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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她却想不出来怎样编谎才好了。自己是骑着马、拿着枪来的,除了说是保镖的,人家才能相信,但天下统共有几个女保镖的呀?再说,刚才说的是 家里开花厂子,如今自己怎么又保起镖来了?当下她不由得脸红了红,就不再答话。她拿起筷子来,挟着菜吃着饭。就想快些吃完了饭就走,再去追费伯绅,找俞秀 莲去。
此时她是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妇人坐在她的对面,两个暗间就在两人的背后,门帘被风吹得微微地飘着。杨丽芳的椅子后边是那个南里间,刚才她已查看过了,知道屋里确实没人,所以她安心地吃着饭,妇人就在她对面向她絮絮地说着话。
忽然面前的妇人脸色一变,杨丽芳正有些惊疑,不料两只胳臂已然被人自后面揪住了。她惊喊了一声:“哎呀!”筷子和碗就全都撒手摔在了桌上。杨丽芳急 得将身子一挺,扭头向左右去看,就见身后是两个强壮大汉,都光着脊背,每人用双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一只胳臂。面前的妇人也站起身来,说:
“你可别怨我!谁叫你自投罗网呢?拿着大枪怔进人家的宅里吃饭,给你点儿罪受也应该!”
杨丽芳急急地说:“你们这是为什么?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暗算我?”她大声地呼叫,左边的大汉就用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嘴,右边的就“吧”地打了她一个嘴巴。杨丽芳瞪大了眼,极力地挣扎,但挣扎不开,也喊不出来。两个大汉就用粗绳将她的双臂倒剪上。
杨丽芳抬起脚来踹,一下就将椅子踹倒了。那妇人就说:
“呵!好大的力量呀!看不出这小娘们倒还很泼,把她的两条腿也绑上吧!”两个大汉都说:“没有绳子啦!”妇人说:
“我给你们找一根。”她往屋里去找,也没有找着。左边那个大汉就去扶那椅子,杨丽芳趁此时啐了一口,就吐出许多血星子来。
两个大汉又威吓着说:“你要敢喊叫,我们可当时就要了你的命!你不喊叫,我们倒许能够饶你。”杨丽芳就哭着说:“你们快放开我吧!
要不然,我的朋友可就来啦!他们可都是好汉,能够杀死你们!”
那两个大汉又齐声催着那妇人,说:“快找绳子!”妇人也惊慌失措,后来就把她系的一条红布腰带解下来,给大汉,说:
“就用这个把她的两条腿捆上吧!”她又低着头狞笑着说:
“看你的模样倒还俊.可是两只脚跟上边不称,瞧你这样儿,也绝找不出好婆家!”她提着裤子还向杨丽芳直撇嘴。
杨丽芳此时脸色惨白,双眼流泪,气得全身颤抖,她全身用力挣扎,但是挣扎不开。两个大汉的力气太大,他们用裤腰带把杨丽芳的两条腿也捆得紧紧的,然 后就连抬带抱,进了南里间。那妇人把那只大木箱的盖子打开,原来这只大木箱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两个大汉就抬起杨丽芳往箱子里一抛,就听哗啦一声,杨丽芳便 觉得自己堕入了一个深坑。原来这箱子的底儿是活的,箱底被她的身子压翻了,她的身子就掉了下去。她不由得哎哟叫了一声,便有一个人上前来,厉声对她说:
“不准嚷!”那人把刀贴在她的脸上,又用磕膝盖一顶,杨丽芳的身子就又滚进了一个地方。
这里光线很黑,原来是一座地下室,壁上还挂着油灯。在这神秘、恐怖的灯光之下,杨丽芳看见地下有一块木板,上面坐着一个人。此人须发很长,都作苍白色,身子十分削瘦,年龄已很老,穿着绸子衣裳,手摇着一柄折扇。就听这老人冷笑着说:
“哼!哼!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为呢!”杨丽芳昂起头来,瞪眼怒问:“你是谁?”这老人就说:
“你找的是谁,我就是谁!”原来这人就是费伯绅。
杨丽芳气得胸中的肝肺都欲炸裂,眼睛都要瞪出血来,她啐了一口,就骂着说:
“老贼!我的父母都被你害死了,我非得替他们报仇,非得杀死你不可!”她全身用力,死命地挣扎,但手脚被绑得太紧了,连转动都不能。
旁边还有个人,正是那女魔王何剑娥,她手持明晃晃的钢刀,厉声呵斥说:
“你真是想死吗?我们要是在这里把你杀死了,凭她俞秀莲的武艺再高,可也不能来这里救你!”
杨丽芳就拼出命来,尖声叫道:“那你们就杀死我吧!”
这时就听咕咚咕咚地响了几声,只见刚才捆绑杨丽芳的那两个大汉,又一齐来到了这间地下室里。这两个人的样子都很着急,一个就过来用双手捂住了杨丽芳的嘴,另一个直向何剑娥摆手,说:
“不要嚷嚷!”又悄声说:
“那五爪鹰孙正礼可来了!他看见了那匹马跟那杆枪,就说这妇人是被咱们害死了。郭大娘向他分辩,说是杨家女子把枪和马存在这里,她上山去找什么人去了。孙正礼还不信,正在外边吵闹呢!”
这时何剑娥正按着杨丽芳的身子,杨丽芳就觉得出这女魔王的手有些发抖,只听她说:“他只是一个人不是,咱们出去把他拿住怎么样?
只要你焦大虎有那胆子。我虽然腿上有伤,可是我不怕!”
原来这两个大汉之中,那脸上有些黑麻子的人,就是恶牛山的大王焦大虎。焦大虎的身躯很高,在地下室里,他只能蹲着坐着,却不能直起腰来。他脸色阴沉地摇头说:
“不行!五爪鹰也不是好惹的。我怕敌不过他。再说,我虽只听他一个人在外面喊嚷,可是怎知俞秀莲没在门外?”
此时那费伯绅依然盘着腿坐着,态度十分地从容,他摇晃着折扇说:
“不要紧!由他们在外面威吓,我相信郭大嫂绝不能将咱们这地方告诉他。你们就放心,他们不能够闯进来。二熊,你去守门!”
捂着杨丽芳嘴的这个汉子听了吩咐,就把双手放开,守门去了。何剑娥的钢刀仍挨在杨丽芳的胸前。杨丽芳不敢喊叫,只得低声说:
“你们若能把我放开,我就出去拦住他们,不让他们伤害你们的性命。”费伯绅却微微一笑,抛过来一条手巾,叫何剑娥把杨丽芳的嘴给堵上。
费伯绅摇着折扇,花白的长髯飘动着,他微扬着脸,闭着眼睛,用傲慢的声音低声说:
“你弄错了!你的父亲杨笑斋原是我的好朋友。我早先到你家里去,你的母亲也不回避,我跟你父亲真是莫逆之交。你父亲是服错了药死的,你母亲是殉了 节,他们出殡时我还去送丧,我还为你母亲请了贞节的旌表。现在这些事都是因为那杨公久。他本来是个盗贼,他把你们兄妹自幼抢了去,就传授给你们一些武艺, 唆使你们寻我跟贺知府报仇,其实复的是什么仇?不过是早先他在汝南衙门被押过,他衔恨我们罢了。这虽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但是非真假,还可以寻得出来见证。
“你一个女子,嫁到德家里又很好,不该听信奸人的挑唆,勾结罗小虎、俞秀莲、刘泰保那些大盗、女贼,来同我作对。须知我虽年老,虽不会武艺,但我的 干儿义女尚很多,他们全是一时的豪杰,绝不能让你们逞强。现在我把你绑到这里,不过是叫你暂时受一点儿委屈。绝无恶意。你长得很像你故去的母亲,看见了 你,我就不禁想起她来.她真是个绝世的美人!当年贺知府为她得了相思病倒是真的,却并没想要占她。咳!二十年前她节烈而死,如今她的儿女反与我为仇,我想 她九泉有知,也是不能瞑目。现在,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等我捉获了女盗俞秀莲,我必能把你安置到一个好地方,你且不要急,不要难过!”说完话,他又微微 地笑着。杨丽芳周身使力,但是仍然挣不断手脚上的绳索,不能扑杀眼前这狡猾的老贼,只气得她直流泪。
此时大概是那个前去守门的二熊把那大木箱的底儿托开了,所以外面嚷嚷的声音,全都能够传人这密室里。只听是孙正礼的大嗓音喊着说:
“快说!那个妇人往哪儿去了?是被你们害死了不是?你快说出来!不然我可不管你是男人、妇人,一刀就能要你的命!”
又听是那姓郭的妇人说:
“哎哟!你是强盗你也得讲讲理呀!刚才不错,是有个小娘们儿来了,在我这儿还吃了一碗饭,后来她说要上山找人去,骑着马太不方便,她就把马跟枪全都存在我这儿啦……”
费伯绅在这里听着,不禁暗自微笑,很赞赏那妇人会说话。可是外面孙正礼还只管嚷嚷,妇人就急喊着说:“你不信就到山上去找她呀?
你在这儿吵什么?你一个大汉子来到我这单身妇人家里胡闹。算怎么回事儿?哎哟!你没有王法了呀?你揪我的头发,你是什么东西?哎哟!
救人来呀!我可要一头撞死啦!”接着就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
这里费伯绅就面色渐变。杨丽芳的心里愈是紧张,全身更极力挣扎,但也没有一点儿效果。又听孙正礼大声喊骂说:
“我看你就不像是个好人!快说出那人的下落来便饶你……”妇人又说:
“哎哟!你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呀!你上山去找找去吧!”孙正礼说:
“我才从山上来,你别骗我!你快说!”接着就听到钢刀劈在桌子上之声,脚步急响之声,十分杂乱。费伯绅不由得把脸一沉。女魔王愤愤地要挺刀出去.却被焦大虎给拦住。
此时又听到外边马蹄声乱响,就见费伯绅仿佛打了_个冷战。外面的声音更加杂乱,那妇人又在喊叫。并听有山西口音的男子在说什么,还有女子的声音说:
“搜一搜!各处都搜搜……你就不必狡猾了,马跟枪都在你这里,人可不见了,这还不可疑?”
杨丽芳又用力地翻了一个身,却被何剑娥给按住,并以刀比着她的脖颈。杨丽芳的心中就如燃着一把急火,嘴被布堵着,她就用牙紧咬,并用力向外喷气。她 想要喊:俞秀莲已然来了,你们能惹她吗?你们快将我放开!但这话却无法呼喊得出。何剑娥凶狠地瞪着她,让她仰面躺着.一只手紧紧地按在她的胸前,她就觉得 呼吸都十分困难了,只能瞪着两只大眼睛一动不动。
突然,费伯绅爬起来,将壁上的那盏灯吹灭了。那二熊又跑了回来,急急地说:
“俞秀莲跟那爬山蛇史胖子也都来了!”费伯绅急忙吁了一声.拦住了二熊的话,神情也显得紧张起来。室中昏黑,只有那三口刀还一闪一闪的,后墙上仿佛 有个地方能透进一线之光,可是不知通到哪里。全室中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每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杨丽芳急骤地喘息着,但发出来的声音也很小。
这时那个大木箱的底儿已关得很严,所以外面的种种声音全都灌不进这里来了。可是忽然又听到有几下撞击木头的声音,似是俞秀莲等人把那大木箱子打开 了。这里的人就更紧急,何剑娥的刀刃已挨着杨丽芳脖颈上的皮肉。杨丽芳闭着眼睛流着泪,只在等死。她心中既愤恨,复悲伤,但知道费伯绅这些贼必不能逃脱, 又有一些安慰。过了一会儿,忽然木箱又不响了,外面的声音似一切皆停。这里的几个人就都长出了一口气,何剑娥的刀也离开杨丽芳的脖颈了,费伯绅却哼哼地冷 笑,这一场紧张就暂时过去了。
原来是外面的史胖子跟孙正礼,打开木箱看了看,见是空的,他们又给盖上了。谁也不会想到这么简陋的草房,地下会有密室。
俞秀莲仍在向那妇人究问,因为她刚才骑着杨丽芳的马追赶费伯绅,追到这个岔路口,就不见了前面的逃骑。她也曾来此向这妇人问过,可是这妇人却说,她 就没听见墙外有马蹄响,所以俞秀莲就拨马往东南的那股路上追去。那股路既宽广,又平坦,而且在二里之内若有马走.在后面绝不至于望不见,可是竞没瞧见前面 有人影,地下也没有新走过去的蹄迹。
她也问了田中种地的农人,有一个农人就说:
“这条路虽然宽阔,可不是大道,往南走到尽头,那就是山了,那边连山路也没有。北边,过了五回岭。那倒是往紫荆关的道儿。”又有个人说:
“我们从太阳一出来就在地里做活,就没有瞧见一匹马从这里走过去!”俞秀莲又仔细观察地理形势,知道他们的话并非是假。俞秀莲想起刚才那清雅的庐舍.那未说话先眼珠乱转的妇人,就觉得有些可疑,于是她便疾忙拨马转回来,又来到了这里。
这时孙正礼和史胖子已先后来了,他们正在这里向那妇人严词逼问。俞秀莲也看见了桩上系着的马,和屋中立着的杨丽芳的枪,并且地上有揪下的几条麻绳 头,可见是有人曾在此捆过什么。又见厨房里有许多只碗筷,且有一只已经宰了的鸭子,壁间还挂着一口单刀,她就觉得更为可疑。俞秀莲先用温语劝说,又以双刀 威吓,但妇人还是说杨丽芳往山上去了,别的她都不知道。俞秀莲就叫史胖子到山上再去找。
史胖子去了半天,回来也说是空山一座,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孙正礼便暴跳如雷地说:
“把这娘儿们绑在马桩上,拿鞭子抽她一顿。她也就说了!”
那妇人坐在地上,呜呜地大哭,说:
“你们就是剥了我的皮,我也不知道呀!我是个妇道人家,刚才我不过是管了闲事,叫她把枪跟马存在这儿了,我想得到她是一去不回头吗?我怎能知道你们 的姑奶奶是跑到哪儿去啦?哎哟!屈死我啦!我哪认得什么姓费的呀?屋里的东西你们随便要吧!反正我不知道!”这妇人在地上一哭滚,就把那用来系裤子的一条 破布给挣断了。史胖子见了倒觉得丧气,就出屋去了。
孙正礼已有些灰了心,便向俞秀莲悄声说:“师妹,咱们走吧!”
俞秀莲却摇了摇头,便走出屋去,嘱咐史胖子再沿山访查。同时她又叫孙正礼不要只管嚷嚷,也不要打这妇人,她说:
“咱们只要在这里看守一晚,必定可以看出一些破绽,找出杨丽芳的下落,并能问出费伯绅众贼的藏匿之所。如果在此住一夜,没有查出一点儿事情,那么明 天咱们就向这妇人赔罪,给她些银钱赔偿她,然后再走!”史胖子跟孙正礼齐都认为这办法很好,他们就很不客气地到厨房里把饭吃了.随后二人就出去到山上访 查。
这里俞秀莲双刀时刻不离身畔,时时监守着那妇人。那妇人却坐在地下索性不起来了。哭了一阵可也没有多少眼泪,她就又抓着脸,自己骂自己说:
“我没有脸啦!我叫那么大的男人抓住头发拿刀吓着我,我的裤带也被你们扯断了,我真没脸了!我当家的若回来,我非得吊死不可!我哪认得什么姓费的呀?我哪认得什么强盗呀?我是好人家的妇女,受不起你们的冤枉!”
俞秀莲却只是由她哭闹,并不理她。在外屋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俞秀莲就站起身来,往北里间查查,又到南里问看看。走到南里问内,就蓦然听得呱嗒一声, 仿佛是木板子响。俞秀莲不由得心中一动,她就手提双刀,呆然站立,忽然又听得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是耗子在嗑木头,这声音就是自那大箱子中发出来的。俞秀 莲顿然精神紧张,她微微冷笑着,可是心中反倒为了难。因为她想到这里如有地室,杨丽芳一定是被藏在地室里了,投鼠忌器,自己实在不敢贸然下手,更不敢向孙 正礼去说。她遂就将杨丽芳的那杆枪也拿到这屋里,侧耳静听,只听那箱子底儿时时作出微微响声。
她忽然一扭头,就见那妇人正扒着帘子往里屋看,面露惊慌之色。俞秀莲大怒,一个箭步蹿去,把那妇人按倒。那妇人刚要喊叫,俞秀莲用手指向她肋间一 点,妇人的脸立时变成了金黄色,她眼睛一翻,嘴一咧.就疼得昏晕了过去。俞秀莲急忙将北里间的门帘揪下,哧哧地撕成了许多条,连结在一块,将那妇人的手脚 都捆上,并把嘴也堵上,就挟着送到了厨房里。
她仍旧回到了这屋里来,蹲在木箱的旁边,侧耳向里边静听。由木箱里面传出的细微微的声音,她就已然判明了,这箱子底下确实连着暗室。她心中倒觉得好 笑,就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听父亲说过,江湖间有一种黑店,就多半是床下通着地道,到客人睡熟了的时候,贼店主人就由地道中钻出来害人劫财。如今不料费伯绅竞 也弄此伎俩,这伎俩弄得可也太不新鲜啦!不过话虽如此,现在自己虽明知道箱子底下就有贼人和被难的杨丽芳,然而竞不敢动一动。因此她心中就不免十分焦急, 并且竭心尽思地想着那闯进地室,救出丽芳、捉住贼人之计。
直到傍晚之时,孙正礼就回来了,一进屋来他就大声喊说:
“师妹.我们捉住了一个小贼!”俞秀莲赶紧摆手,令他小声说话。孙正礼反倒一怔,他见师妹手握着双刀,神色紧张,蹲在木箱的旁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 回事,话反倒说不出来了……俞秀莲站起身来,走到孙正礼的近前,摆了摆手,又指指那只箱子。孙正礼便瞪起眼来,过去就要掀那箱盖。俞秀莲赶紧把他拦住,悄 声说:
“杨丽芳现在里面,咱们要闯进去,岂不是逼着他们将她杀死吗?”孙正礼还不住地发怔,就指着箱子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箱子里头有什么东西?”俞秀莲把他拉到外屋,悄声问道:“你们捉住了什么人?”孙正礼说:
“在山上捉住了一个小贼,我们打了他一顿,他就招认了自己是山上的喽哕。我们问他诸葛高跑到哪里去了?他说他们并没有跑远.多半就在这姓郭的妇人家 里藏着了。因为他们的几匹马刚才都叫人牵过了山,送到什么黄家庄去了。那黄家庄是那焦大虎的外婆家。这郭家妇人,早先就在山上跟一些强盗混,后来归了费伯 绅,盖了这房子,费伯绅那小子就常在这儿住。”
俞秀莲说:
“像这样的房子恐怕也不只盖了这一处,费伯绅实在称得起老奸巨猾。现在我已查出来了,那只大箱子的底下,一定是有个地室,杨丽芳必被他们捉住藏在了这里。”
孙正礼急着地说:“这可怎么办?”
俞秀莲说:
“我已将那妇人捆起来了。我想好了一个主意,师哥你先去把那小贼或是放了,或是暂藏在一个地方,不要伤他,然后同史胖子来,我们再设计诱那些贼出来。”孙正礼点点头,提着刀又走了。
俞秀莲走到屋外,把那南里间的窗纸戳了一个窟窿,扒着往里去看,并侧耳静听。待了多半天,并不见那箱盖启开,但是箱底仍不时传出嗒嗒的响声。
此时孙正礼和史胖子已然来了,脚步全都轻轻地。俞秀莲看了看.日已平西,她就哨声对孙、史二人说:
“我想他们也不能永远在地室里边藏着,到天黑时他们一定要出来,那时我们再下手捉拿。可是现在我们先得假作已然走了的样子才行,不然他们是绝不敢出来。”
孙正礼说:“这容易!”
史胖子却说:“他们既有地室,就不能没有透气的地方,不然全都得闷死了,说不定还有后门儿。孙大哥你先在这儿看着,别急躁,容我跟俞姑娘把他们的后门找着。俗语说:狡兔有三窟,得免其死。费伯绅他那样狡猾,还能想不到这儿?我想他绝不能在一个死地室里藏着。他必有退路。”
俞秀莲也觉着这话有理,遂就跟随史胖子出了柴扉,按照着庐舍的形势往后面去寻找。夕阳之下,小溪潺潺地流淌着,汇聚在墙后边的池子里。水中有几只鸭 子在逐水相嬉,呷呷地叫着。水面上漂着很厚的一层浮萍,柳丝蘸着池水,随风飘动。池边的芦苇也很茂盛,史胖子与俞秀莲就用刀轻轻地拨着,走进了芦苇丛中。
忽然史胖子发现地下埋着一根竹筒子,露出地面不到半尺,外圆中空,倾斜着栽在地里,好像是个烟囱。这竹筒的附近一尺见方之内没长着苇子,地上的泥土 也都很松,用旁边的苇叶遮盖着,若不是细心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安设得可称十分精巧。俞秀莲蹲下身,将耳朵贴在竹筒的旁边往里去听,只听里面似乎有人在 说话,但声音太低,无法听
得清楚。俞秀莲此时愤恨极了,若不是知道杨丽芳被困在内。她真想放一把火投进这竹筒里。她站起身来,就悄声对史胖子说:
“史大哥,你在这里看守一会好了,不要动这竹筒!”史胖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俞秀莲遂就又往那房子去了。
重进到屋里时,就见孙正礼正抡着大刀比着那箱盖。箱子里有时微微地响,有时又不响了,里边好像是在闹耗子,而孙正礼就像是一只猫似的,并且是一只大黑猫。俞秀莲就大声说:
“孙师哥!咱们走吧!那费伯绅老贼一定不在这里,咱们再回恶牛山找他们去吧!丽芳也许顺着山岭,又折回那里去了。”她一边嚷一边朝孙正礼使眼色。
孙正礼起先还发着怔,后来他突然明白了,就也大声嚷嚷起来,说:
“他娘的费伯绅还敢回恶牛山吗?这屋子一定是他的老巢,咱不如把它放火烧了!”
俞秀莲又大声说:
“你别混闹!快走吧,这与人家有什么相干?那妇人也不知往哪里去了,待会儿她要是把她丈夫找来.咱们有什么话可答?咱们又不是强盗,咱们侠义之人不 能够不讲理,走吧!在此白耽误了工夫。快走,咱们先往狗儿堡,再到恶牛山,那山上一定有他们秘密的窠穴。此时天还不太晚,咱们赶到那里还能搜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