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1露西站起来高声抗议道。她穿着一件牛仔紧身连衫裤,引得在场的多数男性脸上都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查理斯法官上年纪了。万一他在丹佛病了,回不来了怎么办?”
“露西,”斯图说,“丹佛是个大地方。”
人们思考这个问题时,大厅里静了下来。露西脸色苍白地坐下来,拉里搂住了她。他的目光和斯图遇到一起,斯图把目光移开了。
有人提出建议先把法律委员会挂起来,等法官回来再说,人们讨论20分钟之后否定了这个提议。他们选出了另一个律师,一个大约26岁,名叫阿尔·邦德尔的年轻人,他是那天下午和理查德森他们一起来的。他毫不推辞地接受了主席的职位,只说他希望下个月没有人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因为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搞出一个像样的循环法庭系统。法官查理斯得到了一个缺席选举的职位。
布拉德脸色苍白,烦躁不安,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看上去有点可笑,他走近讲台,却忘记了自己准备说的话,语无伦次地说了起来,最后满意地说他们预计在9月2日或3日能重新用上电。
这句话赢得了大家暴风雨般的热烈欢迎,他顿时自信起来,很有风度地结束了讲话,离开讲台时颇有点昂首阔步的样子。
查德·诺里斯是下一个发言的人,斯图后来告诉法兰妮,他用了最恰当的方式谈了这个问题:他们埋葬死者的方式是不够体面的,在这一切结束、生活能够继续之前,他们之中没有人能真正感到好受。如果在秋天的雨季到来之前结束这一切,他们就会感到好多了。他要两个志愿者,结果人们踊跃报名,想要三四十个都有。他结束讲话时,请现在铁锨队(他这样称呼他们)的每个成员站起来向大家鞠躬。
哈罗德·劳德勉强站了起来,就又坐下了。离开会场时,有人说,他是个多么能干而谦虚的人。其实,当时纳迪娜正在跟他咬耳朵,他怕自己想做的远不仅是站起来点头。
诺里斯离开讲台后,拉尔夫·布伦特纳接着上台讲话。他告诉大家,他们至少有一个医生。乔治·理查德森在热烈的掌声中站了起来,他用两只手做着和平的手势,掌声顿时变成了欢呼。他告诉大家,据他所知,在今后两天内,还有60个人会加入他们的队伍。
斯图说:“这就是我们的日程。”他看着人群说:“我希望桑迪·杜西安再次上台告诉我们有多少人,但在此之前,我们今晚还有什么需要讨论吗?”
他等待着。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格兰的脸,还有苏珊·斯特恩的,拉里的;尼克的,当然,还有法兰妮的。他们看上去都有些紧张。如果有人要站出来提出弗拉格的事情,问委员会对他做了些什么,就该是现在。但会场里一片寂静。斯图等了15秒后,把会场交给了桑迪,她圆满地结束了会议。当人们开始散场时,斯图想:我们又过关了。
会后,有几个人上前祝贺他,其中之一就是那个新医生。“你干得很好,执法官。”理查德森说,斯图有一会儿扭头向背后看,想看看理查德森在对谁说话。后来他想了起来,突然感到恐惧。法律工作者?他是个骗子。
1年,他对自己说。只干1年,多了就不干了。但他仍然感到恐惧。
斯图、法兰妮、苏珊·斯特恩和尼克一起走回城市中心,经过面朝百老汇的营地时,他们的脚步在水泥道路上空洞地回响着。在他们周围,别人都在轻轻说着话朝家走,逐渐散去了。已经将近11点半了。
“天凉了,”法兰妮说,“我真后悔只穿了这件毛衣,没穿夹克。”
尼克点点头。他也觉得冷。博尔德的晚上总是凉爽的,但今晚温度不会超过50度。这提醒了人们,这个奇怪而可怕的夏天即将结束了。他曾不止一次希望阿巴盖尔妈妈的上帝或缪斯或是不论别的什么对迈阿密或新奥尔良更偏爱点。但这时他停下来想,那也未必好。湿度高……雨水多……而且还有许多尸体。至少博尔德还干燥。
“他们想要法官进法律委员会,把我吓得半死,”斯图说,“我们应该想到这个的。”
法兰妮点点头,尼克快速地在拍纸簿上写道:“当然。人们会想念汤姆和戴纳,两个生命。”
“你觉得人们会怀疑吗,尼克?”斯图问。
尼克点点头。“他们会想,他们是否去西边了。真的。”
他们都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这时尼克拿出火柴把纸条烧了。
“这很棘手,”斯图终于说,“你真的这样认为?”
“当然,他说的对,”苏珊愁眉苦脸地说,“他们还能怎么想?法官到哪儿去了?”
“今晚没有人讨论西边在做什么,我们已经很走运了。”法兰妮说。
尼克写道:“可不是。我想,下次我们将不得不正面对付这个问题。所以我希望尽可能推迟下一次开会的时间。也许再过三个星期。9月15日?”
苏珊说:“如果布拉德能把电源修好,我们就能坚持到那时。”
斯图说:“我想他能做到。”
“我要回家了,”苏珊告诉他们,“明天我有要紧事。戴纳要出发了,我送她到科罗拉多瀑布。”
“你认为那样安全吗?”法兰妮问道。
苏珊耸耸肩。“这样对她比对我安全。”
“她对这事怎么看?”法兰妮问她。
“她是个古怪的姑娘。你知道,她在学校时是个运动员。网球和游泳是她的强项,虽然她样样都会。她在佐治亚的一个小社区大学上学,但前两年还和高中的男朋友来往。他是个常穿皮夹克的大个子,我是泰山,你是简,所以你去厨房摆弄锅碗飘盆吧。后来她被室友拖去参加了几个女性觉醒会议。她室友是个妇女解放主义者。”
“结果她比室友还激进。”法兰妮说。
“先是个妇女解放主义者,然后是个同性恋。”苏珊说。
斯图仿佛遭了雷击一般站住了。法兰妮带着逗乐的神情看着他,说道:“你还能闭上嘴巴吗?”
斯图猛地把嘴巴闭上了。
苏珊接着说:“她把这两件事同时告诉了她那个野人般的男朋友。他勃然大怒,拿着把枪追杀她。她把他缴械了。她说这是她一生中的重大转折点。她告诉我,她一直都知道她比他更强壮、更有气魄——她心里知道。但真正做了这件事才使她有了勇气。”
“你是说她仇恨男人?”斯图问道。他神情紧张地看着苏珊。
苏珊摇摇头。“她现在是双性恋。”
“现在怎么样了?”
“斯图尔特,她对男女都喜欢。我希望你不要开始要求委员会在‘汝不可杀人’之外再立一个蓝色法规。”
“我要操心的事情多了,顾不上管谁跟谁睡觉。”他咕咕了一句,他们都笑起来。“我问这个,是因为我不希望有人抱着圣战的目的参与这件事。我们需要耳目,而不是游击队战士。这工作需要的是黄鼠狼,而不是狮子。”
“她知道,”苏珊说,“法兰妮刚才问我,我问她愿不愿意让我们到那边去时她态度怎样。她态度很好。她还提醒我,如果我们和那些人在一起……斯图,你还记得你发现我们时的情景吗?”
他点点头。
“如果我们和他们呆在一起,我们要不就死了,要不就去了西边,因为他们当时在向西边走……至少当他们足够冷静,能看路标的时候是在向西走。她说她一直在想,她在自由之邦的位置在哪里,她觉得她在自由之邦的位置是离开它。她还说……”
“什么?”法兰妮问道。
“她说她会努力回来。”苏珊有些唐突地说,随后就一言不发了。戴纳·于尔根斯说的其他的话就是她们两人之间的悄悄话了,就连委员会的其他成员都不能告诉。戴纳出发向西边走的时候,要在胳膊上绑一个10英寸长的弹簧刀。当她突然弯手腕时,弹簧被放开,她就突然长出了第6个手指,一个10英寸长的双刃手指。她觉得他们中多数人——男人——是不会理解的。
如果他是个足够大的独裁者,那么也许只有他能把他们捏成一团。如果他不在了,也许他们之间就会开始自相残杀。如果他死了,也许他们就完蛋了。苏珊,如果我能接近他,那他最好身边有个守护魔鬼。
他们会杀死你的,戴纳。
也许会。也许不会。也许仅仅看着他肝脑涂地的乐趣就值得死了。
也许苏珊能阻止她,但她并没有试图这样做。她让戴纳保证,除非有近乎完美的机会,否则她将坚持原来的计划。戴纳同意了这个要求,而苏珊认为她的朋友不会有机会的。弗拉格一定会戒备森严的。然而,自从她提出让自己的朋友当间谍去西边的想法之后,这三天她就没睡着。
她对其他人说:“我要回家睡觉了。晚安,伙计们。”
她把手插在松松垮垮的夹克衫口袋里,走开了。
“她看起来显老了。”斯图说。
尼克写了几个字,把打开的拍纸簿递给他们两个人看。
上面写着:我们都显老了。
第二天早上,斯图在去发电站的路上看到了苏珊和戴纳沿着坎永大道骑两辆自行车。他挥挥手,她们骑了过来。他想,他从没见到戴纳看起来更漂亮。她的头发用一条亮丽的绿丝绸手帕扎在背后,身穿一件敞开的生皮外衣,里面穿着牛仔裤和钱布雷绸衬衣。她身后捆着一卷行李。
“斯图尔特1她笑嘻嘻地向他挥着手喊道。
同性恋?他难以置信地想。
“我知道你要出发,做一个小小的旅行。”他说。
“当然。而且你从没见过我。”
“可不是,”斯图说,“从没见过。抽烟吗?”
戴纳接过一根万宝路,用手围住他的火柴。
“你小心点,姑娘。”
“我会的。”
“要回来。”
“但愿。”
在夏末阳光明媚的早晨,他们彼此注视着。
“你照顾好法兰妮,大个子。”
“我会的。”
“干执法官要悠着点。”
“这个我知道我能干。”
她把烟扔了:“苏珊,你说什么?”
苏珊点点头,把自行车放好,神情忧虑地微微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