯图尔特是个不错的选择。
诺拉给飞机上碰到的这位有钱的软件商打了电话,问他今晚有没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推不掉的安排,”他回答得很快,“给我几秒钟的时间甩掉我尾巴上的小苍蝇。”然后他打电话过来重新安排了今晚的时间,一切都为了和诺拉在一起。
“你明天不用很早起床吧,”他警告似的对诺拉笑笑。他太激动了,以至于言语有些越轨。
在金·科尔酒吧喝鸡尾酒。
在冯餐厅吃晚餐。
最后在罗特斯舞厅跳舞。
诺拉玩得非常高兴,尤其是前一晚在镇上的坟场度过了那么可怕的时刻,现在她似乎把什么都抛在脑后了。
(五十八)
他们在金·科尔酒吧喝了一瓶佩里埃汝爱,布莱恩·斯图尔特给她讲了很多他童年的趣事,让她大饱耳福。诺拉听着听着,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同时,她注意到那些故事都和他的家人有关。从布莱恩讲述的语气里,她可以听出他和他的家人之间是那么亲密。这让她产生了莫名的妒意。小时候,她从一个看护所转到另一个看护所,要想有人能记住她的生日都很难得。
——她不会把这些告诉布莱恩的。
长这么大,她一直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完美的成长环境,爸爸是建筑师,妈妈是老师,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康涅狄格的波峰起伏的李治菲特群山中。她把这样的家庭告诉越多的人,她自己也就越能忘记事实。她甚至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忘记妈妈当着自己的面杀死了爸爸。
在冯餐厅,布莱恩改喝白酒,诺拉喝圣培露矿泉水。他们吃着,喝着,越来越亲热。她现在甚至可以看着他而想不到布拉德·彼特。布莱恩本人已经够帅了。
和有钱人在一起通常不是很有意思,不知道多少次,她遇到的财神爷都非常沉闷,眼里都只有他们自己。有钱又有趣,这样的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诺拉想到这一切就更珍惜这个二者皆备的布莱恩——布莱恩想的肯定和诺拉一样。
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似乎不应该去罗特斯跳舞。她在脑子里描绘他的公寓,一定很大,说不定是带阳台的那种。不过她很快就会亲眼看到了。
“你玩得开心吗?”他问。
“太开心了。”
他笑了。只是这个微笑却显得不是那么开心,他有心事,好像有些紧张。
诺拉往凳子前端挪了挪:“怎么了?”
他手里握着吃甜点的勺子,有些坐立不安,又好像在下定决心:“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他说,“我得向你坦白。”
“见鬼,你一定结婚了。”
“不,我没有结婚。”
“那是什么?”她问。
他把甜点勺子取出来,“有一样我不是,”他说。他最终把勺子放在盘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想说,我不是个有钱的软件开发商。”
这些话停留在空气中,随之而来的是双方的沉默。诺拉没有说话。布莱恩的脸红了,但绝对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的坦白让他们双方都清醒了。
“我之所以要告诉你,因为我不能再对你撒谎了。”他说。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我怕你对我没兴趣。”
诺拉眨眨眼:“那你真实的身份是什么?”她问。
“我是个编写广告词的。”
“那在波士顿没有风险投资商等你了?”
“没有,只是个客户,叫吉里特。”
她摇摇头:“我们直说吧,你认为只有你有钱我才会对你感兴趣?”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或者,你当时想的是装有钱是我要和你睡一晚的惟一办法,比如就是今晚。”
“这倒不是。”
她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吗?”
“好吧,也有你说的那个原因,”他承认,“那是当初的事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能再对你撒谎了。”
“你告诉我的还有没有真话?”
“有,一切都是真的。除了家财万贯,我说的一切都是真话。对不起,我没说实话,”他说,“你能原谅我吗?”
诺拉迟疑了,只是为了做做样子,她握起他的手说:“当然,我能原谅你。布莱恩,我已经原谅你了。”
几分钟后,看起来已经风平浪静了,她借口说要上厕所离开了他。厕所在餐厅前面,她从厕所旁边经过,直接走向门口叫了辆出租车回家。诺拉一边走一边不禁在想,布莱恩要用多长时间才明白她一去不复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