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犹太人伊齐希,
鼻子尖又尖,
腿儿粗又笨,
屁股眼儿脏兮兮。
讨论会参加者:可是,讨论对象的这个被骂作犹太鬼的朋友倒是又胖又圆的。
讨 论会主持人:骂人的绰号在使用时往往不具备严密的逻辑性,这一点我们在此前进行的公开讨论中可能已听说过。譬如说,美国人把所有的德国人都称作“酸 白菜”,尽管并非所有的德国人都喜欢而且定期食用酸泡菜。所以,犹太鬼这个挖苦人的词既可以指一个犹太人,或者说也能指——譬如在我们这种情况下——半个 趋向于肥胖的犹太人。
讨论会参加者:可是在两种情况下,我们都必须记下讨论对象这种反犹太主义的倾向。
马特恩:我作为人和 特别的闪米特人同情者提出抗议。因为即使愤怒有时候使我控制不住自己,会突然发作,但只要别人骂他犹太鬼,我总是护着埃迪的。譬如 说,当您,利贝瑙先生,在您那流鼻涕的表妹支持下,只因为他画看家犬哈拉斯,便在您父亲的木工作坊大院里破口大骂我的朋友时,我就庇护我的朋友,驳回你们 那些虽然幼稚却又十分伤人的诽谤。
讨论会参加者:讨论对象把我们讨论会主持人的私人往事端到桌面上来,看来,他有拓宽讨论会基础的愿望。
讨论会参加者:所以,他谈到讨论会主持人的表妹,而且称她流着鼻涕。
讨论会参加者:他提到木工作坊大院,就我们所知,我们的讨论会主持人在那个院子里长大,在木板棚与熬胶锅之间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讨论会参加者:同样,他也提到属于木工作坊的看家犬哈拉斯,它和那条后来被讨论对象毒死的黑牧羊犬哈拉斯是同一条狗。
讨 论会主持人:讨论会主持人不得不把这些最后以并不光明正大的私人方式对他进行的攻击仅仅看成是一种证据,证明讨论对象有时能多么冲动地作出反应。我 们可以提出反问:在已经记下来的、具有传奇色彩的公狗佩尔昆,同样记下来的母狗森塔——这条狗属于讨论对象的父亲,也就是说属于磨坊主马特恩——与黑牧羊 犬哈拉斯——这条狗属于讨论会主持人的父亲,也就是说属于木工师傅利贝瑙——之间,除了这种联系之外,是否还存在着一种联系?这种联系是指:一方面,磨坊 主的儿子瓦尔特·马特恩,另一方面,木工师傅的儿子哈里·利贝瑙及其表妹图拉·波克里弗克,都把讨论对象的朋友称作犹太鬼。
马特恩:哦,你们这些相互咬住尾巴、说不清因果关系的狗年月啊!开始时有一只立陶宛母狼。这只母狼同一条公牧羊犬交配。这种罪恶产出了一条公狗,没有一个谱系提到这条狗的名字。就是它,这条没有名字的狗产下了佩尔昆。而佩尔昆又产下了森塔……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而森塔又产下了哈拉斯……
马 特恩:而哈拉斯又产下了亲王。它如今作为普鲁托在我身边还能靠施舍过活。哦,你们这些把声音叫得嘶哑的狗年月啊!给磨坊主看守磨坊的东西,给木工作 坊当做看家犬的东西,作为爱犬擦着你们的帝国高速公路建造者的靴子的东西,投奔了我——一个反法西斯分子。你们理解这个比喻吗?该死的狗年月计算到七位数 时,你们会明白过来吧?你们该满意了吧?你们还有话讲?马特恩可以带着他的狗去喝杯啤酒了吧?
讨论会主持人:尽管这里已经进行但又仓促结束的、公开的和生气勃勃的讨论会的这个重要的部分结果也包含了合理的自尊心,但我们还是不能匆匆忙忙就感到满足。还需要把一些线索连接起来。我们都回忆一下吧!(他指着黑板。)讨论对象杀死了很多动物……
讨论会参加者:他毒死了一条狗!
讨论会主持人:尽管如此,还假装……
讨论会参加者:……喜欢动物。
讨论会主持人:……是动物爱好者。目前我们知道,讨论对象——这个喜欢自称反法西斯分子和闪米特人同情者的人,一方面保护他的朋友,半个犹太人埃迪·阿姆泽尔免遭无知无识的孩子嘲笑,另一方面,有时候又称他为“犹太鬼”,侮辱他,骂他。所以我们要问: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马特恩喜欢动物,
马特恩也喜欢犹太人吗?
马特恩:(满怀激情地)上帝和虚无作证!人们对犹太人做出了许多不公正的事情。
讨论会参加者:您就明明白白地回答吧,您是像喜欢动物那样喜欢犹太人呢,还是您不喜欢犹太人?
马特恩:我们大家都对犹太人做出了很不公正的事情。
讨论会参加者:这是尽人皆知的。统计表不说自明。补偿,一个不久前我们还讨论过的题目,已经提出了好几年。可我们谈的是今天。您今天喜欢还是仍然不喜欢?
马特恩:在万不得已时,我会用自己的性命为每一个犹太人担保。
讨论会参加者:讨论对象是怎样理解“不得已”的?
马特恩:譬如说,我的朋友埃迪·阿姆泽尔在一月份一个寒冷的日子被九个冲锋队队员殴打,而我却不能帮助他。
讨论会参加者:那九个打人的冲锋队队员叫什么名字?
马特恩:(低声地)好像名字就能表示作案人似的!(大声地)那就请听着吧!约亨·萨瓦茨基、保罗·霍佩、弗兰茨兴·沃尔施莱格尔、维利·埃格尔斯、阿尔方斯·布布利茨、奥托·瓦恩克、埃贡·杜莱克和布鲁诺·杜莱克。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扳着指头一起数
我们只数到八个,
那第九个名叫什么?
九个施瓦本人,九只乌鸦,
和九部交响曲,
我们看见神圣的
九个国王跪倒在地!
讨论会主持人:尽管说有九个打手的名字,可是讨论会参加者一数,却只有八个名字。为了防止出现生气勃勃的强制讨论,我们是否可以假定,讨论对象就是第九个打手呢?
马特恩:不,不!你们没有权利……
瓦莉:我们连认识眼镜都有了!(她戴上眼镜,往小神庙靠近了一半的距离。)
九个人翻过园圃的篱笆,
我叔叔也在场。
九个人践踏着一月的雪,
我叔叔也在雪地上。
每张脸上都蒙着一块黑布,
我叔叔蒙着脸也在其中。
九个拳头接向第十张脸,
叔叔的拳头把它打成两半。
当九个拳头都打累时,
叔叔的拳头还在把它打个稀巴烂。
当所有的牙齿都吐出来时,
我叔叔便制止住叫喊声。
犹太鬼犹太鬼犹太鬼
就是叔叔喋喋不休的话语。
九个人翻过篱笆逃跑,
我叔叔也有份!(瓦莉取下眼镜,回到黑板前,画出九个小人。)
讨论会主持人:这样一来,我们就只剩下这些问题了:
讨论会参加者:冲锋队的哪个中队?
马特恩:(简明扼要地)朗富尔—诺尔德,八十四,冲锋队第六旅。
讨论会参加者:您的朋友自卫没有?
马特恩:最初他想给我们煮咖啡,可我们不想喝咖啡。
讨论会参加者:那么,你们造访的目的是什么呢?
马特恩:我们想给他一次小小的教训。
讨论会参加者:你们为什么要蒙住脸?
马特恩:因为蒙面人教训人就是这种风格!
讨论会参加者:您用什么形式教训人?
马特恩: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这个犹太鬼,他挨了揍!哎,真糟糕,棍棒要举高!总是打嘴巴。
讨论会参加者:那时候您朋友的牙齿掉了没有?
马特恩:三十二颗全掉了!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这数字对我们并不新,
三十二坚定不移。
讨 论会主持人:我们由此断定,根据第一批试验性问题测出的那个讨论对象的吉祥数和不吉利数同那些牙齿的数目一样。这些牙齿是他的朋友埃迪·阿姆泽尔被 九个蒙面冲锋队员,其中也包括讨论对象打掉的。从现在起我们知道,除了“黑牧羊犬”这个固定点之外,还有另一个固定点,从这个固定点中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瓦 尔特·马特恩,看到“三十二”这个数字!(瓦莉用大写字母记下这一数字。)公开的、生气勃勃的讨论会的形式再一次经受了充分的考验。
讨论会参加者:最后,我们把讨论对象称作什么呢?
讨论会主持人:请问,讨论对象会怎样称呼自己呢?
马特恩:喋喋不休,自作聪明,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吧!我,马特恩,过去是、现在仍然是极其明显的反法西斯分子。这一点我已经证明了三十二次,而且一再证明……
讨 论会主持人:那我们就把讨论对象看做一个反法西斯分子吧,此人饲养阿道夫·希特勒的遗产,即黑牧羊犬普鲁托——从前的亲王。因此,在得出讨论结果之 后,让我们道谢和祈祷吧。(讨论会参加者站起身,两手交叉。)啊,持续不断、生气勃勃的尘世讨论会伟大的指挥者和创造者啊,你赐予我们一个乐于讨论的讨论 对象和一个普遍适用的讨论结果。现在,让我们以赞美诗的形式赞美德国黑毛牧羊犬三十二次,以表示我们的谢意。
它过去是、现在仍然是——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一只身子伸得长长、有中长鬃毛、竖着耳朵的、修长的公牧羊犬。
两个讨论会参加者:它的嘴有闹得很严的、干燥的上唇的下垂部分。
五个讨论会参加者:稍微有点斜的黑眼睛在观察。
一个讨论会参加者:耳朵直立着,稍微有点往前倾。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颈项绷得紧紧的,没有垂下的肉和松弛的喉皮。
两个讨论会参加者:躯干长度比两肩高度多出六厘米。
参加讨论会的全体女孩:从各方面看,腿脚都是直的。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脚趾并拢得很严。它的臀部长长的,稍微倾斜。拇指球硬邦邦的。
两个讨论会参加者:肩部、后腿、踝关节——
参加讨论会的一个女孩:强壮有力,肌肉发达。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每一根毛都笔直,紧贴身上,又粗又黑。
五个讨论会参加者:就连底层茸毛也都是黑的。
参加讨论会的两个女孩:不是在灰底或者黄底上涂的黑色。
一个讨论会参加者:不,到处,直到直立的、稍微前倾的耳朵,在深深的、形成旋儿的胸部,顺着毛长得恰到好处的后腿,它的毛都闪着黑光。
三个讨论会参加者:像雨伞一样黑,黑板一样黑,教士一样黑,寡妇一样黑……
五个讨论会参加者:像党卫队一样黑,长枪党一样黑,乌鸦一样黑,奥塞罗一样黑,鲁尔河一样黑……
讨论会参加者合唱队:像紫罗兰一样黑,番茄一样黑,柠檬一样黑,面粉一样黑,牛奶一样黑,雪一样黑……
讨论会主持人:阿门!(讨论会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