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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很好,格劳孔,到这里我们一致同意:一个安排得非常理想的国家,必须妇女公有,儿童公有,全部教育公有。不论战时平时,各种事情男的女的一样干。他们的王则必须是那些被证明文武双全的最优秀人物。
格:这些我们是意见一致的。
苏:其次,我们也曾取得过一致意见:治理者一经任命,就要带领部队驻扎在我们描述过的那种营房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大家公有,没有什么是私人的。除了上述营房而外,你还记得吗,我们同意过他们还应该有些什么东西?
格:是的,我记得。我们原来认为他们不应当有一般人现在所有的那些个东西。但是由于他们要训练作战,又要做护法者,他们就需要从别人那里每年得到一年的供养作为护卫整个国家的一种应有的报酬。
苏:你的话很对。我们已经把这方面所有的话都讲过了。请告诉我,我们是从哪里起离开本题的?让我们还是回到本题去,言归正传吧。
格:要回到本题,那时(也可说刚刚)是并不难的。假定那时你已把国家描写完毕,并进而主张,你所描述的那种国家和相应的那种个人是好的,虽然我们现在看来,你还可以描写得更好些。无论如何,你刚才是说,如果这国家是正确的,其它种种的国家必定是错误的。我还记得,你说过其它国家制度有四种,这四种国家制度是值得考察其缺点和考察其相应的代表人物的。当我们弄清楚了这些问题,对哪些是最善的人,哪些是最恶的人,这些问题都取得了一致意见时,我们就可以确定最善的人是不是最幸福的,最恶的人是不是最痛苦的;或者,是不是情况正好反过来?当我问起四种政制你心里指的是哪四种时,玻勒马霍斯和阿得曼托斯立即插了进来,你就从头重讲了起来,一直讲到现在。
苏:你的记忆力真了不得!
格:那么,让我们象摔跤一样,再来一个回合吧。当我问同样的问题时,请你告诉我,你那时本想说什么的。
苏:尽我所能。
格:我本人的确极想听你说一说,四种政制你指的是什么?
苏:这并不难。我所指的四种制度正是下列有通用名称的四种。第一种被叫做斯巴达和克里特政制,受到广泛赞扬的。第二种被叫做寡头政制,少数人的统治,在荣誉上居第二位,有很多害处的。第三种被叫做民主政制,是接着寡头政制之后产生的,又是与之相反对的。最后,第四种,乃是与前述所有这三种都不同的高贵的僭主政制,是城邦的最后的祸害。你还能提出任何别种政制的名称吗?所谓别种政制,我是指的能构成一个特殊种的。有世袭的君主国,有买来的王国,以及其它介于期间的各种类似的政治制度。在野蛮人中比在希腊人中,这种小国似乎为数更多。
格:许多离奇的政治制度,确曾听到传说过。
苏:那么,你一定知道,有多少种不同类型的政制就有多少种不同类型的人们性格。你不要以为政治制度是从木头里或石头里产生出来的。不是的,政治制度是从城邦公民的习惯里产生出来的;习惯的倾向决定其它一切的方向。
格:制度正是由习惯产生,不能是由别的产生的。
苏:那么,如果有五种政治制度,就应有五种个人心灵。
格:当然。
苏:我们已经描述了与贵族政治或好人政治相应的人,我们曾经正确地说他们是善者和正义者。
格:我们已经描述过了。
苏:那么,下面我们要考察一下较差的几种。一种是好胜争强、贪图荣名的人,他们相应于斯巴达类型的制度;依次往下是:寡头分子、民主分子和僭主。这样我们在考察了最不正义的一种人之后就可以把他和最正义的人加以比较,最后弄清楚纯粹正义的人与纯粹不正义的人究竟哪一个快乐哪一个痛苦?这以后我们便可以或者听信色拉叙马霍斯,走不正义的路,或者相信我们现在的论述,走正义之路了。
格:无论如何,下一步我们一定要这样做。
苏:我们先来考查国家制度中的道德品质,然后再考查个人的道德品质,因为国家的品质比个人品质容易看得清楚。因此,现在让我们首先来考查爱荣誉的那种政制;在希腊文中我们找不到别的名词,我们只好叫它荣誉统治或荣誉政制。然后我们将联系这种制度考察这种个人。其次考察寡头政制和寡头式的个人;接下来考察民主政制和民主式的个人;其四我们来到僭主统治的国家考察,然后再看一看僭主式的个人心灵。于是我们就可以试着来正确判断我们面临的问题了。你说这样做好吗?
格:我至少要说这是很合论证程序的研究方法与判断方法。
苏:好。那么,让我们来谈荣誉政制是怎样从贵族政制产生出来的。我想,有一件事是很显然的。政治制度的变动全都是由领导阶层的不和而起的。如果他们团结一致,那怕只有很少的一致,政治制度变动也是不可能的。
格:这是真的。
苏:那么,格劳孔,我们的国家怎样才会起动乱的呢?我们的帮助者统治者怎样会彼此互相争吵同室操戈的呢?或者,你要不要我们象荷马那样祈求文艺女神告诉我们内讧是怎样第一次发生的呢?我们要不要想象这些文艺之神象逗弄小孩子一样地,用悲剧的崇高格调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话呢?
格:怎么说呢?
苏:大致如下。一个建立得这么好的国家要动摇它颠覆它确是不容易的;但是,既然一切有产生的事物必有灭亡,这种社会组织结构当然也是不能永久的,也是一定要解体的。情况将如下述。不仅地下长出来的植物而且包括地上生出来的动物,它们的灵魂和躯体都有生育的有利时节和不利时节;两种时节在由它们组合成环转满了一圈时便周期地来到了。 (活的时间长的东西周期也长,活的时间短的东西周期也短。)你们为城邦培训的统治者尽管是智慧的,但他们也不能凭感官观察和理性思考永远准确无误地为你们的种族选定生育的大好时节,他们有时会弄错,于是不适当地生了一些孩子。神圣的产生物有一个完善的数的周期;而有灭亡的产生物周期只是一个最小的数——一定的乘法(控制的和被控制的,包括三级四项的,)用它通过使有相同单位的有理数相似或不相似,或通过加法或减法,得出一个最后的得数。其4对3的基本比例,和5结合,再乘三次,产生出两个和谐;其中之一是等因子相乘和100乘同次方结合的产物,另一是有的相等有的不相等的因子相乘的产物,即,其一或为有理数(各减“1”)的对角线平方乘100,或为无理数(各减“2”)平方乘100,另一为“3”的立方乘100①。这全部的几何数乃是这事(优生和劣生)的决定性因素。如果你们的护卫者弄错了,在不是生育的好时节里让新郎新娘结了婚,生育的子女就不会是优秀的或幸运的。虽然人们从这些后代中选拔最优秀者来治理国家,但,由于他们实际上算不上优秀,因此,当他们执掌了父辈的权力成为护卫者时,他们便开始蔑视我们这些人,先是轻视音乐教育然后轻视体育锻炼,以致年轻人愈来愈缺乏教养。从他们中挑选出来的统治者已经丧失了真正护卫者的那种分辩金种、银种、铜种、铁种——赫西俄德说过的,我们也说过的——的能力了。而铁和银、铜和金一经混杂起来,便产生了不起衡:不一致和不和谐——不一致和不和谐在哪里出现就在哪里引起战争和仇恨。不论冲突发生在何时何地,你都必须认为这就是这种血统的冲突。
① 柏拉图这里神秘地使用几何数的关系,说明天道有常。在吉利时节生的孩子才有智慧和好运,将来统治国家才能造福人民。
格:我们将认为女神的答复是正确的。
苏:既是女神,她们的答复必定是正确的。
格:女神接下去还会说些什么呢?
苏:这种冲突一经发生,统治者内部两种集团将采取两种不同的方向;铜铁集团趋向私利,兼并土地房屋、敛聚金银财宝;而金银集团则由于其自身心灵里拥有真正的财富而趋向美德和传统秩序;他们相互斗争,然后取得某种妥协,于是分配土地、房屋,据为私有,把原先的朋友和供养人变成边民和奴隶。护卫者本来是保卫后一类人的自由,终身专门从事战争捍卫他们的现在却变成奴役他们和压迫他们的人了。
格:我以为,变动便是从这里发生的。
苏:那么,这种制度不是介于贵族制和寡头制之间的某种中间制度吗?
格:正是的。
苏:变动即如上述。变动后的情况会怎样呢?既然这种制度介于贵族制和寡头制之间,那么很显然,在有些事情上它就会象前一种制度,在另一些事情上它又会象后一种制度。此外,也很显然,它会有自身的某些特有的特点。不是吗?
格:是这样。
苏:尊崇统治者,完全不让战士阶级从事农业、手工业和商业活动,规定公餐,以及统治者终身从事体育锻炼、竞技和战争——所有这些方面使它象前一种国家制度,不是吗?
格:是的。
苏:但是,不敢让智慧者执掌国家权力(因为国家现有的这些智者已不再是从前那种单纯而忠诚的人物了,他们的品质已经混杂了),而宁可选择较为单纯而勇敢的那种人来统治国家。这是一些不适于和平而更适于战争的人,他们崇尚战略战术,大部分时间都在从事战争。——这些特征大都是这种国家所特有的。不是吗?
格:是的。
苏:这种统治者爱好财富,这和寡头制度下的统治者相象。他们心里暗自贪图得到金银,他们有收藏金银的密室,住家四面有围墙;他们有真正的私室,供他们在里边挥霍财富取悦妇女以及其他宠幸者。
格:极是。
苏:他们一方面爱钱另一方面又不被许可公开捞钱,所以他们花钱也会是很吝啬的,但是他们很高兴花别人的钱以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由于轻视了真正的文艺女神,这些哲学和理论之友,由于重视了体育而放弃了音乐教育,因而受的不是说服教育而是强制教育。所以他们秘密地寻欢作乐,避开法律的监督,象孩子逃避父亲的监督一样。
格:你非常出色地描述了一个善恶混杂的政治制度。
苏:是的,已经混杂了。但是这种制度里勇敢起主导作用,因而仅有一个特征最为突出,那就是好胜和爱荣誉。
格:完全是这样。
苏:这种制度的起源和本性即如上所述,如果我们可以仅仅用几句话勾勒一种制度的概貌而不必详加列举的话。因为这种概述已足够让我们看见哪种人是最正义的哪种人是最不正义的了,而将各种形式的制度和各种习性的人列举无遗也不是切实可行的。
格:对。
苏:与我们刚才概述的这种制度相应的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呢?这种人是怎么产生的?他们有怎样的性格特征?
阿得曼托斯:我想,这种人在好胜这一点上,近似格劳孔。
苏:在这一点上或许近似,但是在下述方面,我认为他们的性格不象他。
阿:在哪些方面?
苏:他们必须是比较自信的和比较缺乏文化的,但还喜爱文化喜爱听讲的,虽然本人决不长于演讲。这种人对待奴隶的态度是严厉的,而不象一个受过充分教育的人那样只是保持对他们的优越感。他们对自由人态度是和霭的,对长官是恭顺的。他们爱掌权爱荣誉,但不是想靠了能说会道以及诸如此类的长处而是想靠了战功和自己的军人素质达到这个目标。他们喜爱锻炼身体喜爱打猎。
阿:是的,这是和那种制度相适应的习性。
苏:这种人年轻时也未必重视钱财,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会愈来愈爱财了。这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天性开始接触爱财之心,由于失去了最善的保障,向善之心也不纯了。
阿:这个最善的保障你指的什么?
苏:掺合着音乐的理性。这是人一生美德的唯一内在保障,存在于拥有美德的心灵里的。
阿:说得好。
苏:相应于爱荣誉的城邦的爱荣誉的年轻人的性格就是这样。
阿:完全对。
苏:这种性格是大致如下述这样产生的。譬如有个年轻人,他的父亲是善的,住在一个政局混乱的城邦里。他不要荣誉、权力、也不爱诉讼以及一切诸如此类的无是生非,为了少惹麻烦他宁愿放弃一些自己的权利。
阿:他的儿子怎么变成爱荣誉的呢?
苏:起初他听到他母亲埋怨说,他的父亲不当统治者,致使她在妇女群中也受到轻视;当她看到丈夫不大注意钱财,在私人诉讼和公众集会上与人不争,把所有这类事情看得很轻,当她看到丈夫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心灵修养,对她也很淡漠,既无尊重也无不敬,看到所有这些情况她叹着气对儿子说,他的父亲太缺乏男子汉气概,太懒散了。还有妇女们在这种场合惯常唠叨的许多别的怨言。
阿:的确有许多这一类的怨言。
苏:你知道这种人家有些仆人表面上很忠实,同样会背了主人向孩子讲这类话。他们看见欠债的或为非作歹的,主人不去控告,他们便鼓励孩子将来长大起来要惩办那种人,比父亲做得更象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孩子走到外面去,所闻所见,也莫非如此。安分守己的人,大家瞧不起,当作笨蛋;到处奔走专管闲事的人,反而得到重视,得到称赞。于是这个年轻人一方面耳濡目染外界的这种情况,另一方面听惯了父亲的话语,并近看过父亲的举止行为,发现与别人的所言所行,大相径庭。于是两种力量争夺青年有如拔河一样,父亲灌输培育他心灵上的理性,别人的影响增强他的欲望和激情。他由于不是天生的劣根性,只是在和别人的交往中受到了坏影响,两种力量的争夺使他成了一个折衷性的人物,自制变成了好胜和激情之间的状态,他成了一个傲慢的喜爱荣誉的人。
阿:我觉得你已经准确地描述了这种人的产生过程了。
苏:这样说来,我们对于第二类型国家制度和第二类型个人的描写可告一段落了。
阿:是的。
苏:那么,我们要不要接下去象埃斯库罗斯所说的那样,谈论与另一种国家对应的另一种人呢?或者还是按照我们的计划,先谈论国家,后说个人呢?
阿:当然先说国家。
苏:第三个类型的国家制度,据我看来,该是寡头政治了。
阿:这是什么制度?你懂得寡头政治是什么制度?
苏:是一种根据财产资格的制度。政治权力在富人手里,不在穷人手里。
阿:我懂得。
苏:我们首先必须说明,寡头政治如何从荣誉政治产生出来的,是吗?
阿:是的。
苏:说实在的,这个产生过程就是一个瞎子也会看得清清楚楚的。
阿: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私人手里的财产,能破坏荣誉政治。这些人想方设法挥霍浪费,违法乱纪,无恶不作。男人如此,女人们也跟在后面依样效尤。
阿:很可能的。
苏:据我看来,他们然后互相看着,互相模仿,统治阶级的大多数人形成了同一种风气。
阿:很可能的。
苏:长此下去,发了财的人,越是要发财,越是瞧得起钱财,就越瞧不起善德。好象在一个天平上,一边往下沉,一边就往上翘,两边总是相反,不是吗?
阿:确是如此。
苏:一个国家里尊重了钱财,尊重了有钱财的人,善德与善人便不受尊重了。
阿:显然是这样。
苏:受到尊重的,人们就去实践它,不受尊重的,就不去实践它。总是这样的。
阿:是的。
苏:于是,终于,好胜的爱荣誉的人变成了爱钱财的人了。他们歌颂富人,让富人掌权,而鄙视穷人。
阿:完全是这样的。
苏:这时他们便通过一项法律来确定寡头政制的标准,规定一个最低限度的财产数目;寡头制程度高的地方这个数目大些、寡头制程度低的地方规定的数目就小些。法律宣布,凡财产总数达不到规定标准的人,谁也不得当选。而这项法律的通过则是他们用武力来实现的,或者用恐吓以建立起自己的政府后实现的。你说寡头制是这样实现的吗?
阿:是的。
苏:那么,寡头政制的建立可说就是这样。
阿:是的。但是这种制度有什么特点?我们说它有什么毛病呢?
苏:首先,表明制度本质的那个标准是有问题的。假定人们根据财产标准来选择船长,那么一个穷人虽然有更好的航海技术,也是不能当选的。
阿:那么,他们就会把一次航行搞得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