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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秒过去了。这是伊泽尔一生中最紧张忙乱的数千秒。吉米的失败所造成的恐怖后果沉重地压迫着他的脑海,但现在没有时间多想。他们太忙了,急于减轻自然和人为因素共同造成的灾难。
第二天,托马斯·劳对青河营帐和哈默菲斯特营地的幸存者发表讲话。从视窗中注视众人的托马斯·劳明显精疲力竭了,演说也失去了平时的流畅。
“女士们,先生们,我向大家表示祝贺。我们挺过了这次点亮期。这是开关星有记录的历史上强度第二的一次重放光明。尽管发生了最可怕的背叛,我们还是成功了。”他朝镜头走近了些,仿佛想更仔细地看看挤在一起、疲惫不堪的青河和易莫金听众,“以后几兆秒间,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清点损失,回收仍可继续利用的资源……这里我想坦白地告诉大家一些情况。在青河和易莫金人最初的那场战斗中,青河人遭到重大损失,但易莫金人的损失几乎同样惨重。这一点我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我们曾经试图掩饰我方遭受的打击。我们原来以为,我们有足够的备件、医疗设备,又从阿拉克尼获得了大批原材料。一旦安全问题解决之后,在专业方面还可以获得青河高级人员的支援。这么说吧,我们一直享有最低限度的保障。但是,昨天的事件之后,我们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损失了。目前,我们没有一艘可用的吸附式飞船,也不知道能不能从受损飞船中拼凑出一艘来。”
只有两艘飞船发生了碰撞事故。但吉米的行动之后,原本状态最好的远方宝藏号已经完了。它的推进器和绝大多数生命维持系统成了一堆废铁。
“在过去几千秒内,你们中的许多人冒着生命危险挽救挥发矿。矿物方面的损失不是任何人的过错。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这次点亮的强度,也没有预计到钻石巨岩之间的冰块蒸发后会造成什么后果。大家都知道,体积较大的挥发矿和普通矿石大部分已经成功回收,散在外面的只有三块。”本尼·温和乔新正协力将这几块和其他一些较小的矿岩弄回来。这些东西离这里只有三十公里,但那三块大家伙每个都重达十万吨,而他们的牵引工具只有交通艇,外加一艘受损的起重飞船。
“开关星的放射能量强度已经降到每平方米二点五千瓦,我们的船只可以在它的射线中活动了。只要采取必要的防护措施,人员也可以在其中执行短期任务。但飘出去的气凝雪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担心许多水凝冰也同样会损失掉。”
劳摊开双手,长叹一声。“你们青河人曾经告诉过我们,历史上无数次出现过类似情况。我们打来打去,最后同归于尽,彻底灭绝了。以手头现有的设备和资源,我们已经回不了家了—双方谁都回不去。我们抢救出了一些东西,但凭这些东西能支撑多久?我们只能猜测。五年?一百年?有一条被经验多次证实的定理,现在仍旧适用:没有一个已经存在的文明提供支持,一小批孤立的飞船和人员不可能重建技术核心。”
惨淡的笑容掠过他的面庞。“但我们仍有希望。从积极的方面来看,这些灾难迫使我们集中全部精力,拼命也要完成我们最初定下的目标。现在,这个目标再也不仅仅是一种学术上的好奇心了,甚至不再是青河人能向客户文明出售什么商品—现在,我们自己的生存全都要依赖阿拉克尼星球上的智慧生命。他们正处于信息时代的边缘。从我们所知的一切情况分析,他们将在这个明亮期进入高效率的工业文明阶段。只要我们坚持几十年,蜘蛛人就将拥有我们所需要的工业基础。我们也能完成最初定下的任务,尽管付出了事先谁都意想不到的巨大伤亡。
“我们能坚持三十到五十年么?也许。可以从废旧物品中提取资源,可以厉行节约……但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能够精诚团结、携手合作吗?迄今为止,这方面的情况不容乐观。无论是进攻的一方还是防御的一方,我们大家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你们都认识吉米·迪姆,至少有三个人参与了他的阴谋,也许更多。但是,来一场大清洗只会降低我们全体的生存机会。所以,参与、哪怕部分参与这次叛乱的青河人,我向你们呼吁:记住吉米·迪姆、祖芙·杜和范·帕蒂尔所做的事,还有他们想做的事。他们不惜摧毁所有飞船、碾碎哈默菲斯特。结果,他们被自己安放的炸药消灭了,和他们一同死去的是我们冷冻起来的青河人,还有整整一个医疗舱的易莫金人和青河人。
“于是,我们被放逐在异乡,有家难归。这种流放是我们自作自受。我将尽我的最大努力来领导这个集体,但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在劫难逃。我们必须将从前种种分歧、仇恨彻底埋葬。我们易莫金人很了解你们青河人,你们的广播我们收听了数百年。有了你们提供的信息,我们才重返技术文明。”脸上又露出疲惫的笑容,“我知道,你们这么做是希望造就更多客户。但我们依旧万分感激你们。现在,我们发展出了你们并不希望见到的一种文明。我相信,我们为人类这个大家庭带来了某些新的、好的、威力巨大的新知识:聚能。也许最初你们会觉得它很生疏,但我请求你们,给它一个机会,学习我们的方法,正如从前我们向你们学习一样。“有了全体成员全身心的支持,我们是能够生存下去的。最后,我们还将比现在更加繁荣昌盛。”
劳的脸从视窗上消失了,屏幕上只留下一幅经过重新调整的岩石庞杂体的图像。房间里,青河人彼此对视,轻声交谈。贸易者是极为骄傲的,特别是当他们将自己与客户文明作比较的时候。对他们来说,即使最辉煌的客户文明,即使是纳姆奇和堪培拉这样的文明,都不过是一时怒放的鲜花。它们是固着于行星的文明,美丽中先天便包含着死亡的种子,注定了凋落枯萎的命运。可现在,伊泽尔头一次在这么多青河人脸上看到羞愧的神情。我跟吉米一起干过,我帮助过他。即使那些完全没有参与的人,听到吉米从远方宝藏号传来的头一句话时也曾欣喜若狂。
怎么竟会铸成如此大错?
塞雷特和马里找到他,“调查相关事宜。”两个警卫带着他朝里走去,一路向上,却并没有去交通艇坞站。劳在文尼自己的“舰队主任”办公室里。和统领大人在一起的还有里茨尔·布鲁厄尔和安妮·雷诺特。
“请坐……舰队主任。”劳轻声说,朝伊泽尔居中的座位摆了摆手。
文尼慢慢走过去,坐下。很难正视托马斯·劳的眼睛。至于那两个……安妮。雷诺特和平时一样烦躁不安。回避她的视线不是难事,反正她从不直视他的眼睛。里茨尔·布鲁厄尔看样子和统领一样疲惫,但脸上挂着一丝奇特的笑意,忽而褪去,忽而重现。此人正恶狠狠地瞪着他。文尼突然间意识到,布鲁厄尔这会儿一肚子胜利的喜悦,止不住地往外冒。死了这么多人—青河人、易莫金人,这个虐待狂却半点不在乎。
“舰队主任,”劳的声音很低,却使文尼的脸朝他转了过去。“关于J·Y·迪姆的阴谋——”
“我事先知道,统领大人。”语气介于傲慢挑战与坦白忏悔之间,“我—”
劳抬起一只手。“我知道。不过,你只是沽了一点边。我们已经查明了其他几个人。那个老头子,范·特林尼,替他们打掩护—为这个几乎送了老命。”
布鲁厄尔嘿嘿笑了,“没错儿。差点被煮熟了,到现在还不停哼哼着呢。”
劳转过头,看了布鲁厄尔一眼。他什么话都没说,只看了那么一眼。一秒钟后,里茨尔点点头,表情调整成劳的神态,只是更阴沉些。
统领大人重新望着文尼。“我们没人付得起愤怒的代价,更不用说感到胜利的喜悦了。眼下,我们需要每一个人,甚至包括范·特林尼。”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文尼,伊泽尔迎上他的视线,没有回避。
“是的,阁下。我明白。”
“他们的具体策划稍后我们再向你通报,舰队主任。也会作些调查,查明哪些人需要特别关注。至于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比在已经过去的事情里东翻西嗅重要得多。”
“发生这种事之后,你还希望我继续担任舰队主任?”过去他憎恨这份工作,现在更是恨之人骨,但却是因为完全不同的理由。
统领大人点点头。“过去你是最适合的人选,现在仍然是。再说,我们也需要连续性。如果你能从外表到内心真诚地接收我的领导,青河人与易莫金人作为一个整体,将具有更大的生存与成功机会。”
“遵命,长官。”有的时候,罪孽是可以弥补的。这一点,吉米、祖芙和范·帕蒂尔已经不可能做到了。“好。我的看法是,我们目前的物理态势已经稳定下来了,没有正在发展的危机。乔新和温的情况怎么样?能把他们追赶的大冰岩收回来吗?现在最要紧的是向他们输送更多燃料。”
“我们已经联通了提炼站,大人。几千秒后就能为他们提供燃料了。”为交通艇补充能量,“我估计,四十千秒以内,我们就能回收最后一批冰岩,固定在巨岩庞杂体背阴的一面。”
劳望了望安妮·雷诺特。
“这个估计是合理的,统领大人。其他问题现在都控制住了。”
“那么,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处理更重要的人事问题了。文尼先生,今天晚些时候,我们会发布几个公告,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会在公告中表彰你和奇维,感谢你们协助我们查明其他破坏分子。”
“可是—”
“是的,我知道这种说法不太符合事实。但奇维从来没有卷人阴谋,还给了我们许多实实在在的帮助。”劳顿了顿,“可怜的小姑娘,这件事把她的心都撕碎了。她是满腔仇恨呀。为了她,也为了我们的整个集体,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我需要向大家强调指出,还有许多青河人并没有丧失理智,始终忠心耿耿地和我们共同奋斗。”
他顿了半晌,“现在,另一件大事。我的演讲你也听了,我要求青河人学习我们的方法,这部分你听到了吗?”
“学习……聚能?”真正了解他们对特里克西娅做了什么。
劳身后,里茨尔·布鲁厄尔脸上又一次闪过残忍的狞笑。
“聚能是最关键的部分。”劳说,“也许我们应该早些说明这个方面,但当时训练还没有完成。以我们目前的处境,聚能的重要性怎么夸大都不过分,它是决定生与死的关键。伊泽尔,我想让安妮带你去哈默菲斯特,把一切详详细细解释给你听。你是知道聚能的第一个青河人。我希望你理解它,接受它。在你接受以后,我希望你对你的同胞解释聚能,用他们能够接受的方式向他们角释。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尽管局势残破不堪,我们仍然可以完万我们的使命。”
就这样,文尼上下求素、数兆秒魂牵梦绕的大秘密即将展厅在他眼前。伊泽尔跟随雷诺特沿着中央通道走向交通艇船坞,岿段距离的每一米都折磨着他。聚能。他们无法治愈的感染。蚀脑菌。关于这些的流言满天飞,有些是可怕的噩梦。但现在,他马上就会知道了。
雷诺特挥挥手,请他走进交通艇。“坐那边,文尼。”虽说有』肖荒谬,但他还是宁愿跟安妮·雷诺特打交道。至少她并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轻蔑,也没有里茨尔·布鲁厄尔的满腔胜利喜悦—那种残忍的喜悦,他怎么都压制不住。
交通艇舱门闭合,起飞。青河营帐仍旧系在巨岩庞杂体上。这个阶段的阳光仍然太强烈,让营帐重返轨道还不安全。深紫色的天空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深黑,不过群星间飘着几颗拖着长长彗尾的小星星,那是几块滑入太空的冰岩,飘浮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温和乔新就在它们中间。
哈默菲斯特离青河营帐只有不到五百米。如果雷诺特愿意,本可以让交通艇实施无重力跃进,一下子就能跳过去。但她偏要飞起来,舒舒服服兜个圈子。如果没见过点亮前的情景,谁都想像不出不久前发生的那场大灾难。巨岩早就停止了移动,松散的冰雪堆积在它们的阴影中,按大小排列得整整齐齐。惟一的区别是现在的冰少多了,气凝雪更少。现在,巨岩背日面也有光亮。阿拉克尼就像个明亮的月亮,将开关星的光反射上来。交通艇掠过忙着重新镶嵌站台稳定推进器的人们,从他们头顶上方五十米处飞过。文尼上次查看这个工地时,奇维。利索勒特也在刀日乙,多少担负起了工程指导的工作。
雷诺特系着安全带坐在他对面。“所有成功转化为聚能者的人都集中在哈默菲斯特。你可以和他们中的任何人交谈。”
哈默菲斯特像一座城堡,颇具奇异之美。这是易莫金人极尽豪奢的心脏。这一点曾经给伊泽尔带来过不少安慰:他不断告诉自己,特里克西娅和其他人在这儿必定会得到体面的待遇,也许和青河历史上扣押的人质差不多,像“远皮约奥亚的一百人”一样被待以上宾之礼。不过,没有哪个尚存一丝理智的青河人会建起一座把根子扎进一堆岩石庞杂体的营地。交通艇从两座怪诞的高塔上空滑过,眼前的城堡从钻石巨岩的晶体表面拔地而起,奇崛怪异,不似人间之物。再过一会儿,他便会知道这座城堡里隐藏着什么秘密了……他突然想起雷诺特刚才的遣词造句。“成功转化为聚能者的人?
雷诺特耸耸肩,“聚能,实际上就是蚀脑菌在我们控制之下对人脑的正面影响。最初的疗程中,我们损失了百分之三十的处理对象,今后一些年可能还会损失一些。病情最严重的本来已经移送远方宝藏号了。”
“但是……”
“闭上嘴,听我说。”她的注意力突然被伊泽尔身后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但马上又闪了回来,“你一定记得,战斗过程中你觉得不舒服。你也猜到了这是我们研制的一种病菌,它有一段潜伏期,这对我们的计划是必不可少的。但有一点你还不知道,这种微生物在军事上的用途只是第二位的。”蚀脑菌是病毒性的,它的原生形态曾经肆虐于易莫金人故乡的太阳系,杀人数以百万计,最终摧毁了他们的文明……同时也为易莫金人这个阶段的大扩张奠定了基础。原因在于,这一品系的细菌有一个异乎寻常的特点:它们富含神经毒素。
“大瘟疫之后数百年,易莫金人驯化了蚀脑菌,将它转变为有利于自己文明发展的工具。只要辅以一种特殊方法,目前形态的蚀脑菌就能突破人脑内部的屏障,在大脑里扩散开来,以近乎无害的方式感染大约百分之九十的神经细胞。现在,我们已经能够控制其神经毒素的释放过程。”
交通艇放慢速度,与哈默菲斯特的气密舱门达到精确同步。阿拉克尼斜挂天空,侧倾角约半度,像一轮满“月”。看不清这颗发着银光的行星的地貌特征,狂暴的诞生过程中出现的厚密云层将它捂了个严严实实。
但伊泽尔几乎没注意那颗星球。安妮·雷诺特干巴巴的术语背后潜藏着无数可怕的图景,攫住了伊泽尔的心。易莫金人驯化的病毒,穿透人脑,猛烈繁殖至数十亿之多,将毒液注人仍旧活着的大脑。他想起乘坐登陆艇从阿拉克尼起飞时自己亲身感受到的撕裂般的头痛,那是病菌在猛叩意识的大门。伊泽尔·文尼和目前住在青河营帐里的人顶住了蚀脑菌的攻击—或许他们的大脑还是受了感染,只不过病菌暂时处于休眠状态。可是,特里克西娅·邦索尔和其他名字旁边标注着“聚能”字样的人仍在接受治疗,不,不是治疗,而是特殊处理。雷诺特的手下正在这批受害者大脑中培养毒菌。它们逐渐扩大,像果肉里的霉斑。如果交通艇里还有哪怕一点重力,伊泽尔非呕吐出来不可。“可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雷诺特没理会他,只打开气密门,带着他走进哈默菲斯特。再次开口时,她平平板板的语气里出现了一丝近于激情的波动。“聚能提升了人类的能力。它是易莫金人成功的关键,比你想像的奇妙得多。我们所创造的并不仅仅是一种能在人脑中活动的细菌。它在人脑中生长,生长过程完全在我们控制之下,其精确性达到了毫微级。生长到需要的程度以后,我们仍然能够以同样的精确性引导细菌整体的活动。”
文尼脸上毫无表情,连雷诺特都注意到了。“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可以控制人类意识中负责注意力的区域,大大提升聚能者的思维能力,将他们转变为精于分析计算的机器。”她肆无忌惮地一一道出细节:在易莫金人居住的世界上,预定的聚能者修完研究生课程后都要接受专门培训,天才便由此产生。对特里克西娅和其他人来说,这个过程自然来得更加突然。雷诺特和她的技术人员已经花费了许多天时间,微调这些蚀脑菌,触发基因表达,引发思维过程所需的化学反应—这一切都处于易莫金医疗计算机的监控之下,人脑的所有常规反应都由它们采集……
“现在,训练已经结束。幸存者可以继续从事他们各自的专业研究了—以他们前所未有的高效率。”
雷诺特领着他穿过一个个装饰豪华、连墙面都嵌满壁毯的房间,走过一条条走廊。走廊越来越窄,最后钻进不足一米宽的甫道。这里的结构像毛细血管,伊泽尔只在历史书上见过这类建筑的图片……独裁者统治的都市。最后,两人来到一扇样式简单的门前。这样的门有许多扇,各自标着一个数字、一个专业。这一扇门上标着:F042语言探测石
雷诺特停住脚步。“还有一件事。劳统领认为,你在这里看到的事可能会让你有些反感。我自己也知道,外人最初见识聚能时会产生许多极端反应。”她侧过头来,好像在估量伊泽尔·文尼具备多少理智,“所以,统领大人要求我向你明确一点:聚能者一般都是可以复原的,至少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恢复原状。”她耸耸肩,好像在背诵一条陈腐教条。“开门。”伊泽尔发出嘶哑的声音。
房间很小,很暗,提供照明的只有十几个活动视窗,模模糊糊照亮了视窗环绕之中的一个人影:短发,纤细的身材,穿着一件朴素的工作服。
“特里克西娅?”他轻声问道。他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头。她却连头都没回一下。文尼勉强咽下自己的恐惧,鼓起勇气绕到前面,望着她的脸,“特里克西娅?”
一时间,她似乎直视着他的眼睛。接着,她轻轻挣开他的手,想绕开他,看那些视窗。“你挡住我了,我看不见!”她的声音很紧张,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