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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力。当我和阿开亚人一起战斗时,
赫克托耳从来不敢远离城墙冲杀,
最多只能跑到斯开亚门和橡树一带。那一天,
他见我只身一人,打算和我交手,差一点没有躲过我的击杀。
但现在,我却无意和卓越的赫克托耳打斗;
明天一早,我将祀祭宙斯和各位神祗,
装满我的海船,驶向汪洋大海。
如果你愿意,如果你有这个兴趣,不妨出来看看——
曙光里,我的船队行驶在赫勒斯庞特水面,鱼群游聚的地方;
我的水手稳坐凳板,兴致勃勃地荡桨向前!
倘若光荣的裂地之神送赐一条安全的水路,
迎着第三天的昼光,我们即可踏上土地肥沃的弗西亚。
家乡有我丰足的财富,全被撇在身后,为了开始
那次倒霉的航程。从这里,我将带回更多的东西,
黄金、绛红的青铜、束腰秀美的女子和灰黑的铸铁——这一切
的一切,都是我苦战所得的份子。但是,我失去了我的战礼,
那个把它给我的人,阿特柔斯之子,强有力的阿伽门农,复又
横蛮地夺走了它。回去吧,把我说的一切全部公公开开地
告诉他,这样,如果他下次再存心蒙骗另一个
达奈人——这家伙总是这般厚颜无耻——
人们便会出于公愤,群起攻之。然而,尽管他像
狗一样勇莽,他却不敢再正视我的眼睛!
我再也不会和他议事,也不会和他一起行动。
他骗了我,也伤害了我。我绝不会再被他的
花言巧语所迷惑——一次还不够吗?!让他
滚下地狱去吧,多谋善断的宙斯已夺走他的心智。
我讨厌他的礼物。在我眼里,它就像屑末一般。
我不会改变主意,哪怕他给我十倍、甚至二十倍的东西——
就像他现在拥有的这么多——哪怕他能从其他地方挖出更多
的财物,无论是汇集在俄耳科墨诺斯的库藏,还是积聚在
塞拜的珍宝——这座埃及人的城市,拥藏着人间最丰盈的
财富,塞拜,拥有一百座大门的城!通过每个城门,冲驰出
两百名武士,驾赶着车马,杀奔战场!
我绝不会改变主意,哪怕他的礼物多得像沙粒和泥尘一样!
即便如此,阿伽门农也休想使我回心转意;
我要他彻底偿付他的横蛮给我带来的揪心裂肺的屈辱!
我也不会和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的女儿成婚,
哪怕她姿色胜过金色的阿芙罗底忒,
女工胜过灰眼睛的雅典娜——即便如此,
我也不会要她!让他另外找个阿开亚女婿,
找个他喜欢的,比我更具王者气派的精壮!
倘若神祗让我活命,倘若我能生还家园,
裴琉斯会亲自张罗,为我选定妻房。
众多的阿开亚姑娘等候在赫拉斯和弗西亚,
各处头领的女儿,她们的父亲统守着各自的城堡。
我可任意挑选一位,做我心爱的夫人。
我的内心一次次地催促,催我在家乡
挑一位称心如意的伴侣,结婚成亲,
共享年迈的裴琉斯争聚的财富。我以为,
我的生命比财富更为可贵——即便是,按人们所说的,
在过去的日子里,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尚未到来的和平时期,
伊利昂,这座坚固的城堡,曾经拥有的全部金银;
即便是神射手用硬石封挡起来的珍宝,
福伊波斯·阿波罗的库藏,在石岩嶙峋的普索。
牛和肥羊可以通过劫掠获取,
三脚铜鼎和头面栗黄的战马可以通过交易获得,
但人的魂息,一旦滑出齿隙,便
无法再用暴劫追回,也不能通过易贾复归。
我的母亲、银脚塞提丝对我说过,
我带着两种命运,走向死的末日:
如果呆在这里,战斗在特洛伊人的城边,
我就返家无望,但却可赢得永久的光荣;
如果返回家园,回到我所热爱的故乡,
我的光荣和荣誉将不复存在,但却可以
信享天年,死的终期将不会匆匆临头。
此外,我还要敦劝大家返
回家,因为破城无望——沉雷远播的宙斯
正用他的巨手护盖着陡峭的城堡,
高耸的伊利昂——它的士兵正越战越勇。
所以,你等回去复见阿开亚人的首领,
带着我的口信,此乃统兵者的权益:
让他们好好想一想,找出个更好的办法,
救护自己的海船,拯救阿开亚人的军队,
此刻已被逼临深旷的海船。由于我盛怒未息,眼下的方案,
即他们设计的打法,不会改变战局。
不过,可让福伊尼克斯留下,在此过夜,
以便明晨坐船,返回我们热爱的故乡。
但此事取决于他的意愿,本人无意逼迫牵强。”
阿基琉斯言罢,众人缄默,肃然无声,
惊诧于他的话语,强厉的言词。
终于,年迈的车战者福伊尼克斯开口打破了沉寂,
他泪如雨下,担心着阿开亚人的船舟:
“真的一心想要回家吗,光荣的阿基琉斯?
真的不愿把这无情的烈火挡离我们
迅捷的海船?看来,胸中的暴怒确已迷糊了你的心智!
至于我,我又怎能和你分离,亲爱的孩子,留在此地,
孑然一身?年迈的车战者裴琉斯要我和你同行,
那一天,他让你离开弗西亚,参加阿伽门农的远征,
你,一个未经事故的孩子,既不会应付战争的险恶,
也没有辩说的经验——雄辩使人出类拔萃。
所以,他让我和你同行,教你掌握这些本领,
成为一名能说会道的辩者,敢作敢为的勇士。
为此,我不愿离开你,我的孩子,不愿
留在此地,即使神明亲口对我许愿,
替我刮去年龄的皱层,使我重返青壮,
像当年首次离开出美女的赫拉斯时那样,
为了逃离和父亲、俄耳墨洛斯之子阿门托耳的
纠葛——那时,他正大发雷霆,为了一个秀发的情妇。
他对此女思爱有加,冷辱了原配的妻子,
我的母亲;后者一次次地抱住我的膝盖,恳求我
和他的情人睡觉,使她讨厌老人的爱情。我接受
母亲的恳求,做了她要我做的事情。但是,父亲疑心顿起,
对我咒语重重,祈求残忍的复仇女神,
让我永远不得生子,出自我的精血,嬉闹在
他的膝头。神祗答应了他的请求,统管地府的
宙斯[●]和尊贵的女神裴耳塞丰奈。
●统管地府的宙斯;指哀地斯。
于是,我产生了杀他的念头,用锋快的青铜,
但一位神明阻止了我的暴怒,要我当心
纷扬的谣传,记住人言可畏,
不要让阿开亚人指着脊背咒骂:此人杀了自己的亲爹!
其时,我心绪纷乱,热血沸腾,面对
狂怒的父亲,再也无法徜行在他的房居。
然而,一群同族的亲友和堂表兄弟围着我,
把我留在家院,求我不要出走。
他们宰了众多的肥羊,腿步蹒跚的弯角
壮牛,还有成群的肥猪,挂着晶亮的油膘,
挑上叉尖,架上赫法伊斯托斯的柴火,烧去畜毛。
大家伙开怀痛饮,喝干了老人收藏的一坛坛美酒。
一连几个晚上,他们伴随在我的身旁,
轮番守候。柴火熊熊,从未熄灭,
一堆点在篱墙坚固的庭院里,门边的柱廊下,
另一堆燃烧在我睡房门外的厅廊里。
及至第十个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我捅破制合坚固的房门,
溜之大吉,跃过院墙,
动作轻盈,瞒过了看守和女仆。
接着,我远走高飞,浪迹在辽阔的赫拉斯,
最后来到土地肥沃的弗西亚,羊群的母亲,
找到国王裴琉斯,后者热情地收留了我。
裴琉斯爱我,就像父亲疼爱自己的儿子,
承继丰广家产的独苗。他使我
成为富人,给了我众多的子民,
统治着多洛裴斯人,坐镇在弗西亚的最边端。
阿基琉斯,我培育和造就了你,使你像神一样英武;
我爱你,发自我的内心。儿时,你不愿跟别人
外出赴宴,或在自己的厅堂里用餐,
除非我让你坐在我的膝头,先割下小块的碎肉,
让你吃个痛快,再把酒杯贴近你的嘴唇。
你常常吐出酒来,精湿我的衫衣,
小孩子随心所欲,弄得我狼狈不堪。
就这样,我为你耿耿辛劳,吃够了昔头,
心里老是嘀咕,神明竟然不让我有亲生的
儿子。所以,神一样的阿基琉斯,我把你
当做自己的孩子,指望有朝一日.你能为我排解灾愁。
今天,阿基琉斯,压下你这狂暴的盛怒!你不能
如此铁石心肠。就连神明也会屈让,
尽管和我们相比,他们更刚烈,更强健,享领更多的尊荣。
倘若有人做下错事,犯了规矩,他可通过恳求
甚至使神祗姑息容让,用祭品和
虔诚的许愿,用满杯的奠酒和浓熟的香烟。
要知道,祈求是强有力的宙斯之女,她们
瘸着腿,满脸皱纹,睁着斜视的眼睛,
艰难地迈着步子,远远地跟行在毁灭的后头。
毁灭腿脚强健、迅捷,超赶过
每一位析求,抢先行至各地,使人们
失足受难。祈求跟在后面,医治她们带来的伤愁。
当宙斯的女儿走近时,有人如果尊敬她们,
她们便会给他带来莫大的好处,聆听他的求告;
但是,倘若有人离弃她们,用粗暴的言词一味拒绝,
她们就会走向宙斯,克罗诺斯之子,求他
嘱令毁灭,追拿此人,使他遭难,吃罪受惩。
息怒吧,阿基琉斯,尊敬宙斯的女儿,你不应
例外——尊敬能使别人,包括英雄,改变心念。
倘若阿特柔斯之子没有表示要给你这些礼物,并
列数了更多的承诺,倘若他还暴怒不息,
我便决然不会劝你罢息怒气,前往
助保阿耳吉维兵壮,尽管他们心急火燎的需要你。
但现在,他要给你这么多财礼,并答应日后还有更多的东西;
他派出最好的人来求你,从阿开亚
军队中挑选出来的首领,全军中
你最尊爱的朋友。不要让他们白费唇舌,
虚劳此行,虽然在此之前,谁也不能责怪你的愤怒。
从前,也有此类事情,我们听说过,
狂暴的盛怒折服过了不起的英雄。
然而,人们仍然可用礼物和劝说使他们回心转意。
我还记得一段旧事,一件不是新近发生的往事,我还记得
它的经过。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愿对你们旧事重提。
在卡鲁冬城下,库瑞忒斯人和壮实的埃托利亚人[●]
●埃托利亚人:此处取其狭意,指卡鲁冬人。
曾经大打出手,你杀我砍,
埃托利亚人保卫着美丽的卡鲁冬,而库瑞忒斯人
则急不可待地意欲毁掉它的城垣。
事发的起因是俄伊纽斯没有把最先摘取的鲜果
奉献给享用金座的阿耳忒弥丝,愤怒的女神于是
降下灾祸——他让众神享用丰盛的祀祭,
惟独拉下了大神宙斯的这个女儿。
他忘了,或许是疏忽了——一个致命的失误!
愤怒的羽箭女神,宙斯的孩子,
赶来一头凶猛的野猪,龇着一对白铮铮的獠牙,
横冲直撞,肆意蹂躏俄伊纽斯的果园。
掀翻一棵棵果树,横七竖八地倒躺,
根须暴露,花果落地,林国毁于一旦。
但是,墨勒阿革罗斯,俄伊纽斯之子,杀了这头野猪,
召聚起许多猎手,来自众多的城堡,带着
猎狗——须知人少了除不掉这个畜牲,
长得如此粗大,把许多活人送上了沾满泪水的柴火。
然而,女神随之又挑起一场争端,杀声震天的
战斗,为了抢夺猪头和粗糙的皮张,
库瑞忒斯人和心胸豪壮的埃托利亚人以死相争。
只要嗜战的墨勒阿革罗斯不停止战斗,
库瑞忒斯人便只有节节败退,尽管人多势众,
甚至难以在自己的城前站稳脚跟。
然而,当暴怒揪住墨勒阿革罗斯——同样的愤怒
也会袭扫其他人的心胸,虽然他们较能克制——
他,心怀对生母阿尔莎娅的愤怒,
躺倒床上,妻子的身边,克勒娥帕特拉,
长得风姿绰约,脚型秀美的玛耳裴莎的女儿,
玛耳裴莎,欧厄诺斯之女,伊达斯的妻子,当时人世间
最强健的壮勇——为了这位脚型秀美的女子,
甚至对着福伊波斯·阿波罗拿起过强弓。
在自家的厅堂里,玛耳裴莎的父亲和尊贵的母亲
总爱叫她阿尔库娥奈[●],因为她的亲娘,
●阿尔库娥奈:Alkuone,意为“海鸟”。
悲念自己的命运,曾像海鸟似地凄叫,
痛哭嚎啕——发箭远方的福伊波斯·阿波罗夺走了她的女儿。
其时,睡躺在克勒娥帕特拉身旁,墨勒阿格罗斯心情愤懑
忧悒,痛恨母亲的诅咒——出于对兄弟之死的
哀悼,她祈求神明惩罚儿子。
她死命地击打着滋养万物的大地,
躺倒在地上,泪湿胸襟,
对着死神和尊贵的裴耳塞丰奈哭叫,
祈求神们杀死她的儿子。善行夜路的厄里努丝,
心狠手辣的复仇女神,听到了她的声音,在黑洞洞的阴府。
突然间,门外响起喧喊,库瑞忒斯人发出震天的吼声,
把城楼打得嘣嘣作响。埃托利亚人的首领们苦苦
劝求,派来了敬奉神明的最高贵的祭司,
要他出战保卫城民。他们答应拿出一份厚礼,
让他在美丽的卡鲁冬,土质最丰腴的
地段,挑选一块上好的属地,
五十顷之多,一半为葡萄园,
另一半是平原上的沃野,静候犁耕。
年迈的车战者俄伊纽斯一遍遍地求他,
站在顶面高耸的睡房的门槛前,
摇动紧拴的房门,恳求自己的儿子。
尊贵的母亲和姐妹们也来一次次地
相求,只是遭到更严厉的拒绝。前来求劝的
还有战场上的伙伴,他最尊敬和喜爱的人们。
然而,就连他们也不能使他心还,
直到石块猛击着他的睡房,库瑞忒斯人
开始爬攀城墙,放火焚烧雄伟的城堡。
终于,墨勒阿革罗斯束腰秀美的妻子也开始求劝,
泪水涌注,对他数说破城后
市民们将要遭受的种种苦难:
他们将杀尽男人,把城堡烧成灰烬;
陌生的兵丁将掳走儿童和束腰紧深的妇女。
耳听此般描述,墨勒阿革罗斯热血沸腾,
起身扣上提亮的铠甲,冲出房门。
就这样,他屈从了心灵的驱策,使埃托利亚人
避免了末日的苦痛。然而,城民们已不再会给他
丰足的礼物,成堆的好东西;尽管如此,他还是为前者挡开
一场灾愁。听着,我的朋友,不要把这种念头埋在心里,
不要让激情把你推上歧路。事情将会
难办许多,及至木船着火,再去抢救。接过可以
到手的礼物,投入战斗!阿开亚人会像敬神似的敬你。
如果拒绝偿礼,以后又介入屠人的战斗,
你的荣誉就不会如此显赫,尽管打退了敌手。”
听罢这番话,捷足的阿基琉斯答道:
“我不需要这份荣誉,宙斯养育的福伊尼克斯,我年迈的
父亲。我以为,我已从宙斯的谕令中得到光荣,
它将伴随着我,在这弯翘的海船边,只要生命的
魂息还驻留在我的胸腔,只要我的双膝还能站挺直立。
我还有一事相告,你要牢记心中。
不要再哭哭啼啼,用悲伤来烦扰我的心灵,
讨取壮士阿伽门农的欢喜。为他争光,
于你无益;这会引来我的愤恨,虽然我很爱你。
和我一起,伤害攻击我的人,你应该由此感到舒恰。
同我一起为王,平分我的荣誉。
他们会带回劝答的结果,你就留在这里,
睡在松软的床上。明晨拂晓,我们将决定
是返航回家,还是继续逗留此地。”
言罢,他拧着双眉,对着帕特罗克洛斯默默点头,
要他为福伊尼克斯准备一张铺垫厚实的睡床,以此
告示来者,要他们赶快动身。其时,忒拉蒙之子。
神一样的埃阿斯开口说道:
“我们走吧,莱耳忒斯之子,宙斯的后裔,足智多谋的
俄底修斯。我想,此番出使,恳切的劝说,
不会得到什么结果,倒不如赶快回去,
把事情的经过,不是什么好消息,转告达奈兵壮,
他们正坐等我们的回归。阿基琉斯
已把高傲的心志推向狂暴。
他粗鲁、横蛮,漠视朋友的尊谊——
我们给他的东西比给谁的都多,在停驻的海船旁。
好一个冷酷无情的莽汉!换个人,谁都会接受偿礼,
杀亲的血价,兄弟的,孩子的;而杀人者,
只要付出赔偿,仍可安居在自己的国度。
接收偿礼后,受害者的亲人会克制自己的荣誉感
和复仇的冲动。但是,你,神明已在你心中引发了狂虐的、
不可平息的盛怒,仅仅是为了一个,是的,只是为了一个
姑娘!然而,我们答应给你七名绝色的女子,
外加成堆的财物。阿基琉斯,在你的心里注入几分仁慈,
尊敬你自己的房居。瞧,我们都在你的屋顶下,
达亲全军的代表。阿开亚人中,我们比谁都
更急切地希望,希望能做你最亲近和最喜爱的朋友。”
听罢这番话,捷足的阿基琉斯答道:
“埃阿斯,忒拉蒙之子,宙斯的后裔,军队的首领,
你说的一切都对,几乎道出了我的心声。
然而,我的心中仍然充满愤怒,每当
想起阿特柔斯之子对我的侮辱,当着
阿耳吉维人的脸面,仿佛我是个受人鄙弃的流浪汉。
你们这就回去,给他捎去我的口信:
我将不会考虑重上浴血的战场,
直到普里阿摩斯之子、卓越的赫克托耳
一路杀来,冲至慕耳弥冬人的海船和营棚,
涂炭阿耳吉维兵勇,放火烧黑我们的海船。
然而,尽管杀红了双眼,我相信,此人
必将受到遏阻,在我的营棚边,乌黑的海船旁。”
阿基琉斯言罢,他们拿起双把的酒杯,人手一个,
洒过莫酒,由俄底修斯领头,沿着海船四行。
与此同时,帕特罗克洛斯嘱令伙伴和女仆,
赶紧为福伊尼克斯准备一张褥垫厚实的床铺。
下手们闻讯而动,按他的命嘱整备,
铺下羊皮,一条毛毯和一席松软的亚麻布床单。
老人倒身床上,等待着闪光的黎明。
阿基琉斯睡在坚固的营棚里,棚屋的深处,
身边躺着一个女人,得之于莱斯波斯的战礼,
福耳巴斯之女,美貌的秋娥墨得。
帕特罗克洛斯睡在棚屋的另一头,身边
亦躺着一位姑娘,束腰秀美的伊菲丝——卓越的阿基琉斯
曾以此女相送,在攻破陡峭的斯库罗斯;厄努欧斯的城堡后。
当俄底修斯一行回到阿伽门农的营棚,
阿开亚人的儿子们起身相迎,拥站在他们周围,
举起金铸的酒杯,连连发问;
全军的统帅阿伽门农率先问道:
“告诉我,尊贵的俄底修斯,阿开亚人的光荣和骄傲,
阿基琉斯是否愿意挡开船边凶莽的烈火,
还是拒绝出战,高傲的心胸仍然承受着盛怒的煎熬?”
针对此番问话,卓越的、历经磨难的俄底修斯答道:
“阿特桑斯之子,最高贵的王者,全军的统帅阿伽门农,
阿基琉斯不仅不打算平息怒气,相反,他比往常更加
盛怒难消。他拒绝同你和好,不要你的礼物。
他要你自己去和阿耳吉维人商议,
如何拯救海船和阿开亚兵勇。
他亲口威胁,明天一早,他将
把弯翘的、凳板坚固的海船拖人大海。
此外,他还说,他要敦劝我们返航
回家,因为破城无望——沉雷远播的宙斯
正用自己的巨手护盖着陡峭的城堡,
高耸的伊利昂——它的士兵正越战越勇。
这便是他的回答,同行者可以出言为证,
埃阿斯和两位思路清晰的使者。但是,
年迈的福伊尼克斯已留下过夜,按阿基琉斯的意思,
以便和他一起坐船,返回他们热爱的故乡。
此事取决于福伊尼克斯的意愿,阿基琉斯无意逼迫牵强。”
俄底修斯言罢,众人缄默,肃然无声,
惊诧于他的话语,强厉的言词;
悲痛中,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半晌说不出话来。
终于,啸吼战场的秋俄墨得斯开口打破沉寂,说道:
“阿持柔斯之子,最高贵的王者,全军的统帅阿伽门农,
但愿你没有恳求豪勇的阿基琉斯,
答应给他成堆的礼物!此人生性高傲,
而你的作为更增强了他的蛮狂,使他益发不知天高地厚。
依我之见,我们不要再去理他,愿去愿留
由他自便。他会重上战场,在将来的某个时候,
受心灵的驱使,神明的催督。
好了,按我说的做;让我们一起行动。
现在,大家都可回去睡觉,挺着沉甸甸的肚子,
填满了酒肉,战士的力气和刚勇。
但是,当绚美的黎明,垂着玫瑰红的手指,现身天际时,
阿特柔斯之子,你要即刻行动,排开我们的战车和兵勇,在搁岸
的海船前,激励人们冲杀,而你自己则要苦战在军阵的最前面。”
听罢这番话,王者们连声喝彩,
一致赞同狄俄墨得斯的议言,驯马的能手。
他们洒过奠酒,分头回返自己的营棚,
上床就寝,接受酣睡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