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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行为的确光明磊落,修平甚至认为她太拘谨严肃了,每次问她要去哪里或者要和谁见面,她总是爽爽快快地回答,不会留下任何疑问。
当时修平还曾想过,如果妻子也稍微放荡一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无论何时何地她始终正经八百的,出门上班也总是在预定时间准时回家,对工作的态度也是一丝不苟,这些优点却使得她愈来愈没有女人味。
“如果有适当的对象,她在外面适度地和其他男人交往其实也无所谓……”
最近,也许心存内疚的缘故,修平甚至如此想过。
因此,现在修平虽然怀疑妻子红杏出墙,但却没有任何真实的感觉,倒像是在看小说似的。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妻子半夜不归以及接到一通陌生男子打来的电话,却是千真万确的,而且从该名男子慌慌张张的口气来看,此事绝对非比寻常。
“难道做丈夫的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吗?”
喃喃自语的同时,修平的脑海里浮现出妻子的身影。
虽已年近不惑,妻子的乳这是房与腰肢依然柔软并富于弹性。年轻时她比现在更瘦一点,肤色也较黑,最近似乎长胖了一点,连带肤色也白皙了许多。
也许她日益丰盈的肉体正和那名陌生男子的肉体重叠在一起,并把曾经奉献给自己的,也奉献给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修平的情绪突然变得十分不稳定,再度倒了一杯威士忌,往嘴里猛灌。
不可思议地,从怀疑妻子红杏出墙的那一刻开始,修平居然对妻子的肉体感到强烈的依恋。十多年下来,已经让修平看腻了,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致的妻子的肉体,竟然顷刻间变得新鲜可人。
“真是神经……”
修平咒骂了自己一句,打住无聊的妄想,一看时钟,已经快十二点十分了。
妻子如果必须晚归,一定会在出门时就事先交代,最起码她也会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结果,她连通电话也没有,搞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
修平立刻从一时的妄想中清醒过来,开始担心妻子的安危。
会不会身体突然不舒服而昏倒?还是发生车祸了?
倘若今天晚上妻子曾和那名陌生男子见面,对方必定算好了妻子到家的时间,才打电话过来,妻子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该不会是和那名男子分手后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想着想着,修平对于那通没头没脑的电话,以及妻子究竟有没有偷人,都觉得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现在只希望她平安无事地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修平又看一次时钟,又喝了一杯威士忌,突然间,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修平慌张地把酒杯摆回桌上,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大门口的方向,紧接着就听到咯嗒咯嗒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看样子妻子总算回来了。修平本想起身为她开门,但他记得大门好像没锁,于是又坐了回去。
妻子也马上注意到了,立刻把门打开走了进来。
然而,修平却背对着入口,继续抽他的烟。
才不过是几分钟前,修平还在祈祷只要妻子平安无事,他什么都不在乎,如今妻子平安归来,他却又生起闷气。当妻子走进家门的那一刹那,修平本想立刻大发雷霆,但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沉默似乎更具震撼的效果。
修平仍然拍着烟,突然间,他实在很想看看妻子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走进家门。
于是,他把身体往后转,窥视了入口一眼,妻子正推开客厅与玄关之间的门,走了进来。
“啊……”
瞬间,妻子轻呼了一声,然后把披在浅咖啡色外套领子上的围巾拿下来,手里却依然拿着那个她上班时经常使用的黑色皮包。
“你居然比我先回来。”
“我九点就回来了。”
“你不是说今天晚上要晚点回来吗?”
芳子把皮包摆在电视机旁,开始脱外套。她里面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套装,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如果勉强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她戴了一串稍显华丽的珍珠项链。
“你和厂商在一起吃饭的吗?”
“本来预定是这样的……”
修平对一开始就告诉妻子自己是九点钟回来的,感到懊悔不已。本是为了强调自己已等了很久才说的,没料到却为妻子制造了一个反扑的机会。
“对方临时有急事,所以吃过饭之后我就回来了。”
“你应该先跟我说的。”
“可是,你不是不在公司里吗?”
“那么,你要离开医院之前也可以打个电话通知我啊!”
“对方临时有急事,我也没办法嘛!”
平常妻子晚归修平绝不会生气,尤其他在外打野食回家之后,总是采取低姿态,甚至连茶水都不好意思麻烦妻子侍候。
但是今天不同,修平接到了那通怪电话,于是便把不快毫无掩饰地表现出来。
芳子似乎察觉到修平有些异样,却径自走入寝室,开始换衣服。
客厅里剩下修平一个人,他反刍着妻子刚才的态度。
老实说,妻子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张惶失措的样子。
然 而,仔细一想,妻子打开大门的那一刹那开始,就应该发觉他已经回家了,因为修平的鞋子摆在玄关。从她打开大门一直到走进客厅为止,有好几分钟的时间足供她 把情绪稳定下来,做好心理准备,究竟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丈夫。这一阵子以来,修平每次和叶子幽会之后回家,也都是这个样子。
尽管如此,一个人若是做了什么内疚的事,必定会有表现得不够自然的地方。即使连修平这种偷渡过不计其数的老手都会变得笨拙迟钝,何况是纪录一向良好的妻子,更不可能不泄露一些蛛丝马迹。
思前想后,修平终于发现一个可疑点,就是妻子对于自己的晚归,居然没有道歉。
若是平常,她一定会坦率地说句“对不起”,今天却一反常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也许她的态度是表示:“你自己说要晚点回家,现在提早回来怎么能怪我呢?”
提到这点,修平的确站不住脚。不管怎么说,自己在外风流是千真万确的事,不能倚仗自己早回家就逞威风摆架子。
想着想着,妻子又走回客厅。已经十二点多了,本以为妻子会换上睡衣,没想到她竟然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裙子和一件灰色的毛衣。
“我泡茶给你喝,好吗?”
芳子斜看了修平一眼,便往厨房走去。修平看着桌上的信,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这封信是弘美……”
“唉呀!不要说了……”
她似乎对弘美说的那句“要带三十九朵玫瑰花回家”相当不满意。此时,瓦斯炉上的开水开了,发出“呜呜”的声音。当声音平息屋里又恢复宁静时,修平问道: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工作结束之后我又去喝了一点酒。”
芳子背对着修平,站在厨房前的餐桌旁泡茶。
“这么晚回来,害我担心死了。”
“我又不是小孩,不会有事的。”
芳子把茶杯摆在托盘上,拿了过来。
“你说去喝酒,是同事大伙儿一起去的吗?”
“是啊!怎么了?”
芳子打开电视,和修平并肩坐在沙发上。画面上节目主持人正在和一个靠裸露起家的女明星交谈。芳子似乎并没有用心在看电视。修平凝视着她的侧面,说道:
“刚才有一通电话。”
“谁打来的?”
“那个男人没有报姓名,只问了一句‘已经到家了吗?”’
修平偷偷地看了一眼妻子的表情,妻子却依然紧盯着电视。
“我一说话,他马上就把电话挂了。”
“可能是打错了。”
“可是,那人慌张地叫了一声‘啊!’”
“最近有很多电话都是故意恶作剧的。”
“不过那个人的口气实在很慌张。”
“想必是个冒失鬼。”
芳子微笑道。如果单从这个笑容来看,修平绝不会怀疑妻子红杏出墙。
“我累了……”
“我去铺被!”
妻子的身影再度消失在卧室里。
修平始终不喜欢弹簧床,因此他们的卧房是日式的,就寝时必须先铺被。但是,像弘美那种年轻女孩,喜欢睡床的几乎占压倒性的多数。
“现在这种时代,铺被子睡觉已经落伍啦!”
弘美曾经取笑过修平。
修平却认为弹簧床太占空间,而且睡起来不舒服。
在 工作时修平接触到的腰痛患者,大部分的病因往往都是长年睡弹簧不好的廉价弹簧床所致。弹簧若是不好腰部就易于凹陷,即使睡觉时背部的姿势仍然略微弯曲,这 种姿势除了加重脊梁的负担,更将导致腰部及脊椎骨酸痛。当然,如果购买质纯坚硬品质优良的弹簧床,就不会有类似的问题发生,但若是长期使用,腰痛的毛病仍 势所难免。
睡在铺好棉被的榻榻米上,根本不必担心这些问题。
毕竟棉被是日本人长期孕育而成的生活智慧之一。
修平曾对病患如此说过,当初搬到这栋公寓时也没有买床。妻子了解修平的好恶,自然也没有加以反对。
倒是女儿弘美曾提出抗议:“如果睡弹簧床的话,妈妈就不必每天那么辛苦帮你铺被子……”
的确,若是睡弹簧床的话,就可免去早晚的叠被与铺被,也可节省处理这些事情的时间。铺被与叠被都是妻子份内的事,无怪乎女儿要为她抱不平。
然而,日本的湿度过高,弹簧床容易发霉衍生细菌,而早晚各一次的铺被与叠被,不但能保持清洁,更能提醒自己又过了一天。
“如果睡弹簧床,女人会愈来愈懒。”
听修平这么说,弘美立即傲慢地顶嘴:
“我偏偏要找一个喜欢睡弹簧床的人结婚。”
当初结婚时修平也曾考虑过使用弹簧床。双人弹簧床虽然富于浪漫情调,但两个人睡得太靠近,反而不易人眠。有时候,只要想到必须每天晚上都和妻子肌肤相亲同榻而眠,修平就会变得有些抑郁寡欢。
修平的朋友中,既有新婚不满半年就把双人床改换为两张单人床的例子。
原因是即使感情笃深的夫妇,也有吵架闹别扭而想独自清静的时候,双人床就无法发挥隔离的效果,而对当事人产生一种压迫感。
幸好修平从一开始就是铺棉被睡觉,不曾面对如此尴尬的状态。
棉被的好处在于即使并列铺陈,却依然个别独立,感觉上和单人床颇为接近。换言之,棉被兼具了双人床的亲切感,以及单人床的独立感的双重功能。
这就是棉被的优点,也是日本暧昧的民族性的一种象征。
“被铺好了。”
“哦!”
妻子把桌上的茶杯端往厨房。
今天晚上妻子似乎也非常疲倦。
修平站起来走进卧室。
卧房里摆着六块榻榻米,左边有一个窗户,衣橱和梳妆台则紧依着右边的墙壁并排在一起。两床棉被铺陈的方向和衣橱成平行状态,圆圆的床头台灯让室内产生了股温暖的感觉。
如果注意看,卧房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当修平躺进被窝时,他发现自己和妻子的棉被之间有一个小小的缝隙。
正确测量的话大约有十公分左右。修平把脚摆人缝隙里,立即接触到冰凉的榻榻米。
老实说,以前修平总是一进卧房倒头就睡,从不曾注意过两被之间的距离有多大,或者某些部分是否相互重叠。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今天注意到了呢?
修平把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看着天花板,心想:
这个缝隙绝非偶然,必定是妻子刻意制造的。
为什么今天她要制造这个缝隙呢?
如果真的是刻意制造的话,她的用意无非是今天晚上不愿意修平接近她。
修平的耳际再度响起电话中那名男子的声音。
妻子果真和那名男子幽会了,铺棉被时刻意制造缝隙就是她心虚的证明。
想到这里,修平记起今天晚上他和叶子之间的对话。
“如果今天晚上回家之后他向你求欢,你怎么办?”
一度缠绵之后,修平露骨地问道。
“我当然不可能会接受罗!”
“假如他非要不可呢?”
“我会拒绝。”
“这样搞不好会吵架哦!”
“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不就结了?譬如说身体不舒服啦!疲倦啦!都是很好的藉口。”
“你先生会这样就算了吗?”
“这种事用强迫的,那多无趣!”
当时修平没有继续追问,但心里并不完全赞同叶子的说法。
有时男人就是必须采取强硬的手段逼迫女人就范,才能得到快感。大多数的男人虽不致如此蛮横,但往往愈被拒绝斗志愈高昂。至少自己面临那种场面时,绝不会轻易打消念头。
“这么说,你尝不到一个晚上和两个男人做爱的乐趣罗!”
“住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叶子皱着眉骂道。
“芳子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修平安慰自己,然后把台灯的亮度转小一点,闭上眼睛。
但是,真的想睡时反而愈清醒。
照理说,和叶子见过面,之后又喝了不少威士忌,应该很快就进人梦乡,此刻修平却毫无睡意。
无可奈何之余,只得对着隔壁客厅与卧室的那扇纸门,叫道:
“喂……”
没有回应,修平又叫了一次,芳子才应了一声:
“什么事?”
“我看你好像很累,赶快来睡嘛!”
“哦!”
芳子简短地应了一声,随即走到房门口,说道:
“洗过澡之后我就睡。”
年轻的时候,修平曾为了强拉妻子和他一起洗澡而发生口角,现在他已经没有这种兴致了,甚至连和妻子做爱的次数也都减少了很多。
一个月顶多两至三次。
尤其是这一年来,自从有了叶子这个地下情人之后,次数已经减少到一个月一次了。
对于这件事,修平不了解芳子的想法,她从来不曾抱怨过什么。
修平一直单纯地认为,妻子是因为工作忙碌,所以没有什么特殊的欲望。
但是,如果妻子的生理欲望是靠其他男人来满足的话,那就糟了。
“我怎么老是把事情想到这一方面呢?”
修平暗骂自己一句,打了个呵欠,闭上双眼——