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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维·沃伦德顽固地摇了摇头。“那项协议没有期限。”他的手在衣服的里兜里摸索着,掏出了一张叠着的纸,然后把它扔到了总理的桌上。“你自己看看吧。”
豪登伸出手去。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如果这是那项协议的原件,那唯一的一张……但这是一张影印件。
他的自制力不翼而飞。“你这个傻瓜!”
“怎么了?”对方的表情无动于衷。
“你搞了影印件……”
“谁也不知道我复印的是什么。复印时我一直站在复印机旁。”
“影印件是有底片的。”
“我要来了底片,”沃伦德镇静地说道。“我留着它是为了将来我万一需要更多的副本时用,原件也很保险。”他摆了一下手。“你为什么不看一下?我们当初谈的都在那上。”
豪登低下头,纸上的字句跃入眼帘。字句简洁,明了,是他自己的笔迹:1、哈·沃伦德退出领导,将支持杰·豪登。
2、哈·沃伦德的侄儿(哈·奥伯)将拥有××电视特权。
3、哈·沃伦德进豪登内阁——自己择任部长(外交与卫生部除外)。杰·豪不撤哈·沃,除非因渎职、丑闻。在后者情况下,哈·沃自负全责,不涉及杰·豪。
再下面便是日期,那是9年前的一天。还有两人潦草的姓名缩写。
哈维·沃伦德平静地说道:“你看——正如我所说的,这项协议没有期限。”
“哈维,”总理慢慢地说道,“你听听我的劝告好吗?我们曾经是朋友……”他的头脑在迅速地思考着。只要一份影印件到了记者的手中,就将成为一件致命的武器,他将无法解释,无法通融,政治上的灭亡将不可避免。只有被揭露,被人民所不齿……他的手心都出汗了。
沃伦德在那里摆了摆头。豪登感到他面前立起了一堵墙……无法理喻,不可逾越。但他又作了一次努力。“记得一磅肉的典故吗?哈维,要割人家身上的一磅肉,就必然带来许多血。你现在还想怎么办?”
“我 告诉你!”沃伦德在桌子上凑过身来,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说道。“让我留在内阁;让我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来平衡一下。如果我们重新写移民法,实事求是地写,我们 怎么做就怎么写,那么,也许人民会良心发现,会要求变革。也许我们现在的政策应该改变了。也许最终需要的就是变革。但如果不能首先说实话,我们就无法开始 变革。”
豪登不知所措地摆了摆头。“你没说出道理,我弄不懂。”
“那么让我试着解释一下吧。你提起一磅肉的典故。你以为我在乎它吗?你认为我不愿意重新回到过去,如果可能的话,废止我们之间的那笔交易吗?我对你讲,有无数个夜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诅咒着自己,诅咒我作那笔交易的那一天,直到天亮。”
“为什么这样,哈维?”也许,如果他们两人把事情谈开,会有好处的……任何事情都可能有好处……
“我出卖了自己,是不是?”沃伦德动感情了。“为了一碗不值得花那么大价钱的肉汤,把自己出卖了。自那以来,我上千次地盼望我能重新回到那个会场上,和你一比运气,让命运来决定。”
豪登温和地说:“我想那样我还是能赢,哈维。”一时间,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怜悯之情。他想,我们的罪过来惩罚我们了,只是根据我们每个人的不同情况,形式不同罢了。
“那可不一定,”哈维慢慢地说道。他抬起眼睛。“我一直说不准,杰姆,说不定本应是我坐在这里而不是你。”
原来是这样,豪登想。与他原来预料得差不多,只不过其中又掺杂了点别的因素,良知和对荣耀的梦想结合到一块儿。这是一种可怕的结合。他警觉地问道:“你这不是也有些矛盾吗?一会说你诅咒我们的那个协议,但又一定要遵守其中的条件。”
“我想拯救的东西是好的东西,而如果我允许你把我辞退,我就完了。因此我一定要坚持它。”沃伦德掏出一块手帕擦着头上的汗珠。双方沉默了一会儿。他更轻声说道:“有时我想,如果我们俩被揭露出来就好了。我们两人都是骗子——你和我。也许这样才能洗去我们的污点。”
抱这种想法就危险了。“不,”豪登迅速地说道,“还有更好的方法,请相信我。”现在他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了:哈维·沃伦德的心理不稳定。必要的话,必须象对待一个孩子一样领着他、哄着他。
“好吧,”杰姆斯·豪登说道。“我们忘记要你辞职的事吧。”
“那移民法呢?”
“移民法将不变,”豪登坚定地说道。妥协是有限制的,即使在现在仍是这样。“而且,我要你对温哥华的局势采取一点措施。”
“我将执行法律,”沃伦德说道。“我将再次研究一下:我向你保证。但我将执行法律——不折不扣地。”
豪登叹了口气。只好这样了。他点了点头,表示会见已经结束了。
沃伦德走后,豪登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思考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适时机的问题。他想,现在轻视对他的安全的威胁是错误的,沃伦德的气质从来都是不稳定的;而现在,这种不稳定性似乎加剧了。
一 时间,他真感到了奇怪,自己当时怎么能做那种事……鲁莽地把自己的命运系在一张小纸片上,而他所受的法律训练与经验本应告诫他那样做的危险。但野心常常鬼 使神差,使人铤而走险,有时甚至冒极大的危险。别人也曾这样做过。多少年后看来,当时那种做法近乎发疯,近乎丧失理智。但在当时,在野心的推动下,由于对 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缺乏认识……
他想,为了保险起见,最好别去惹哈维·沃伦德,至少暂时应当注意。至于沃伦德狂热地谈到要重新 制定立法,这倒是不构成什么危险的问题。即使在他的副部长那里他也很难找到赞同者。而高级文职官员也有办法专门拖延那些他们不赞同的措施。同时,没有内阁 会议的同意,立法问题是不能被提上日程的,不过应当全力避免沃伦德与其他内阁成员的直接冲突。
所以唯一的办法是什么也别做, 只希望事情朝最好的方向转化。还是那条古老的政治策略。当然,布赖恩·理查森对此是不会高兴的;他显然想采取一些迅速果断的行为。想向他解释为什么任何行 动都不能采取的原因是困难的。同样,对温哥华事件也只能慢慢来,他豪登本人对沃伦德的移民部采取的任何裁决都只能表示支持。不错,这事的确很遗憾,但它还 算不上什么大事件,最多只能招来一些低调的批评,政府以前也曾遇到过这种指责,政府想回避这次批评当然也是不成问题的。
豪登想道,首先要记住的事情是如何维护自己的领导。一切都取决于这一点,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在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这一点。为了其他人,他必须保住权力。在此时此刻,还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完全代替得了他。
米莉·弗里德曼轻轻地走了进来。“要午饭吗?”她用她那女低音问道,“你愿意在这用吗?”
“不,”他回答到。“我想换换空气。”
10 分钟后,总理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黑色大衣,头戴一顶伊登帽,快步走出东大厦,朝和平塔门和议会饭店走去。今天天气晴朗、干冷而高爽,路边和人行道边上堆着 积雪,阳光下道路上的雪水正在蒸发变干。他产生了一种优越体面的感觉。他不时友好地应答着人们尊敬的招呼和皇家骑警的敬礼。他已经渐渐忘却了沃伦德一事引 起的不快;更为重要的事情看来有的是。
米莉·弗里德曼和大多数时候一样,打电话要人送来咖啡和三明治,在办公室里用了午餐。 然后她手里拿着一张备忘录走进了总理的办公室,备忘录上都是一些需要立即处理的急事。她把这张纸放在写字台上的“待办”文件格内。写字台上十分零乱,文件 纸张摆得到处都是,但米莉没去整理它。她知道在每日中间,豪登不希望桌上的东西被人动。但桌上有一张单独放着的白纸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把那张纸翻了过来, 发现那是一张影印件。
她反复读了两遍才明白纸上写的东西的意思,当米莉读懂后,她发现自己浑身在发抖。纸上的内容太可怕了。它解释了许多她多年来一直没弄懂的谜:党代表……豪登的胜利当选……她自己的失恋。
她还知道,这张小纸还能导致两个人政治生涯的毁灭。
这张纸怎么会在这儿?显然他们讨论到了它……就在今天,是总理和哈维·沃伦德会面时。但为什么呢?这对两个人中谁也没有好处啊?它的原件呢?她迅速地思考着。这些问题使她感到害怕。她真希望自己没动那张纸,希望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然而……
突 然,她心头涌起一阵对杰姆斯·豪登的强烈仇恨。他怎么能这样做呢?当时他们俩之间有着多么缠绵的情意;而如果他真的竞争党的领导地位失败,他们本可以共享 幸福,共图未来的。她的感情在问自己:他为什么做事这样不公平?至少应该给她一个争取胜利的机会。但她知道,她从来也没有这种机会……
几乎同样突然地,她的愤怒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悲哀和怜悯。她明白,豪登之所以那样干是因为他只能那样干。对权力的欲求,为了战胜对手,为了政治上的成功……这些从来都是压倒一切的。在它们面前,个人的生活……甚至爱情……都微不足道。一直如此:她从来也没有机会……
应该想想实际问题了。
米 莉停在那里,她想镇静地想一想。显然,现在有人在威胁总理,也威胁着其他人。但杰姆斯·豪登是她准一所关心的……过去的时光好象又回来了。她记得,就是在 今天早上她还再次下决心要保护好他。但她怎么能……利用这一情况……她确信谁也不了解这一情况,可能连玛格丽特也不了解。对,至少在这件事上她距离杰姆 斯·豪登比他妻子更近些。
看来没有什么需要立即采取的措施。但也许将来会有机会。有时,讹诈可以被用来反讹诈。她的这个想法还很模糊,瞬间即逝……仿佛是在黑暗中摸索。可是如果碰巧……如果遇有机会……她必须对现在知道了的情况握有证据。
米莉看了看表。她十分熟悉豪登的习惯。他要再过半小时才能回来。现在外间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 灵机一动,拿着那张影印件来到外间的复印机旁。她迅速地干了起来,把那张影印件放入机器中。外面一阵脚步声临近了,她的心狂跳不止,但脚步声又过去了,渐 渐消失了。从机器另一端出来的是这张影印件的影印件了,复印的质量很差,字迹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得清字迹,笔迹也可辨认。她急急忙忙地把影印出来的那张纸 折起来,塞进了她的手提包的底部,然后带着原来那张影印件回到里间办公室,像原先那样,把它正面朝下放回豪登的桌子上。
下午 晚些时候,豪登把那张纸翻了过来,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他忘了这张影印件了。如果他把它忘在这里一晚上……他向门外看了看。米莉会看吗?不会;他早就规 定,在白天他的办公桌是不允许动的。他拿着那张影印件走进了连着办公室的盥洗室。他把那张纸撕成碎片,扔进便池,放水冲着,直到那些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为 止。
哈维·沃伦德舒适地躺坐在一辆合用小汽车的后座上,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汽车把他载回了艾尔金大街的公民与移民部。他下了 车,走进了那座方盒子般的棕色砖结构大楼。正值午饭时间,正纷纷涌出大楼的办公室职员们和他擦肩而过。他乘电梯上到了五楼,穿过直接通向他的套间办公室的 一道门。他随便地将大衣、围巾和帽子扔在一把椅子上,然后走到他的办公室旁,按下直接通向他的副部长的内部通话器。
“赫斯先生,”哈维·沃伦德说道,“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过来一趟?”
对方也礼貌地回答说可以,沃伦德便等了起来。副部长总是要隔几分钟才能到,因为他的办公室虽然在同一层楼上,但却隔着相当一段距离。也许这是为了提醒部长不应过于频繁或轻易地招见部里的行政首脑。
哈维·沃伦德在房间的宽幅地毯上慢慢地、沉思地踱着步。他仍处于与豪登交锋后的兴奋中。毫无疑问,这次交锋他干得漂亮极了,扭转了本来不利的被动局面,从而大获全胜。而且,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这回又重新清楚地被界定了。
在 兴奋过后接踵而来的是一阵得意和充实感。他就是想处于这种地位:拥有实权;即使不处在顶峰,至少要坐在第二宝座上。而且还是一个装饰华贵的第二宝座,他又 象平常那样,看着自己的周围,满意地想到。移民部长的私人办公套房是整个渥太华最铺张豪华的办公室。这是他的一位女前任以昂贵的代价设计和装修的,她是加 拿大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几个担任内阁成员的女人之一。在他任职后,没有作任何更动,包括那深灰色的地毯、浅灰色的窗幔、英国统治时代的混合家具等等。办公室 的来访者无不惊叹。比起他多年前在大学辛勤任教时使用的鸟笼一样的办公室,真是天壤之别。尽管他向豪登表白说他常常感到良心不安,但他内心里承认,让他白 白放弃由高地位和高收入提供的这舒适的一切是很难的。
想起豪登使他记起,他已许诺要仔细了解一下温哥华事件,并不折不扣地按现行法律办事。他一定会信守诺言的。他在这件事上决不允许出现任何马虎和失误,决不能让豪登和其他人抓到任何可以日后用来指责他的把柄。
门上有人敲了一下,接着他的秘书领进了副部长克劳德·赫斯。他是一位职业文职人员,身体肥胖,穿着象是一个财运亨通的殡葬管理人,他的举止不时流露出那种有身份的人的傲慢。
“上午好,部长先生,”赫斯问候道。与往常一样,这位副部长努力将尊重与亲近巧妙地糅合在一起,但他的举手投足总好象在微微暗示,他已经目睹了许多民选部长的上任和下台,但他自己仍在这里行使权力。
“我刚从总理那来,”沃伦德说道。“他要训我。”他已习惯于向赫斯坦率讲话了,因为他发现这样往往可以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十分精辟的建议。由于这一基础,也由于哈维·沃伦德已经担任了两届移民部长,因此他们俩相处得很好。
副部长的脸上现出一副同情的神色。“是这样。”他说道。当然,他已经从更高级的文职人员那里听到了总督官邸发生的争吵的详细过程,但他十分谨慎,只字未提。
“他对温哥华那件事表示不满,”哈维说,“看起来有些人不喜欢我们照章办事。”
副部长故意叹了口气。他早已习惯了为服务政治目的而退让、做幕后交易、使移民法常常被绕开。然而部长下面说的话却使他吃了一惊。
“我对总理说我们决不让步,”沃伦德说道。“要不我们就修订移民法,公开地干我们非干不可的事。”
副部长试探地问道:“那豪登先生……”
“我们可以自行其事,”沃伦德简短地说道。“我答应要重新审查一下这个事件,但在此之后我们就可以自由行事了。”
“这 可是好消息,”赫斯把手里一直拿着的一个文件夹放下,两人面对面坐到一对椅子上。这位胖胖的副部长已经不止一次地猜测着他的部长与杰姆斯·麦卡勒姆·豪登 总理之间的关系。显然两人之间有某种特殊亲密的关系,因为比起其他内阁成员来,哈维·沃伦德似乎总有相当程度的自由。这种关系是无人敢惹的,也使得副部长 先生本人的许多政策得以成为现实。克劳德·赫斯想到,外人有时以为政策都是民选部长的意志,殊不知,由民选部长组成的政府的决策过程,在令人咋舌的程度上 是在把副部长集团的主张变成法律加以执行的。
赫斯噘起嘴深思地说:“我想你不是真的要修改移民法吧,部长先生。总的来说,那是一部很好的法律。”
“你自然会这样想了,”沃伦德简洁地说道,“因为你参加了它的起草嘛。”
“当然,我承认我对它有所偏爱……”
“我不完全同意你对人口的看法,”沃伦德说道。“这你知道,不是吗?”
副部长笑了。“在我们的交往中,我已大致猜到了这一点。但是,恕我直言,你同时也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如果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愿意让加拿大充斥支那人和黑鬼,那你说对了。”沃伦德明话明说。然后他慢慢地接着说道:“但我仍然时常想,我们拥有400万英里的富饶土地,人口不足,急待开发;而地球上的其他地方又挤满了正在寻求庇护所和新故乡的人……”
“大开国门,来者不拒,”赫斯一板一眼地说道。“那样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也许解决不了我们多少问题,可是对世界上的其他部分呢?如果对爆炸的人口不加以妥善疏导的话,就可能导致战争。”
“我 想这种结局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生,因此,这样做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克劳德·赫斯把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上,整理了一下他那条制作精良的裤子上的皱褶。“你 知道,部长先生,我历来认为如果我们保持现在的人口构成比例,不让那些低等民族在数量上超过我们,那么加拿大可以在世界上发挥远比现在大得多的作用。”
哈维·沃伦德轻声说道:“换句话说,让我们继续抱着我们已有的天然特权。”
副部长淡淡一笑。“正如刚才所说的,我们都是现实主义者。”
“嗯, 也许你说得对,”哈维·沃伦德用手指敲打着桌子。“有一些事情我总也拿不定主意,这件事就是其中的一件。但是有一件事我敢肯定,那就是我们国家的人民对我 们的移民法负有责任,应该让他们知道这一点。但如果我们不断地改变政策和左右摇摆,人民就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一责任。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不折不扣地贯彻移 民法。只要我还担任这个职务,我将这么做,不管它将导致什么后果。”
“太好了,”肥胖的副部长轻轻地叫道。他笑了。他们两人 沉默了一会,哈维·沃伦德的眼睛望着副部长头上方的一个地方。赫斯不用扭头便知哈维·沃伦德在看什么。那是一幅油画,上面画着一位身着加拿大皇家空军军服 的年轻人。这幅油画是哈维·沃伦德的儿子在战斗中牺牲后,根据一帧照片画的。克劳德·赫斯以前曾多次看见他凝视着那幅油画,有时他们俩也谈起过这件事。此 时沃伦德好象意识到对方发现他在看什么。他说道:“你知道,我时常想起我的儿子。”
赫斯慢慢地点了点头。对方已不是第一次提起这种话题了。他常常故意避开这个话题。但今天他决定回答。“我从来没有儿子,”赫斯说道,“我只有女儿。我们之间关系很好,但我猜想在父亲与儿子之间一定有某种非常特殊的东西。”
“不 错,”哈维·沃伦德说道。“不错,而且这种东西永远也不会消逝。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他继续说道。他越讲越兴奋。“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的儿子霍华德不战 死的话,他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他是一个很杰出的孩子,他总是很有勇气,他最突出的特征就是勇敢。最后他英勇地牺牲了。我总是认为这是值得我骄傲的。”
副 部长心中在想,如果他自己有个这样的儿子,他会不会只记得他的英勇。但是部长以前曾多次这样讲,对别人也这样讲过,好象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重复。有时 哈维·沃伦德非常细致地描述他的儿子战死的那场激烈的空战,直至使人们很难分清他的哪些话是出于悲哀,哪些话是出于对英雄的崇拜。在渥太华的人也曾经谈论 起这件事,他们的绝大多数是出于善意的。克劳德·赫斯想。悲哀会使人变得反常,甚至会导致装出的悲哀。当他的部长的口气听起来终于言归正传时,他几乎感到 高兴。
“好吧,”哈维·沃伦德说道,“让我们谈谈温哥华的那件事。有一点我要求你们保证,我们做的事情必须绝对合法,这一点很重要。”
“是的,我知道。”克劳德·赫斯明白地点点头。然后他拍了拍他带来的文件夹。“先生,我又看了一遍报告,我相信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只对一件事放心不下。”
“是舆论吗?”
“不, 我想舆论是无法避免的,”实际上赫斯对舆论很担心。他认为政治压力将导致政府在执行移民法方面退缩。这科事以前曾多次发生过。可是显然这次他错了。他继续 说道:“我在想我们现在在温哥华还没有一个高级官员。我们在那个地区的监察员威廉姆森正在休病假,即使他能回来也要过几个月之后。”
“不错,我记起来了。”沃伦德说道。他点了一支烟,又递给副部长一支,副部长接受了。
“在平常情况下,我就不会担心了。但如果压力过大,我就需要往那里派一个可信赖的人,并且是一个善于对付报界的人。”
“我看你心里一定有事。”
“是 的,”赫斯边飞快地想着,边随口答道。部长决不让步的决定使他感到满意。的确,哈维·沃伦德的性情有些古怪,但赫斯认为应该对上司忠诚,现在他认为必须尽 可能地保护部长。他沉思地说道:“我可以调整一下这里的一些工作,腾出一个副局长,将他派往温哥华负责。名义上是让他暂去接替威廉姆森,实际上是专让他去 处理这一件事。”
“我同意,”哈维·沃伦德用力点点头。“你认为应该派谁去?”
副部长微笑着吐出一口烟来。“克雷默,”他缓缓地说道,“如果你同意,我将派埃德加·克雷默去。”
米莉·弗里德曼在她的公寓里坐立不安,她再次回顾了一天当中发生的事,她为什么要复制那份影印件呢?她要它有什么用呢?她的忠诚哪里去了?
她真希望有一天,她再也用不着参与这些幕后的活动。正象一两天前一样,她再次考虑到离开政界,离开杰姆斯·豪登,开始自己新的生活。她想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们不搞阴谋。总的来说,她怀疑这一点。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米莉,”听筒里传来了布赖恩·理查森欢快的声音。“拉奥尔·列默克斯要组织一个晚会,他是商务部的一名助理,是我的一位朋友。他邀请我们俩参加,怎么样?”
米莉一阵喜悦。她冲动地问道:“热闹吗?”党务指导哈哈笑了起来。“拉奥尔的晚会从来都是很热闹的。”
“闹的厉害吗?”
“上一次晚会,邻居都叫来了警察。”布赖恩·理查森说道。
“他那里有音乐吗?我们可以跳舞吗?”
“他有一大摞唱片,在拉奥尔那里,干什么都行。”
“我去,”米莉说,“啊,太好了,我去。”
“半小时后,我开车去接你。”他很得意地说道。
她冲动地说道:“谢谢你,布赖恩,谢谢你。”
“完了以后你再谢我吧。”咔嗒一声电话挂断了。
她完全知道她今晚应该穿哪件衣服,应该穿那件领口开得低低的,暗红色的薄缎衣裙。她有了一种解脱感,她激动地把鞋甩到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