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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柳平话一说完,回头大步而去,再也没有望过轿子一眼。
独孤威叫道:“冷兄,冷兄!”
无情道:“冷柳平是一条好汉!”
独孤威回头冷笑道:“三言两语就把冷无刀激走,这点我着实也佩服得很。”又接着道:
“倒是有一事要请教。”
无情道:“你问吧。”
独孤威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演一出戏?”
无情一笑道:“因为冷柳平的声音昨天我听过,他改变了他的形貌,却没有改变他的声音。”
独孤威恍然说道:“哦,这就难怪了。”
忽听一人笑道:“无情兄,你既记得冷柳平声音,想必还记得在下声音吧?”
无情笑道:“欧阳谷主么?伤口不痛了罢?谷主的语音,在下可是永志难忘。”
欧阳大摇着折扇悠闲地踱了出来,在轿子右边站住,他肩上包扎着一团沾血的白布,笑道:“看来比无情兄今天所受冷兄那一刀还轻一些。”
无情苦笑道:“看来也确实如此。”
独孤威忽然插口说道:“既然无情兄受伤……”
欧阳大接道:“我们就不该辜负天赐良机——”
独孤威道:“所以对不住无情公子的事也要做一次了。”
欧阳大疾声道:“无情捕爷就指教在下的‘阴阳神扇’吧!”说着折扇一展,竟是白底黑字的“逆我者亡”四字,平推而出。
一股无极的罡气,竟自扇面滚滚送出,直袭轿子的右边。
同时间,独孤威长臂一展,霹雳一声,长枪直戳轿子左面。
这两股奇力一左一右,夹击而来,就算轿子是精钢打成的,只怕也得被夹碎!
他们逼无情出轿而不成,又惧轿子的机关暗器,所以立志要粉碎这顶轿子。
无情的轿子忽然往前冲出。
前面就是棺材店。
无情的轿子冲入棺材店。
欧阳大与独孤威一招击空,几乎互撞一起,连忙收招,反截住轿车退路。
这时轿子迎面竟冲出一个人,大喊道:“无情,你看我是谁!”
这瞬息间情势急乱,无情催动轿车躲过欧阳大的“阴阳神扇”及独孤威的“雷霆急枪”合击后,甫冲入棺材店,无情的注意力立时集中在那棺材店老板的身上。
事属急变,棺材店老板居然脸不改容,正在这时,随着那一声大喝,一个人就劈面出现了。
无情一呆,手上轿前的二十三道机关,一道也发不出去。
因为那人正是冷血。
冷血疾冲了过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无情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知道,他的暗器绝不能打在自己情同手足的师弟身上。
就在他一失措间,冷血已冲入轿中。
无情伸手欲接,猛见冷血胁下多出了两只手。
又白又细,畸形的小手,闪电般点向无情身上两处大穴。
发现时冷血已贴面而至,谁也不会想到冷血的背后还附贴着一个人!
这一下任谁也避不开去,何况没有武功的无情!
在这急电般的刹那间,无情突地长啸,身形冲天而出,险险躲过两只手。
他长空而起,半空鹞子翻身,落在一副棺材的旁边。
他没有抢登回轿。
因为他离轿而出时,并没有扭动机关,当然是因为冷血也在其中之故。
可是他这一离轿,别人便不会再让他有回到轿中的机会了。
既知拿不起,便要放得下,绝不拖泥带水,这也是高手的作风。
他感觉愤怒,也觉得悲哀。
因为他是一个没有腿的人,要对付这许多如狼似虎,七手八臂的高手。
欧阳大摇着折扇,独孤威拖着长枪慢条斯理的踱进来,一左一右的站在轿旁,眼眯眯的笑着,看着无情。
无情道:“土行孙?”
轿里的人笑道:“好眼力!是我孙不恭。”说着,一人揭开珠帘,脸如土色,双手白得像鱼肚,两络鼠须,却是个侏儒。“你的轿子布置得还不错嘛,活像座行宫。”无情目中杀气一闪,欲言又止,独孤威笑道:“若冷柳平知你已出轿,只怕一定会倒回头与你一决死战了。”
无情不良于行,内力又不济,只好依棺材而斜靠着。
欧阳大笑道:“无情兄要不回轿,站着倒是辛苦。”
无情冷笑,厉声道:“土行孙!你把冷血怎么了?”
孙不恭笑道:“怎么了?他独自来追我们,被我在土中冒出双手擒住了。”
无情左胁衣襟已是一片殷红,身子似因伤痛而微颤着。
独孤威看在眼里,冷笑道:“土行孙,你也太担待了罢,擒住冷血的,还有我这杆金枪哩。”
忽然一个干哑难听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还有我这一双铜钹,你们别独占鳌头!”
话一说完,无情背后之棺材“砰砰”打开,一僵尸般的身形迅速闪出,黄光一闪,双钹已夹住无情双臂。
这人尚站在棺材边沿,身材又瘦又高,却弯腰触地,双钹打后面把无情双臂夹得动弹不得。
无情目眦尽裂,怒声叱喝道:“司马荒坟——”
欧阳大缓步而前,摇着折扇笑道:“无情兄,你可以死而瞑目矣,这次你惊动的,有苗疆冷柳平、十二连环坞的司马先生、常山九幽神君的二位高足孙兄和独孤老弟,还有我这小小的欧阳谷主,吾兄可谓劳师动众了……哈……哈哈哈……”
独孤威也提起金枪,一步一步向无情走过去,一面笑道:“武林四大名捕……嘿嘿……现在追命只怕已死于杜莲之手,而你又……”
土行孙在轿里一扳,抓住冷血往地上一摔道:“还有这一位冷血老弟,我们既已逼出无情,你的利用价值也完了。”说着五指箕张,其硬如钢直扣下去。
冷血眼睛虽然睁大,可是似穴道被封,全不能动。
无情受制于司马荒坟,更加不必想移动分毫了。
冷血的眼睛睁得很大,却丝毫不见害怕。
土行孙那一抓使到一半,看见冷血这样子,反而奇怪起来了,于是问道:“你不怕死?”
冷血仍是望着土行孙的身后,土行孙一凛,回身望去,忽然一人如狂风冲近,在土行孙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行动前已抱起了他,用力一扔!
土行孙短小身子直给甩了出去,撞向独孤威。
独孤威怒叱接住,一大一小两道身躯,竟被撞出七八步!同时间那人已掠了去,冲向司马荒坟!急变速来,司马荒坟只好抽钹回身,应付来敌!
欧阳大折扇一扬,已迎击来人。
那人冲向司马荒坟,半途却一折,一脚踩在棺材的另一端上。
这一脚力道极为沉重,棺材被踢得一边翘起,司马荒坟人正回身,不料脚下一斜,竟失足跌落棺材内。
那人出手如电,已把棺材盖盖住。
欧阳大折扇已戳向那人。
正在这时,精光一闪,直夺欧阳大。
欧阳大折扇一阖,一拍而退,格飞一柄利刃!
发暗器的人当然是无情!
那人一阖上棺盖,一拳就打下去。
木质坚实的一具上好棺材盖,竟给他一拳打了个大洞,那人的手已像钢箍一般扣住司马荒坟的咽喉!
司马荒坟武功本来极高,但一上来就仓促失足,跌落棺中一身武功,无法旋展,待要冲出时棺盖已罩了下来,正图挣扎时,棺木碎裂,木屑刺得一口一脸都是,血渍斑斑,但咽喉已被人捏住,纵有百变之能,也肉在砧上。
独孤威怒吼,摔开土行孙,正待冲过来,忽然心中一凛,停下步来,因为一个少年已缓缓的站了起来,冷冷的盯着他。
这人便是冷血,他手上已没有剑,却抓住一柄适才无情射向欧阳大的长刃,盯着独孤威的喉咙。
独孤威仿佛感觉得到自己喉头的皮肤已冒起疙瘩了。
无情冷冷的盯着欧阳大,欧阳大站离无情十步之遥,也不敢造次。
然后只听无情静静地道:“二师弟,多亏了你。”
那人正是铁手,武林四大名捕之二,神手无敌,内力深厚的铁手。
也正是那棺材店的老板。
他的手仍握着司马荒坟的咽喉,笑道:“我一直等待最好的时机。”他望着无情左胁的伤处。
无情淡淡地道:“我知道,我们都不怪你。我的伤,不碍事,你放心!”
铁手这待机而发,乃掌握得千钧一发,却是天衣无缝;先行掷出土行孙,撞开独孤威,使他长枪无法触及无情,又引开了欧阳大,再以棺材制住司马荒坟,使无情能够及时对付欧阳大,还在闪电般的光景内,解了冷血的穴道,以阻独孤威等人的反击。
这几下动作,一气呵成,而且无懈可击。
现下无情与欧阳大对峙着,铁手控制住司马荒坟,冷血盯住了独孤威,土行孙被独孤威撞到棺材店的一个角落里去。
欧阳大眼睛仍然注视着无情,却道:“是铁手?”
铁手笑道:“正是。”
欧阳大道:“好武功。”
铁手道:“不敢。不过只要你一出手,我就可以保证你一点。”
欧阳大道:“哪一点?”
铁手道:“你一出手,司马荒坟便是死人。”
欧阳大铁青着脸,道:“哦?”
铁手笑道:“我本也不想司马先生死,我想逮他归案。可是,你一出手,我就得相助无情大师兄,我不能由你去对付受伤的大师兄。所以,司马先生那时只好认命了。”
欧阳大的脸色变了数次,始终没有出手。
欧阳大确实看出了无情的伤口正在流血,若要攻杀无情,这便是绝妙时机,何况无情已离轿。
可是铁手在短短几句话间,便把一个烫手山芋扔了给他:他要是出手,等于先杀了司马荒坟,而他自己能不能一举而搏杀无情,还是个未知数。
欧阳大没有出手,独孤威也不敢先出手。
无情淡淡道:“二师弟,你的易容术又精进不少了;我居然把你认作是敌人。”
铁手笑道:“也许我天生就比较适合开棺材店吧。”说着又向司马荒坟笑了笑。司马荒坟气炸了脸,却不敢动弹。他一生专在有关死人的事物如幡旗、荒坟、棺材中给敌手猝然一击,而今却给铁手以彼制彼,制于棺材之内,丝毫不能动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冷血盯着独孤威冷冷地道:“除了薛狐悲、武胜东、武胜西、关老爷子、张虚傲、莫三给给、西门公子七人已殁外,你们剩下的六个人就是:独孤威、土行孙、欧阳谷主、司马荒坟、冷柳平、以及杜莲了?”
独孤威给他盯了一会,脸色通紫,怒道:“你问什么?你在迫供?你凭什么要我告诉你?”
冷血道:“在十里荒坟你暗算的一枪,可惜没刺准!”
独孤威目光收缩,道:“今天我眼力较好,昨天太晚看不大清楚。”
冷血道:“对,今天谁也可以看得准一些,也看得公平一些。”
两人说着,枪尖与刀尖都抬了起来。
忽然“砰”地一声,棺材飞起!
铁手唬了一跳,地上忽然冒出一双手,闪电般扣向自己双踝!
铁手只有跃起,棺材已斜飞而起!
棺材未到地,司马荒坟已跳了出来,狂吼一声,亮起双钹,直砸铁手的左右太阳穴!
棺材当然不会自动飞起来,再说司马荒坟也没这种功力。
棺材是被人自地上冒出来,一头顶飞的。
冒出来的人当然是土行孙孙不恭。
他冒出来当然不止头而已,还有一双手。手就抓向铁手。
冷血就是被他这一抓而受制的。
可是棺材飞起时,铁手心中一惊,也一亮:他后悔不该忘了土行孙。
他虽扔出土行孙,但未及时封他穴道,土行孙在九幽老鬼的座下,名列前茅,身份地位尚在独孤威之上,怎会一无所长呢!
其实土行孙也并没有什么特殊功力,但有一个特点,他就像穿山甲一般,可以遁土,也可以破土而出的。
独孤威一推开他时,他就从棺材店一角土地窜了进去,再顶飞棺材,突袭铁手!
可幸铁手及时省觉,也及时跃开。
可是司马荒坟也被救走了。
就在土行孙破土而出的刹那间,无情忽然双手一扬,十七八点乌光向欧阳大射到。
欧阳大一凛,拍、点、碰、挡,把暗器砸飞,无情却双手往地上一拍,直掠入轿中。
欧阳大待要阻止,已经迟了。
这时有两件事情正同时发生:一个女子正出现店门,司马荒坟正攻向铁手。
猛听欧阳大一声暴喝:“统统给我住手!”
这一叱喝之后,全店都静下来。
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唷,怎么姑娘我一来,大家就这么客气呢?”
铁手、无情、冷血转头望去,脸色都变了。
这女子右手执一朵莲花形状可软可硬的兵器,左手却扶着一个不省人事的中年汉子。
铁手怒道:“你就是毒莲花杜莲?”
杜莲笑道:“正是姑娘。”
冷血道:“你把追命怎么了?”
杜莲笑道:“那就要看你怎么了?”
欧阳大哈哈大笑道:“杜香主,干得好,干得好!”
遂又回头向诸人道:“好!追命的性命就在我们手中。你们要救他,今晚上到敝谷去,‘无渡潭’处便可见到。过了今晚,可难保死活。”
说着大步而走出店去。杜莲娇笑一声,示威似的环场一顾,也跟着去了。司马荒坟、土行孙、独孤威等人一怔,也悻悻然尾随而去。
冷血眉一扬,肩一耸,正待追出,铁手一闪身,已挽住冷血,小声说道:“不可。”
欧阳大走出店外,司马荒坟等已追上,杜莲不解道:“我说呀大当家的,现在局势是以五对三,以二对一,况且他们有人在我们手上作活靶子,干吗不打这一仗呢?”
欧阳大摇头笑笑。
司马荒坟顿足怒道:“欧阳当家的,今日你一定要跟我讲个明白,为何不把握时机宰了他们?”
欧阳大一面前行,一面道:“在情势上我们占尽优势,但你可有把握打胜铁手?”
司马荒坟呆了一呆,道:“单打独斗,很是难说;但加上孙老大,是可以把那兔崽子杀了。”
欧阳大道:“好。就算你和孙老大对付铁手,独孤老二对付冷血,而我和杜娘子未必就一定能攻得入无情那顶轿子?”
独孤威道:“有道理是有道理,但也不能放弃这胜利的时机啊!我们至少有六七成胜算啊!”
土行孙忽然道:“我看欧阳当家并非放弃时机,而是制造更大的时机。”
独孤威道:“哦?”
欧阳大笑道:“不错。孙老大深知我心。”回首向独孤威等道:“莫忘了追命乃在我们手中,他们今晚一定来救,事急仓促,他们三人必全力以赴,且不及约请高手,只要他们来的是三个人,”欧阳大脸色阴森地笑了笑,接道:“单凭欧阳谷的机关行阵,就可以送掉他们两条命。这是九成胜算的打法,难道你们舍九成而取七成?”
司马荒坟不吭声。孙不恭忽然道:“若是诸葛先生今夜赶来怎么办?”
欧阳大摇首笑道:“头儿只怕已发动了,诸葛先生现在是自顾不暇。”
独孤威道:“那欧阳谷的机关是不是如你所说那般厉害?”
土行孙冷笑道:“这点大可放心。”
司马荒坟没好气的道:“为什么?”
土行孙道:“因为欧阳谷本就是头儿准备的退路,机关设计等都是由头儿与家师亲手布置的。”
土行孙这么一说,司马荒坟等都静下来。
头儿的武功才智,惊世骇俗,自不必说;九幽神君的五行阵势造诣,更是高绝。司马荒坟等仿佛已眼见到无情、冷血、铁手等在机关中哀号,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